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笔灰在阳光下扬起细碎的银河,林砚的手指在储物柜深处触到冰凉的金属。那支蒙尘的钢笔滚落掌心时,梅雨季特有的潮气突然漫过鼻腔。
十年前也是这样湿漉漉的下午。周雨棠总坐在美术教室第三排,帆布鞋尖沾着水彩颜料。她的素描本里全是仰视角度的石膏像,阿格里巴的下颌骨在2B铅笔下锋利如刃。
"为什么总是这个视角?"林砚用美工刀削着炭笔,木屑雪花般落在调色盘上。少女耳后碎发被电风扇吹得飘起来,露出颈侧淡青色的血管:"因为画架太高了。"
雨是突然砸下来的。其他学生撑开彩虹伞涌入暮色时,周雨棠的画纸被穿堂风掀起一角。"林老师,"她握着橡皮擦站在逆光里,"能再教我画一次明暗交界线吗?"
钢笔就是那时从她书包侧袋滑落的。林砚看着那抹银光滚进讲台阴影,喉结随着窗外的雷声颤动。少女带着松节油气息的呼吸拂过他修改画作的手背,雨滴在玻璃窗上蜿蜒成透明的蛇。
"这里要加深。"铅笔突然折断在素描纸褶皱里。周雨棠潮湿的指尖压住他手背的瞬间,储物柜突然被风吹得砰然作响。林砚猛地抽回手,钢笔在掌心烙下生疼的印记。
十年后美术馆的聚光灯下,那支钢笔正在《雨夜教室》的油画旁静静陈列。林砚看着参展人名单上周雨棠的名字,画布上未干的油彩还在流淌着当年的雨声。少女时代的帆布鞋此刻正踩着细高跟从展厅另一端走来,金属笔帽在射灯下泛起新月般的光。
"您当年落在教室的。"他举起钢笔,展厅空调冷气中漂浮着熟悉的松香。周雨棠接过时指尖擦过他无名指婚戒,展厅广播突然开始播放闭馆通知。他们在渐次熄灭的顶灯中对视,黑暗里无数未完成的素描正在重新显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