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睁开眼，我欢喜地触碰到了具有实体的身体。
可是再一看镜子里陌生的脸庞，老娘又怒火中烧起来。
这天杀的沈适剜了我的心不说，还烧了我的尸首，扬了我的骨灰。
我一定要复仇！
复仇的第一年，我着重了解了如今这个时代和我仇人的背景。
世间已过了五十多年。
沈适已经是个70多岁的老头儿。
他膝下只有一子，而这个儿子又生了两男。
他凭借我的玲珑心，顺风顺水，即使人丁不太兴旺，也将沈家发展成了海城顶尖家族。
复仇的第二年，邪神送了我一个满点技能：可以让人的身体回到任意状态。
我伪造了身份和学历，进入了沈氏旗下的养怡医院，做起了实习医生。
就在我焦虑于计划停滞不前时，却意外获得了一个契机。
我救了沈适的儿子沈泽文的外室。
他们还有个私生子，随母姓的贺屿安。
我以为找到了可以接近沈泽文的突破口。
可渐渐的，我发现贺妍似乎很忌讳提起沈泽文，偶尔一两次的不小心，都透露出冷漠，甚至是仇视。
而沈泽文几乎从未出现在贺家。
我调查后发现，贺屿安根本不是沈泽文的儿子，而是贺妍和她初恋情人的遗腹子。
我的心里渐渐有了个新计划。
整个沈家都是吃我骨血的产物。
我要让他们亲眼看着沈家落入外姓人的手里，再让他们生不如死！
复仇的第三年，我计划好了拉贺屿安下水。
可他却突然失踪了。
2
贺妍报了警，可警方的调查却半天没有进展。
我想了想，取血唤来了邪神。
「你这小女娃还有完没完了？」一团黑影在我面前张牙舞爪。
「我想再和你做个交易，用我的玲珑心换贺屿安，再额外送你一个肮脏的灵魂。」
黑影沉默了片刻：成交。
第二天，贺屿安便出现在了我面前。
只是，被挖了眼睛、刺穿了耳朵、挑了脚筋手筋，全身骨折，肋骨的断端还戳进了肺里。
我看着这具残破不堪的躯体沉默了。
「本神再送你个信息。」
「这小子是被一个叫沈璟亦的绑去了缅北。」
沈璟亦？沈泽文的小儿子，养怡医院的掌权人。
我若有所思，黑影还在呱噪：「不是本神说，你们人类对待同类可不比我们仁慈。」
见我发愣，黑影好心提醒道：「你再不快点，这小子的灵魂本神可就收了。」
我白了它一眼，伸手一指，奄奄一息的贺屿安恢复了原样。
待他清醒过来时，眼里的震惊无以言表。
「单小姐，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其实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贺屿安呆愣了三秒钟，突然恍然大悟道：「你是穿越者？」
我摇摇头，「其实我是重生者，重生而来只为复仇。」
「还自带金手指？」贺屿安一脸新奇。
我点点头，要不怎么复仇呢？
「所以你的仇家是……」他继续试探问道，「不会是沈家吧？」
3
说起来，我和沈适还是青梅竹马。
我爹妈死得早，隔壁的沈家待我如亲生女儿。
我和沈适一起读书，一起下乡，情窦初开的年龄，我们自然而然地相爱了。
乡下那时有很多赤脚医生，我闲来无事就喜欢跑去看他们问诊。
医书上那些晦涩难懂的知识，我看一眼就能明白，然后再教给沈适。
有一天，村里来了个道士，满身恶臭，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是脓疱，有些还流着黄水。
那时候正是破四旧，像道士这种是不受待见的，村里人没有去举报已经算是善良了。
他倒在村外破败的土地庙，很快就只剩出气了。
我于心不忍，便趁夜色去探视了番，然后替他熬制了几副药水，那也是我第一次开药方救人。
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好了起来。
后来我再去，却碰上他准备离开。
他见我来，只淡淡看了一眼道：「姑娘有一颗世间难得的七窍玲珑心，有此心者，此生必定顺风顺水，荣华富贵取之不尽。」
我当时并未在意，只当他是顺口说的吉祥话。
70年代初，海城中心医院急需医师，我和沈适如愿返城。
不过就像应了老道的话，我干什么成什么，不到两年就被破格提拔成了五级医师。
而沈适却一直停留在一级。
再后来我越来越忙，有的时候一个星期只能和沈适见一面。
而基于那时的时代背景，我们约定好婚前不公开我们的关系。
可是沈适勾搭上了院长的女儿。
他已经选好了自己的路，我也只能放手。没想到后来发生的事改写了我们的命运。
4
医院争取到了两个去美国交流学习的名额。
一个名额给了院长的女儿，另一个，领导层讨论后决定给我。
大概是在出发前一周，我突然在办公室的抽屉里收到了一封信。
沈适约我见最后一面。
我决定去赴约，就当给这段感情画上个句话。
没想到，这一去就被剜了心。
剜心时的剧痛让我清醒，睁眼是沈适扭曲憎狞的脸，「你只是仗着有这颗玲珑心，才顺风顺水。」
我那时才知道原来他那日就跟在我身后，听见了道士的话并记在了心上。
意识涣散之际，我瞥见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了一个老道，拿出一个容器念念有词。
随着沈适癫狂地取出我的心脏，我的灵魂也被抽离并禁锢在了黑暗里。
有人在轻轻推我。
我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捂着胸口蹲在地上，满头大汗。
贺屿安担忧地伸出手扶我起来，我只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的汗，然后对着街对面努努嘴。
「你知道那儿是哪儿吗？」
5
贺屿安满脸写着疑惑，「那不就是养怡医院？」
「他的掌权人就是要你命的人。」
「新继承法出台，沈璟亦怕你分财产，便先下手为强。」
我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
「那你知道它的前任掌权人又干了什么吗？」
贺屿安神情有些茫然，「前任？沈泽文？」
「他设计逼死了你的亲生父亲，强占了你的母亲。」
「你，不是沈泽文的儿子。」
贺屿安直接退到墙上，怀疑人生。
贺屿安的父亲是当时养怡医院最好的心外科医师，而贺妍则担任行政工作。
他们两情相悦，婚期都订好了，结果贺妍却被沈泽文看上。
他不择手段地将贺屿安的父亲卷入一起重大的医疗事故，又强暴了贺妍，可他不知道的是贺妍那时已经有了身孕。
贺屿安的父亲死后，贺妍心灰意冷想追随而去，却舍不得肚里的小生命。
为了避免沈泽文对这个孩子赶尽杀绝，贺妍伪造了亲子鉴定的结果。
却又因为恨极了沈泽文，而不愿贺屿安认贼作父。
我有些怜悯地看着贺屿安。
「我知道我说的你不一定信，但你可以回去问问你的母亲。」
「她因为你失踪已经快急疯了，回去告诉她你遭遇的一切，她一定会告诉你真相的。」
「因为，你已经被沈家盯上了。」
6
三天后，胡子拉碴的贺屿安敲开了我的门。
「我要报仇。」
我向他伸出了手，「欢迎加入复仇者联盟。」
「所以瑶瑶，你的计划是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统一了战线，贺屿安对我的称呼单方面从单小姐进化成了瑶瑶。
我心里一梗，总感觉这孙子占了我便宜。
我晃了晃脑袋，清清嗓子道：「扫清一切障碍，让你成为沈家唯一的继承人。」
当晚，贺妍第一次主动给沈泽文打了电话。
第二天傍晚，沈泽文如约而至。
贺妍迎上去，接过他手里的百合，淡淡道：「难为你还记的我喜欢的花。」
沈泽文看着贺妍将花插到花瓶里，再看看这一桌精心准备的饭菜，有些受宠若惊。
我杵了杵贺屿安的肚子，他假笑着迎上去，「沈、沈先生，请入座。」
沈泽文神色复杂地看着贺屿安，显然对这个称呼不满意。
贺妍适时地解围，入座后，沈泽文才注意到了我。
「这位是……」
贺屿安忙介绍道：「她叫单瑶，是我的救命恩人。」
沈泽文筷子一顿，「救命恩人？」
贺妍眼圈微红，将贺屿安之前被绑架的事情告诉了沈泽文。
不过，在她的故事里，贺屿安只是差点被绑架，而我撞见并报了警，这才救下了他。
可是绑匪却跑了。
沈泽文怒道：「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我沈泽文的儿子？」
话音刚落，他似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贺妍，「不对啊，这么多年因为…啊…那个…外面没人知道屿安是我儿子啊？」
贺妍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总之这件事出了，我每天担惊受怕。」
「就怕……」
贺妍话还没说完，沈泽文突然捂着自己的胸口栽倒在地。
7
贺屿安的职业素养驱使他瞬间扑了过去，「快！叫救护车，他心梗了！」
贺妍一怔，喃喃自语：「怎么、怎么又心梗？」
我慢条斯理地拨打了120，再手指一动，沈泽文面色更加痛苦，已经有点呼吸不过来了。
贺屿安将他放平，擦了擦额头的汗，「看样子，他撑不过黄金30分钟啊。」
我走到他身边蹲下，压低嗓音道：「撑得过，怎么会撑不过呢？他还得等着他心爱的儿子给他做手术呢。」
贺屿安转头对上我狡黠的笑容，瞬间恍然大悟。
他跟着压低嗓音，「你搞的？这可是一条人命。」
贺妍看看他，又看看我，觉察出了些什么。
不过她什么都没说，转身上了楼。
我戳了戳贺屿安的胸膛，「你看你妈都比你沉得住气。」
「你难道忘了，我可以控制人的身体状态？」
远处传来了救护车的声音，贺屿安看着我，有些紧张。
我拽着他蹲在沈泽文身旁叮嘱道：「放轻松，一会儿到了医院，这子救父的戏码你可得给我拿捏住了。」
救护车呼啸着将沈泽文送到了养怡医院。
急诊医生一看这状态，慌忙打电话给心外科主任。
只可惜啊，沈泽文现在可是没有时间再等这些主任专家咯。
我手指又动了动，护士惊呼道：「张医生，沈先生血压急剧下降！再不做手术就来不及了！」
我暗暗推了推贺屿安，他反应过来，上前一步道：「这手术我来做！」
众人齐刷刷看向他，脸上都写着三个字：你哪位？
贺屿安一边脱外套一边道：「我是第一人民医院的心外科医生，这手术我能做。」
他说着就要去推病床，张医生死死抓住他：「你、你、你说是就是啊？你知道这是谁吗？这可是沈家当家的。」
贺屿安一把揪起张医生的衣领，怒喝道：「那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他儿子！」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都呆住了。
我适时插进去，压低声音道：「他真是沈先生的儿子，沈先生刚刚就是在和他吃饭。」
生命检测仪配合地响了起来，在场众人的脸色都变得煞白。
我继续说道：「现在是救沈先生重要还是追究他的身份重要？」
张医生一抹额头的汗：「快！送沈先生去手术室！」
从手术室出来，沈泽文被推进了私人监护室。
贺屿安感叹道：「我总算明白什么叫赖活比死还痛苦了。」
「这反反复复体验、折腾，搁谁受得了？」
我抿唇笑了笑，没接他的话。
我们刚走出手术室，就被等候在外的沈家兄弟给扣住了。
「在我沈家的医院假冒医生，未经家属许可擅自动手术，你们等着死在牢里吧。」
沈璟亦还是一如既往的嚣张。
贺屿安取下口罩，冷冷地看着沈璟亦，「我是医生，也是家属，你有意见？」
涅槃重生的贺屿安在面对置自己于死地的仇人时，气场两米八。
沈家兄弟在看清他的脸后，皆是一惊。
只不过沈璟衍的惊讶只是一瞬，片刻眼眸里便恢复了平静。
比起他哥的城府，沈璟亦就跟个二傻子一样。
他捏紧了拳头，咬牙道：「你怎么、怎么……」
贺屿安上身微微前倾，轻声接道：「我怎么没死？二公子是想问这个吧。」
沈璟衍突然轻咳了一声，柔声劝道：「原来是屿安啊，是我们之前太着急没问清楚闹出的误会。」
「都是自家兄弟，说清楚这事儿就过了。」
「说起来，爸爸这次全靠你。」
贺屿安还没说话，沈璟亦就像被人踩了尾巴一样一跳三丈高。
「哥！你在说什么？什么自家兄弟？谁跟他是兄弟了？」
「一个私生子，他也配！」
「住口！」
「住口！」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我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8
那一刻我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了。
视线里只有一道身影，跨越了五十多年向我走来。
我死死地盯着他，七十多岁的沈适和我记忆里的身影重合在一起，让我恨不得扑上去撕碎他。
大概是我喷火的眼神太过炽热，他突然警觉地向我们这边看来。
我立即低头，侧身将自己隐在了贺屿安身后。
沈适没看出异常，视线又转回了沈家兄弟身上。
「你们还嫌不够丢人，在这里吵吵嚷嚷？」
沈适带着上位者的威严，瞬间浇灭了沈璟亦的火。
他又转头看了看贺屿安，冷声道：「都跟我来。」
一周后，贺屿安才来找我。
「老头儿让我进了养怡，说是我弥补了他对于第三代没有学医的遗憾。」
「沈泽文也醒了，他知道是我救了他，又激动地差点晕过去。」
「他们想认回我，可把沈璟亦气疯了。」
「不过，」他坐起身插了块西瓜塞进嘴里，「我没答应。」
我点点头，回沈家是必须的。
但不是现在。
我要的是沈家大张旗鼓，最好是全城直播的那种认回。
阵仗越大，最后反噬才越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