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一家要去深圳定居了。临走前他把我叫到老房子，说这房子你从小住到大的，要是想要，60 万给你。 我踩着老楼梯往上走，木头台阶“吱呀”响，跟小时候每次放学跑着回家时一个动静。推开门，哥正蹲在堂屋擦那口老缸，缸沿的青苔擦得发亮——这缸还是我爷那时候用来存粮食的，小时候我总偷摸爬上去掏里面的炒花生。 “来了？”哥抬头笑，眼角的褶子堆起来，“给你看样东西。”他从怀里摸出个牛皮本，翻开是房产证，红本本边角都磨卷了，上面还是我爸的名字。“咱爸走那年说，这房子留给咱俩，可你知道，我要去深圳了，带着它也没用。” 我接过红本本，手指在“所有权人”那栏摩挲着，纸页上还留着哥身上淡淡的烟味。突然就想起爸走的前一天，他靠在堂屋的藤椅上，喉咙哑得厉害，却攥着我和哥的手不肯放：“这房子……是咱家的根，你们兄弟俩……要好好守着。”那时候哥刚结婚，我还在上大学，谁也没想到他后来会去深圳闯。 哥直起腰，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指了指墙上：“你看那奖状，还是你小学五年级得的三好学生，我给你贴的，现在还没掉。”我顺着看过去，泛黄的纸角卷着，上面的字都模糊了，可我记得那天爸特意买了红烧肉，我和哥抢着吃，把油溅到奖状上一点，被妈追着骂了半条巷。 “60万……是不是太少了？”我突然问。前阵子听邻居说，这片老房子要规划，最少也能评个百八十万。哥愣了一下，然后挠挠头笑：“啥少不少的，给外人能多卖点，但这是给你啊。你现在带着媳妇孩子挤在三十平的出租屋，这房子正好能住开。我在深圳那边，首付都付了，也不缺这点钱。” 我鼻子一酸，想说谢谢，却堵在喉咙里。哥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串钥匙，是老房子的铜钥匙，上面还挂着我小时候玩的铁铃铛：“拿着，以后这房子就是你的了。等我和你嫂子回来，还能蹭顿你做的手擀面吃。” 那天下午，我和哥坐在老缸旁边，聊到太阳落山。他说深圳的楼很高，可晚上看不到星星，不像咱老家，夏天躺在房顶上能数半天。我说等他回来，我就在院子里种上他喜欢吃的线椒，再腌一缸萝卜干，跟小时候一样。 临走时，哥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好守着咱爸的房子。”我看着他背着行李走出老巷，背影越来越小，手里的红本本和铜钥匙却越来越沉——那不是房子，是哥的心意，是咱爸的念想，是永远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