地窝子就是半埋在沙里的土坯房，风大的时候能把人掀起来。他每天天不亮就爬起来，背着水桶往沙窝里栽梭梭苗，骆驼是唯一的交通工具，走一天能浇活十来棵苗。父亲帮着筛沙土、捡石头，手上的裂口从来没好过。 第三年开春，小儿子跟着奶奶来送饭，贪玩跑到沙丘后面，被突如其来的沙暴卷走了。妻子疯了似的在沙漠里找了三天，最后只找到一只孩子的鞋子。从那以后，她再没踏过沙漠一步，只托人带话：要么回来，要么就当没这个家。 他没回去。每天栽树的时候，口袋里揣着儿子的照片，累了就掏出来看看。沙子进过眼睛，冻裂过脚，中暑晕过去三次，都是父亲用骆驼把他驮回地窝子。第七年夏天，妻子突然出现在沙丘上，看着成片冒绿的梭梭林，再看看他晒成炭块似的脸，扑通就跪下了。 后来沙漠真的绿了，村民们学着他的样子种树，说他是活菩萨。可谁也没问过，那片绿洲底下，埋着一个父亲永远的痛。理想这东西，有时候要拿骨肉当肥料，值不值，只有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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