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你是不是只爱弟弟了？”
深夜，林静正给二胎弟弟喂奶，门口突然传来女儿小雨带着哭腔的问话。
孩子眼睛红肿，看得她心头一震。
没人知道，林静刚发了条分组可见的朋友圈：“生二胎后，我越来越讨厌大女儿。” 不过半小时，评论区就炸了，二十多位妈妈陆续坦白：“我也是！”
01
“妈妈，你现在是不是只喜欢弟弟，不喜欢我了？”
晚上九点多，林静正在卧室里给刚满两个月的小儿子喂奶，她六岁的大女儿小雨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用带着哭腔的细小声音问道。
这句话像一根尖锐的针，猝不及防地刺中了林静的心脏，让她瞬间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疼痛。
她努力在疲惫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安慰女儿：“傻孩子，怎么会这么想呢，妈妈永远都爱你呀。”
然而就连她自己都能感觉到，这个笑容是多么的僵硬和勉强，里面充满了连自己都无法说服的无力感。
小雨没有再说话，只是用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默默地转过身，小小的背影在昏暗的走廊灯光下显得格外孤单和落寞。
看着女儿消失的背影，林静的鼻腔猛地一酸，一股强烈的想哭的冲动涌了上来，她赶紧仰起头，把眼泪逼了回去。
但她终究没有起身追出去，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疲惫，那种从骨髓里透出来的累，让她连多说一句安慰话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就在这时，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发出嗡嗡的震动声，是她最好的朋友苏梅发来的微信消息：“小静，你睡了吗？今天看你发的那条朋友圈，情绪好像不太对劲，有点担心你。”
林静的目光扫过自己几个小时前在情绪极度低落时发布的那条朋友圈动态，心脏不由得微微一沉。
那条动态她设置了部分好友可见，上面写着：“生下二胎之后，我发现自己变得越来越不耐烦，甚至开始讨厌大女儿了，明明她什么错都没有，可我一看到她就忍不住心烦意乱，我知道这种想法很可怕也很不应该，但我好像控制不住自己，有没有妈妈和我有类似的感受？”
这条动态发布出去还不到两个小时，下面已经积累了三十多条评论，这个数量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
而最让她感到震惊甚至有些惶恐的是，评论区里几乎清一色都是表示深有同感的声音：“你不是一个人，我也经常这样想，然后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天哪，原来不止我一个，我一直以为自己心理变态了，每天都在愧疚中煎熬。”“姐妹抱抱，我完全懂你，有时候被老大气得不行，转头又后悔得偷偷哭。”
今年三十一岁的林静，如今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
在周围所有亲戚朋友和邻居们的眼中，她拥有着一个近乎完美的幸福家庭——丈夫赵磊在一家事业单位工作，收入稳定且顾家；大女儿小雨聪明伶俐，刚刚上小学一年级；小儿子朗朗身体健康，长得白白胖胖十分可爱。
可是只有林静自己心里最清楚，这个被外人羡慕和称赞的“幸福”光环背后，究竟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崩溃瞬间和深不见底的愧疚感。
她开始无法控制地厌恶自己曾经视若珍宝的大女儿。
当这个可怕的念头第一次从心底冒出来的时候，她把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内心充满了恐惧和自我谴责。
她怎么可以讨厌自己的亲生女儿呢？这个孩子是她历经十月怀胎的辛苦，忍受了整整十几个小时的分娩剧痛才生下来的，是她精心养育了整整六年的心肝宝贝啊。
可是那种烦躁和厌恶的情绪是如此真实，真实到她无法忽视也无法否认，看到她的小脸就感到莫名的烦躁，听到她清脆的声音就忍不住想发脾气，甚至在某些被疲惫和压力淹没的极端时刻，她的脑海里会闪过希望这个孩子暂时消失的可怕念头。
她清楚地知道这些想法非常可怕且不正常，她知道自己作为一个母亲有这样的情绪是极其糟糕的，但她真的控制不住内心那股不断翻涌的负面浪潮。
那天深夜，在终于把小儿子哄睡之后，她忍不住拨通了苏梅的电话，刚接通就泣不成声：“苏梅，我是不是心理出问题了？我怎么会变成这样一个可怕的母亲，怎么会讨厌自己的女儿？”
电话那头的苏梅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用非常冷静和温和的语气对她说：“小静，你听我说，你真的不是一个人，我身边很多生了二胎的朋友，包括我自己在内，都或多或少经历过类似的阶段。”
“真的吗？你们也有过这种感觉？”林静感到难以置信，声音里带着颤抖。
“千真万确。”苏梅肯定地回答，“但是绝大多数人都不敢把这种真实的想法说出来，因为我们都害怕被周围的人批判，害怕被贴上‘坏妈妈’的标签，只能自己默默承受这种煎熬。”
“那……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样？”林静困惑而痛苦地追问。
“因为你实在太累了，你的身体和精神都长期处于过度消耗的状态，你心里积压了太多的委屈和压力，却找不到合适的宣泄出口。”苏梅耐心地分析道，“而大女儿因为年纪稍大，更懂事，无形之中就成了你情绪发泄最‘安全’的出口。”
挂断电话之后，林静独自坐在黑暗的卧室床边，看着身旁婴儿床里睡得正香的小儿子，又侧耳倾听隔壁房间里大女儿均匀的呼吸声。
她突然深刻地意识到，自己所面临的这个问题，远比她最初想象的要复杂和普遍得多。
而接下来几天发生的事情，更是让她彻底明白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二胎妈妈，都会不约而同地陷入这种“讨厌”大女儿的困境之中……
02
六年前，林静二十六岁，那时她刚刚结婚两年，和丈夫赵磊还处于甜蜜的二人世界阶段，并没有急于要孩子的计划。
然而小雨的意外到来，彻底打乱了他们原本的生活节奏，在经过一番认真的思考和商量之后，他们决定欣然接受这个上天赐予的礼物。
林静的整个孕期反应都非常严重，孕吐从怀孕初期一直持续到五六个月，吃什么吐什么，最严重的时候甚至闻到油烟味都会引发剧烈的呕吐，体重不增反降，整个人瘦得脱了形。
幸好丈夫赵磊在那段时间表现得非常体贴和细心，每天下班后都会变着花样给她做各种营养餐，即使她吃完就吐，他也从不抱怨，还会耐心地陪她下楼散步散心。
小雨出生的时候体重偏轻，像一只柔弱的小猫，但当林静第一次抱起这个小小的婴儿，感受到她温热的体温和均匀的呼吸时，内心瞬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柔软和充盈填满，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最完整的女人。
带孩子第一年的辛苦是毋庸置疑的，但其中也夹杂着无数温馨和幸福的时刻。
小雨是个天性温和的宝宝，平时很少哭闹，晚上的睡眠质量也很好，这让林静在照顾孩子之余，还能继续从事她自由职业的平面设计工作。
虽然每天都很忙碌和辛苦，但生活过得充实而有盼头，充满了希望。
赵磊对女儿小雨更是疼爱有加，每天下班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手换衣服抱女儿，周末的时候几乎全天都陪着孩子玩耍，那时候他们的三口之家，每天都洋溢着欢声笑语，是周围朋友公认的幸福模范家庭。
小雨三岁上了幼儿园之后，家里的长辈们开始频繁地提起生二胎的话题。
“趁着现在年纪还不算大，身体恢复得快，赶紧再要一个孩子，以后小雨也能有个伴，两个孩子一起长大，多好啊。”婆婆每次来看孙女，都会有意无意地提起这件事。
林静内心深处对生二胎是有些抗拒的，一方面她觉得抚养一个孩子已经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再加上自己的工作正处于上升期，她不想因为再次怀孕而中断事业发展的良好势头。
但她能感觉到丈夫赵磊是想要再生一个孩子的，虽然他嘴上总是说生男生女都一样，但他偶尔流露出的对别人家儿子的羡慕眼神，还是让林静敏锐地察觉到他内心其实更希望有个男孩。
“你看你表哥家，去年又添了个大胖小子，现在儿女双全，多让人羡慕啊。”婆婆开始更加直接地施加压力，“咱们老赵家这一辈里，可就指望你们了。”
这些话虽然表面上听起来是为孩子们着想，但林静心里很清楚，婆婆最主要的还是希望他们能生个孙子。
最终，在丈夫和双方家人的反复劝说和压力下，林静还是妥协了，她告诉自己，也许再要一个孩子，确实能让家庭更加圆满和热闹。
03
二零二三年春天，林静发现自己再次怀孕了。
这一次的怀孕过程比第一次要辛苦得多，不仅早孕反应更加严重和持久，她还要同时照顾正值活泼好动年纪的三岁多的小雨。
有时候她因为孕吐浑身无力地躺在沙发上，小雨就会很懂事地自己玩玩具，或者迈着小短腿跑去拿纸巾帮她擦嘴。
“妈妈，你是不是生病了？很难受吗？”小雨会趴在她身边，用充满担忧的小奶音关心地询问。
“妈妈肚子里有小宝宝了，所以身体会有点不舒服，这是正常的。”林静摸着女儿柔软的头发，轻声解释道。
“那小宝宝是弟弟还是妹妹呢？”小雨眨着大眼睛，脸上写满了好奇和期待。
“现在还不知道呢，要等宝宝出生以后才能确定。”林静微笑着回答。
“我希望是个妹妹！”小雨兴奋地拍着小手，“那样我就可以每天给她扎漂亮的小辫子，把我最喜欢的娃娃分享给她玩了！”
看着女儿天真无邪的兴奋模样，林静的心里却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因为她清楚地知道，婆婆和丈夫都热切期盼着这一胎是个男孩，如果最终生下来的是个女孩，他们该有多么失望。
怀孕四个多月的时候，林静在医院做了第一次系统B超检查，医生很明确地告诉他们，这一胎是个男孩。
赵磊听到这个消息后，高兴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一出医院就迫不及待地给婆婆打电话报喜，电话那头的婆婆笑得合不拢嘴，连声说：“太好了太好了！真是心想事成！我们老赵家真是有福气！”
然而在场的所有人中，只有林静的心情是复杂而沉重的，她并没有像家人那样纯粹的喜悦。
这并不是说她不喜欢儿子，而是在得知胎儿性别的那一刻，她突然清晰地意识到——从这一刻开始，她的大女儿小雨在这个家庭中的地位，恐怕会发生微妙而不可逆转的变化。
果然，自从确认她怀的是男孩之后，婆婆来他们家的频率明显增加了，以前她总是说怕打扰小两口的生活，现在却几乎每隔两三天就要过来一趟，还会亲自下厨给林静煲各种滋补汤水，严格监督她的饮食。
“小静啊，你现在可是一个人吃两个人补，一定要加强营养，你肚子里怀的可是我们老赵家的大孙子，金贵着呢。”婆婆一边给她盛汤，一边语重心长地嘱咐。
“大孙子？金贵？”林静在心里默默重复着这两个词，那么小雨呢？难道孙女就不金贵了吗？
她把这些不满压在心里，没有直接说出来，但内心深处的不舒服感已经开始悄然滋生和蔓延。
更让她感到忧心的是，小雨的行为和情绪也在这段时间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自从知道妈妈肚子里怀的是个弟弟之后，小雨对即将到来的新成员不再表现出最初的期待和热情，反而开始变得格外黏人、情绪不稳定、容易发脾气。
“妈妈，我不想要弟弟了，你可不可以把他退回去？”有一天晚上睡前，小雨突然搂着她的脖子，小声地说出了这句话。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呢？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小伙伴陪你一起玩吗？”林静感到十分意外，柔声询问女儿。
“因为……因为奶奶说，等弟弟出生以后，妈妈就要花很多很多时间照顾弟弟，就没有时间陪我了，也不会再爱我了。”小雨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明显的委屈和不安。
林静听到这话瞬间愣住了，她没想到婆婆竟然会在背后对年幼的小雨说这种话，这无疑是在刻意离间她们母女之间的感情。
当天晚上赵磊下班回家后，林静立刻把这件事告诉了他，希望他能和婆婆沟通一下。
“妈可能就是随口一说，没有恶意的，你别太敏感了。”赵磊不以为然地安抚她，觉得她有些小题大做。
“随口一说？她这分明是在故意挑拨我和小雨之间的关系！”林静忍不住提高了音量，情绪有些激动。
“你想太多了，妈就是太高兴了，说话没注意分寸而已。”赵磊依然试图息事宁人。
林静没有再继续争辩，但心里那种不安的预感却越来越强烈，她隐约感觉到，这个家庭原有的平衡正在被打破。
04
二零二三年深秋，林静顺利生下了儿子。
生产过程很顺利，新生儿体重七斤八两，是个非常健康的男婴，赵磊欣喜若狂，不仅给所有亲戚朋友报了喜，还特意在酒店摆了好几桌满月酒庆祝。
婆婆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几乎天天往医院跑，变着花样地给她炖各种下奶补身的汤汤水水。
而大女儿小雨，则被暂时送到了外婆家照顾。
“医院环境不好，细菌又多，小雨年纪小抵抗力弱，就别让她来回跑了，在你妈那儿住几天我们也放心。”婆婆这样安排道，语气里是不容置疑的肯定。
林静本来想反驳说女儿可以来医院短时间探视，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产后虚弱的身体和混乱的思绪让她没有精力去争论这些琐事。
坐月子期间，婆婆直接住进了他们家帮忙照顾孩子，她对小孙子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重视和疼爱，孩子一哭就立刻抱起来哄，半夜孩子醒了也是她第一个起身去照顾。
“男孩子嘛，天生就比较娇贵，需要更加精心的呵护。”婆婆经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不像小雨，女孩子家皮实一点没关系，不用太娇惯。”
林静每次听到这种论调，心里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难受，什么叫“女孩子皮实一点没关系”？难道小雨就不是她的亲孙女了吗？为什么要有如此明显的区别对待？
孩子满月那天，小雨从外婆家回来了。
一进家门，她就像一只快乐的小鸟一样扑进林静的怀里，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妈妈，我好想你呀，你想我了吗？”
“妈妈当然也想你，每天都想。”林静紧紧抱着女儿柔软的小身子，心里泛起一阵酸楚。
可是没过几分钟，躺在婴儿床里的小儿子突然哭了起来，婆婆立刻走过来，动作有些强硬地把小雨从林静怀里拉开：“好了好了，别缠着你妈妈了，你弟弟饿了要喝奶，妈妈要照顾弟弟了。”
小雨被奶奶拉开，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眼睛红红地看着妈妈抱起弟弟喂奶，小脸上写满了失落和委屈。
那个画面，直到现在林静回想起来，依然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着一样疼，可是在当时那种手忙脚乱的情况下，她真的分不出多余的精力去安抚女儿。
月子里的生活，远比林静想象中还要辛苦和难熬。
小儿子是个高需求宝宝，睡眠很浅，经常需要人抱着才能入睡，林静每天要喂十几次奶，严重睡眠不足，白天还要应对婆婆各种以“为你好”为名的育儿建议，晚上要反复起来好几次照顾孩子。
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处在崩溃的边缘，精神和体力都严重透支。
而这个时候，小雨却总是像以前一样，在她最忙乱的时候提出各种需求。
“妈妈，我肚子饿了，想吃你做的鸡蛋羹。”
“妈妈，我画的这幅画好看吗？你过来看看嘛。”
“妈妈，幼儿园明天要开运动会，老师说要穿运动服。”
放在以前，林静都会耐心地一一满足女儿的这些要求，可是现在，她只觉得这些声音无比聒噪，让她心烦意乱，只想大声吼叫让女儿闭嘴。
有很多次，她真的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对着女儿吼了出来。
小雨被她凶过之后，通常都不会哭闹，只是默默地低下头，安静地走到一边，用那种充满了委屈和不解的眼神偷偷看着她。
那种眼神，让林静在事后回想起来时，总是感到无比愧疚和心痛。
05
月子坐完之后，婆婆就收拾东西回自己家去了。
家里只剩下林静、赵磊和两个孩子，赵磊白天要上班，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林静一个人在家照顾两个孩子。
直到这时，她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精疲力尽、分身乏术。
小儿子依然需要抱睡，一放下就醒，而小雨已经上幼儿园了，每天早上要按时送去，下午又要准时接回，除此之外，家里还有一大堆家务事等着她——做饭、洗衣、打扫卫生。
她每天早晨六点就要起床，一直忙到深夜十二点以后才能上床休息，中间除了不间断地喂奶、换尿布、做饭，还要应对小雨提出的各种看似简单却极其耗费心神的要求。
“妈妈，我昨天穿的那件粉色外套放在哪里了？”
“妈妈，我口渴了，想喝温水。”
“妈妈，你看这是我今天在幼儿园手工课上做的小兔子，送给你好不好？”
林静心里很清楚，这些要求对于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都是非常正常和合理的，她并不是在无理取闹。
可是当时的林静，已经被持续不断的劳累和睡眠不足折磨得身心俱疲，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耐心回应女儿了。
“你自己的东西自己找找看！”
“喝水自己去倒，妈妈现在没空！”
“妈妈正忙着呢，等会儿再看你的手工作品！”
她的回答变得越来越简短，语气也越来越不耐烦，甚至带着明显的火气。
小雨在被妈妈凶过几次之后，似乎变得胆小了，不再像以前那样有什么事都会主动跑来告诉她，而是开始变得小心翼翼，做什么事情之前都要先偷偷观察妈妈的脸色。
有一天晚上，小雨在客厅里喝水的时候，不小心把水杯打翻了，水洒了一地。
“你怎么回事？！做事毛手毛脚的！妈妈累了一天了，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林静看到地上的水渍，积压了一天的烦躁情绪瞬间爆发，对着女儿大声吼道。
小雨被妈妈突如其来的怒火吓到了，小嘴一瘪，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不许哭！”看到女儿要哭，林静更加烦躁了，“就知道哭！你弟弟刚睡着，万一被你吵醒了怎么办？你能不能懂事一点？！”
那天晚上，小雨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了很久，哭声压抑而委屈。
林静在客厅里听着女儿断断续续的哭声，心里也非常难受和自责，但她就是没有办法起身走过去抱抱女儿、安慰她。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现在一看到女儿就控制不住地感到烦躁。
这种烦躁并不是因为女儿做错了什么具体的事情，而是女儿的存在本身，就让她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和疲惫。
后来，她在网上查阅育儿资料的时候，偶然看到了一个心理学名词——“大宝情绪转移现象”。
文章里详细解释说，很多二胎妈妈在长期承受巨大身心压力的情况下，会不自觉地把内心的焦虑、委屈和愤怒等负面情绪，发泄到年龄较大、相对更懂事的大宝身上，因为大宝往往更能“忍受”母亲的情绪波动，从而成了母亲情绪宣泄最方便的出口。
看到这个解释，林静突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她好像一下子明白了自己这些异常情绪的根源。
她并不是真的讨厌小雨，她是讨厌现在这种完全失去自我、被各种琐事淹没的生活状态。
她讨厌这种每天累到极致却得不到足够理解和帮助的无力感。
她讨厌这种永远被需要、永远不能停歇的窒息感。
而可怜的小雨，只不过是她所有这些负面情绪的无辜替罪羊罢了。
06
意识到问题的根源之后，林静开始有意识地尝试做出改变。
她不断在心里告诫自己，要对小雨多一点耐心和关爱，不要把外界的压力和自身的情绪发泄到无辜的孩子身上。
然而理智上的明白和情绪上的控制，往往是两件完全不同的事情。
很多时候，她明明知道不应该对小雨发火，可那些伤人的话还是不受控制地冲口而出。
有一次，小雨兴高采烈地举着自己在幼儿园画的全家福跑到她面前，想要和她分享自己的创作。
“妈妈，你快看呀，这是我画的我们一家人，这个是爸爸，这个是妈妈，这个小小的是弟弟，这个是我！”小雨的小脸上洋溢着自豪和期待的光芒。
“嗯，画得很好看，小雨真棒。”林静的眼睛依然紧盯着手机屏幕上未完成的设计稿，头也没抬地敷衍道。
“妈妈，你根本就没有认真看……”小雨的声音瞬间低落下来，带着明显的失望和委屈。
“妈妈看了，真的画得很棒，妈妈很喜欢。”林静依然没有从工作中抬起头来，语气里带着心不在焉的应付。
小雨站在原地，举着那张精心绘制的画，期待落空后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只能默默地把画放在旁边的桌子上，低着头慢慢地走开了。
那一刻，林静用余光瞥见女儿失落的小小背影，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酸涩得厉害。
她明明只需要放下手机，花上两三分钟时间，认真地欣赏一下女儿的画作，再真诚地夸奖她几句，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可她就是没有做到，甚至连这点微不足道的耐心和时间，都被无尽的疲惫和烦躁吞噬了。
更让林静感到绝望的是丈夫赵磊和婆婆对待两个孩子截然不同的态度。
赵磊现在下班回家，第一件事不再是抱女儿，而是直奔婴儿床去看儿子，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的大儿子今天乖不乖呀？有没有想爸爸？”
小雨有时候会跑过去，张开手臂软软地要求：“爸爸，我也要抱抱。”
“等一会儿啊，爸爸先抱抱弟弟，待会儿再抱你。”赵磊总是这样回答。
可是这个“待会儿”，往往就意味着整整一个晚上，直到孩子睡觉，他都没有再想起要抱抱女儿这件事。
婆婆的表现就更加明显了，她几乎每隔一天就要打视频电话过来，开口问的第一句话永远是：“我的大孙子今天怎么样？奶吃得香不香？觉睡得好不好？”
至于小雨，她很少主动问起，偶尔提到一句，也是用带着防备的语气问：“小雨没欺负弟弟吧？你要看着她点，别让她不小心碰着弟弟了。”
什么叫“欺负”？小雨不过是个六岁的孩子，她能怎么“欺负”一个还不会翻身的婴儿？
可是在婆婆的话语体系里，小雨仿佛天然就是那个可能对弟弟构成威胁的人，需要严加防范。
这种微妙而又真实的区别对待，像一层无形的阴影笼罩着整个家庭，让原本活泼开朗的小雨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
她不再主动跑到妈妈身边撒娇，不再缠着爸爸陪她玩游戏，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像个快乐的小精灵一样，在家里蹦蹦跳跳、叽叽喳喳。
她变得异常乖巧，乖巧得让人心疼，也让人不安。
07
真正的转折点发生在三个月后一个看似平常的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