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台儿庄战役中，一名女卫生员看到连长中弹倒下，正想赶过去抢救，没想到一名日本军官冲过来，对着连长就是一刀。女卫生员见状，搬起石头就往日本军官头上砸。 很多人听过台儿庄大捷，对那名砸死日本军官的女兵却说不上名字，只记得一句“湖南来的女学生”。 这个名字沉在土里七十年，等到重新被叫出来，人们已经活在二十一世纪的日常。 事情得从湖南汉寿县新兴乡军刘村说起。1920年，那里出生了一个女儿，叫刘守玟。家境殷实，父母盼她念书成才。1935年，她考进长沙女子中学，也叫周南女中，这所女校里走出过杨开慧、向警予、丁玲、蔡畅。 照一般人的想法，这样的女孩，多半会在课本与讲台之间安稳过一生。 局势忽然改了调子。抗日战争全面爆发，长沙街头战事消息此起彼伏，南京惨案的传闻传到校园，女学生们的心思再也关不住在教室里。 刘守玟怕家里反对，悄悄报名参加抗战救护队，没有告诉父母。 受训后，她跟着谭道源二十二军中由丁玲带队的女学生卫生队，1937年前往上海，在淞沪战役中给伤兵包扎、止血、登记，同龄人一批批倒下。 那一仗伤亡惨烈，部队撤回湖南整编，她被编入第五十师卫生队。 1938年春天，日军在华中猛攻，南京城血迹未干，新的进攻又压向鲁南。敌军想夺取以台儿庄为核心的鲁南地区，打通南北战区。中国军队清楚这一仗退不得，五十师也被推上台儿庄一线。 刘守玟背着药箱，在战壕和伤员之间来回奔跑，袖箍很快被泥水和血迹染得发灰。 那场著名的一砸，发生在台儿庄以东十八里的禹王山附近，属江苏邳县。 那天部队在山附近遭遇日军突袭，炮声密集，烟尘翻滚。她跟着一位连长在前沿救护，忙着拖人、找掩体。枪声压得人耳朵直响，她正转身，就见那位连长中弹倒在壕沟边，胸前血花绽开。 她提着药箱冲出去，脚下泥水乱溅。 人还没到，一名日本军官从烟雾里窜出，抡刀朝已经动弹不得的连长砍下去，那一刀落下，连长当场身亡。照常理，一个女学生出身的卫生员遇上这种场面，多半会先趴进壕沟保命。 她没躲，眼神一紧，手在地上一摸，摸到一块带棱角的石头。 石头握在掌心发凉。她抡起就往那军官头上砸，力气全从怒火里借。 第一次砸上去，对方只是一个踉跄，她干脆连砸几下，咬着牙不松手，直到那具身躯软下去。战场不会替任何人停顿，子弹照飞不误，她整个人暴露在壕沟上沿，一颗子弹从背后打进身体，眼前发黑，扑倒在血泥里。 附近的农工看见，把她从尸堆中拖出来，抬到陈塘村。 村里一户人家收留了她，土墙瓦房，药物稀缺，只能清洗伤口、简单包扎。失血时间太长，又没有输血条件，她在昏迷与清醒之间晃来晃去。到弥留那一阵，反倒清醒了些。 她从怀里摸出一封信，两块大洋，一张穿校服时的照片，塞到女房东手里。那封家书被血浸透，意思还能听懂：女儿远在他乡，一直想念父母，本盼着读书成才、回来尽孝，国难当头，只能上阵，参军时没敢告诉家人，现在怕是回不去了，只求日后能把骨灰送回湖南汉寿老家，不要让父母太伤心。这两块银元和照片，就当留个念想。 说完这些，她抱着一旁照料她的民兵姑娘哭，嘴里反复喊着“想妈妈”。 黄昏的光从窗纸缝里透进来，屋外远处还有隐约炮声，她的手一点点垂下，十八岁的心跳停住。村里两个民夫用担架抬着她，走向村东乱葬岗。土坡上杂草蔓生，埋着不少在战乱中死去的人。女房东一路跟着。 合土前，她掀开盖在女兵脸上的白布，多看了一眼。 那张年轻的脸安安静静，睫毛上挂着没干的泪珠。战火逼近，这户人家被迫逃难。 那封血迹斑驳的家书被放进箱底，寄不出去。 多年后她再回陈塘村，纸已经脆得一碰就碎，字迹模糊，看不清地址，只记得“湖南”“女学生”“姓刘”这些零星线索。 老人心里一直放不下，叮嘱子孙不论过多少年，都要替这位“湖南女兵”守坟。 乱葬岗边缘渐被庄稼地吞掉，这一座坟却年年有人添土、烧纸。 到了2004年清明，女房东的后人陈开灵通过当地媒体，把这桩旧事讲出来，请人帮忙寻找这位无名女兵的家人。消息传开，不少读者看完报道心里一紧。 湖南方面的媒体和有关部门开始排查，从年龄、籍贯、学校一条条核对。新兴乡有老人回忆，当年确有一户刘姓人家，女儿在长沙周南女中读书，抗战时去了前线，再没回来。再对上“长沙女子中学”“十八岁牺牲”“卫生员”“台儿庄一线”等信息，最终确认：这名砸死日本军官、长眠陈塘村乱葬岗的无名女兵，就是1920年出生、1935年入学周南、1937年参加淞沪战役、1938年春牺牲于台儿庄战役的刘守玟。 她的名字定下来，她的痕迹也清晰起来。重建后的台儿庄古城，保留了五十三处抗战遗址，其中一处碑刻写着“湖南女中学生负伤处”，指的就是她中弹倒下的大致位置。城里还立着一组名为《刘守玟前线救援》的雕塑，由郭继锋创作，年轻的卫生员挎着药箱弯腰救人。 2012年10月25日，在湖南革命烈士陵园，举行了她的安葬仪式。 对很多人来说，这算是给那块在台儿庄举起的石头，一个迟来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