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和一个医生同学在一起吃饭，他是一个肿瘤科的医生，抽烟喝酒，吃外卖，我就问他，自己就是医生，怎么不注意健康呢，抽烟喝酒，熬夜是没有办法，工作性质。他说，人的寿命是天注定的，他说今天就做了一个手术，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不抽烟不喝酒，就是熬夜，因为他是个程序员，可得了脑瘤，上手术台前还开玩笑说好了请我们吃饭，结果没有下来台。 昨晚七点，我和医生同学老张凑在常去的小饭馆吃饭。 他肿瘤科的，白大褂还带着消毒水味，刚下手术台，袖口沾着点没洗干净的碘伏。 桌上摆着两份外卖，他撕开一次性筷子，左手夹着烟，火苗在昏暗的灯光里一跳一跳。 我盯着他手边半瓶啤酒，泡沫已经消了，杯壁上挂着水珠。 “你自己就是医生，”我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胳膊，“抽烟喝酒吃外卖，就不怕哪天轮到自己躺手术台？” 他夹菜的手顿了顿，烟蒂在烟灰缸里碾了碾，灰簌簌落在满是油星的桌布上。 “熬夜是没办法，”他声音有点哑，“我们科哪有不熬夜的？但这烟酒……” 他没说完，端起啤酒喝了一大口，喉结上下动了动。 “你信命吗？”他突然抬头看我，眼睛里红血丝像网。 “今天上午刚送下去一个，三十出头的程序员，”他夹起一块红烧肉，悬在半空又放下，“不抽烟不喝酒，就爱熬夜，说项目赶工，连续三个月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 我嗯了一声，等着他往下说，窗外的车灯光扫过他的脸，一半亮一半暗。 “上手术台前还跟护士开玩笑，说等好了请我们全科吃火锅，要特辣的，”他笑了笑，嘴角扯着疼似的，“结果……” 他没说下去，拿起烟盒抖了抖，掉出一根烟，没点燃。 我以前总觉得他这话是借口，医生还能不懂健康？ 但看着他眼下的青黑，想起他手机里24小时待命的工作群，突然有点说不出话。 他说“天注定”，或许不是不信努力，是见了太多“明明很努力却没用”的事——那个程序员健身卡还在钱包里，上周刚约了体检，可肿瘤长得比他加班的速度还快。 他烟抽得更凶了，一根接一根，烟味混着外卖的糖醋味往鼻子里钻。 我知道，这不是不在乎，是太在乎了——每天握着手术刀跟死神抢人，神经绷得像拉满的弓，下了手术台，总得找个出口松松劲。 就像那个程序员，他不是不知道熬夜伤身体，只是“ deadline在前，身体在后”，我们不都这样吗？ 把健康当透支额度，总以为还能慢慢还。 那顿饭后来吃得很安静，他没再说话，我也没再劝。 结账时他抢着付钱，手指在扫码枪上顿了两秒，好像忘了密码。 回家路上我把手机闹钟往前调了半小时，屏幕亮着，照得手心有点烫。 今早路过医院，看见老张穿着白大褂匆匆往里走，手里提着没开封的豆浆，大概又是没吃早饭。 阳光照在他背后，白大褂白得晃眼，我突然想起昨晚他没点燃的那根烟，静静躺在烟灰缸里，像个没说完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