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江阳沽酒客的人大概能知道,这十年左右,我写了泸州很多过去的东西,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地方人文的记录者。在这些年泸州老城艰难的寻古过程中,总有一些地方被反复拿来书写分享,比如瓦窑坝的清泉寺。

这个地方,年轻的泸州人大约不会称呼它最早的名字——王爷庙,也绝不会想到当年人们修建这座庙宇的目的,不是信佛参拜,而是给艰辛的江上讨生活者,祈求一道平安的心理保险锁。
我不知道其他人踏入这里寻求什么,反正每次江阳沽酒客沿着庙门狭小的青石板走到里面,望着长江水滚滚东流,总觉得这红墙黛瓦里藏的不只是香火,更是一代代泸州人扎根江边的生存记忆。
乾隆年间的“水上平安符”:王爷庙的由来

在这个强调不要没苦硬吃、藐视忆苦思甜的时代,把陈年往事奉与各位面前,不知道能得到多少人接纳。但我始终认为,老一辈的泸州人对神明的信奉,绝不是有什么哲学家的悟道,或者今人各种欲望的交织,更多的是在不得已而为之的情况下,给自己增加的一道心理防线。
大江之城的人们亲切地称长江为母亲河,它的确给予了很多便利和通畅,但同时又隐藏了太多危险。泸州的航运历史悠久,大大超过了白酒的历史长度,只是今天我们依赖航运的地方越来越少,反而对这条江缺少了敬畏和了解。

不说唐宋元明,单说清代乾隆三十三年(1768年)的瓦窑坝,可比现在热闹多了。那时长江边的“平远济渡”刚兴起,是南城外进出城的重要渡口。可这江水性子烈,夏天一涨洪水,木船说翻就翻,船工们把命拴在船桨上讨生活。本地士绅和“湖广填川”来的移民凑了笔钱,在渡口旁修了座王爷庙,供奉的是治水的李二郎——毕竟都江堰的传说在蜀地深入人心,大家都盼着这位“水神”能镇住江里的风浪。

在当时的四川,临江的城市几乎都有王爷庙,那时的“水神”可比今天的佛爷吃香。翻民国版《泸县志》能看到记载:“王爷庙,祀李二郎。城乡有六:在南门外者曰上王爷庙……始建于清朝初期,重建于乾隆中叶。” 所以瓦窑坝的这座,最早就是泸州的“上王爷庙”。
它曾和上平远路的中王爷庙、小市的下王爷庙连成一线,可惜如今小市王爷庙已成为历史,中王爷庙只剩空壳,唯有上王爷庙,因明仁和尚的介入改名清泉寺,反倒意外被保留至今,香火不断。
从破败到重生:明仁和尚开启的延续

随着时代变迁,祈求平安的船夫早已上岸,不再靠水讨生活,也渐渐不再需要“水神”的庇佑,王爷庙的信仰一度变得模糊。直到1981年宗教政策恢复,已是法王寺住持的明仁法师特意从合江赶来。那时的寺庙早已破败不堪,屋顶漏雨,院墙塌了半边,荒草几乎长到殿内。
明仁法师出自法王寺佛学院,那可是川南佛界的“宝地”——清同治年间就被敕赐为十方丛林,慈禧还曾赐过《龙藏经》。他带着临济宗的法脉而来,先为寺庙立了规矩,给心惠、心印两位僧人及俗家弟子谢智英等人开戒受祀,这才正式把王爷庙变成了佛教寺院。
之后便是募资重修,终于在1993年,殿宇得以重修,恢复了焕然一新的模样。

今时清泉寺:斋饭香里的“新信仰”
如今再去清泉寺,仍能看见这些新旧交织的痕迹。山门“清泉寺”三个大字苍劲有力,两侧的楹联颇有禅意:“正果因缘佛果,清泉湧注心泉”“清澈心田方是悟,泉归佛海永无波”,把老庙的“泉”与佛家的“心”拿捏得恰到好处。
每月初一、十五及佛爷寿诞时,寺里的斋饭总能坐满十来桌。我曾试过一次,素炒青菜配豆花饭,味道质朴,甚至并不好吃。有居士笑着说:“现在没泉水了,用自来水炒的,但只要心诚,味道一样。”是啊,降低欲望本来就是一种修行吧。
细想也颇有道理:当年船工拜李二郎,求的是行船平安;如今信众礼佛,求的是心里踏实。信仰的形式变了,但那份对安宁的向往,从来没变过。
江崖上的不变:300年,人始终求个心安
站在寺外新修的江边长廊,看着偶尔驶过的货船,再回头望红墙黛瓦的寺院,忽然觉得这三百年的变迁格外有意思。乾隆年间的船工不会想到,他们祈平安的王爷庙会变成佛寺;明仁法师当年重修时,大概也只盼着香火能代代延续。那眼消失的清泉或许是种遗憾,但清泉寺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过往最好的纪念。
江阳沽酒客于瓦窑坝,听江声伴钟鸣,悟得:建筑会老,信仰会变,但人心对安宁的向往,从来没变过。
那么朋友们,你们去过清泉寺吃斋饭吗?或是听过王爷庙的老故事?评论区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