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自从姥爷去世后，两家就没什么来往。可有一天晚上，他突然打电话给我，说想来我家一趟。 我当时手里还攥着刚剥好的橘子，一听这话差点掉地上。姥爷走了快十年，这十年里大舅没打过一次电话，连我妈住院那年，亲戚们都来探望，他也没露过面。我赶紧喊我妈，她正洗碗，围裙上还沾着泡沫，听完后擦手的动作顿了顿，只说让他过来。 不到半小时门铃就响了。我开门时，大舅站在门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褂，裤脚卷着，脚上是一双旧解放鞋，鞋边沾着泥点。他手里拎着个磨破了角的布袋子，看见我，局促地笑了笑：“丫头，长这么高了。” 我让他进门，他把布袋子放在脚边，蹭了蹭鞋底才敢踩进来。妈妈从厨房出来，手里还拿着抹布，看见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还是指了指沙发：“坐吧。”大舅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手指绞着，半天没说话。我给倒了杯热水，他赶紧双手接过，指尖都是老茧，还有几道没愈合的小裂口。 沉默了好一会儿，大舅才开口，声音有点发颤：“妹子，我今天来……是我不对。这些年，我一直没脸来见你。当年跟你爸（姥爷）闹分家，我太犟了，说了不少混账话，他走后我更没脸登门。前阵子我老伴查出来肺癌，要做手术，孩子在外打工凑不够钱，我实在没办法了……”他说着，从布袋子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存折，“这是我攒的五千块，不够，想问问你能不能借我点……” 妈妈手里的抹布掉在地上，她弯腰捡起来，擦了擦手：“手术费要多少？”大舅低着头：“医生说要十万……我已经借了三万，还差两万多。”妈妈没说话，转身进了卧室，出来时手里拿着一张银行卡：“这里有三万，你先拿去用。不够再说。” 大舅愣住了，眼泪一下子掉下来：“妹子，我……我当年你住院我都没来看你，你还……”妈妈打断他：“过去的事别再提了。都是一家人，她（老伴）治病要紧。”大舅攥着银行卡，手都在抖：“我一定会还你的……”妈妈摇摇头：“不急，先给她治病。” 那天大舅走的时候，妈妈送他到楼下，还塞给他一袋子鸡蛋和牛奶。回来后，妈妈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半天没说话。我问她：“妈，你真不怪大舅吗？”妈妈叹了口气：“怪有啥用？他也是走投无路了。再说，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姥爷的儿子，是我哥。” 后来，大舅的老伴手术很成功。他每个月都会来家里，有时候带点自己种的蔬菜，有时候只是坐一会儿，跟妈妈聊聊家常。看着他们慢慢解开多年的心结，我心里也觉得暖暖的。原来亲情这东西，就算隔了十年的距离，只要肯伸手，就能重新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