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 2025 年 10 月的秋风掠过名古屋市西区的公寓楼时，28 岁的高羽航平第一次敢在楼下驻足良久。他望着警方贴在单元门上的 “现场解封” 公告，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口袋里母亲的旧照片 —— 照片上 32 岁的高羽奈美子笑着，眉眼弯弯，和他记忆里模糊的轮廓渐渐重合。这一天，距离母亲在这套公寓里遇害，已经过去了整整 26 年。

“我对妈妈的印象，总混着消毒水和铁锈的味道。” 航平后来在采访里这样说。1999 年 11 月 13 日，他还是个刚满 2 岁的孩子，被母亲藏在卧室的衣柜里，听着门外传来奇怪的声响。直到傍晚，父亲高羽悟跌跌撞撞地冲进房间，颤抖着抱起他时，他才看到客厅里那片刺目的红 —— 那是他对 “死亡” 最初，也是最沉重的认知。

高羽悟永远记得那个傍晚。他像往常一样结束工作，哼着歌掏出钥匙，却发现家门虚掩着。推开门的瞬间，空气里的血腥味让他胃里翻江倒海 —— 妻子奈美子躺在玄关旁，颈间的伤口还在渗血，胸口的刀伤深可见骨，她的手还保持着伸向卧室的姿势，像是在最后一刻护着孩子。高羽悟瘫坐在地上，连哭声都发不出来，直到听到衣柜里传来儿子微弱的抽泣，才猛地回过神，抱着航平拨通了报警电话。

警方的调查很快陷入困境。现场没有强行闯入的痕迹，抽屉里的现金分文未动，排除了抢劫杀人的可能；周边邻居要么没注意异常，要么只听到模糊的争吵声，线索少得可怜。法医提取到的那几滴陌生血迹，成了唯一的希望，可 1999 年日本的 DNA 技术还停留在 “能检测但无法大规模比对” 的阶段，这几滴血只能被小心翼翼地封存在证物袋里，成了悬案的 “沉默证人”。

“不能让奈美子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走。” 高羽悟在妻子的葬礼后，对前来安慰的亲友说了这句话。他做出了一个所有人都反对的决定：继续租下这套充满噩梦的公寓，不装修、不清理，甚至连奈美子倒下的位置，都用粉笔轻轻圈了起来，保持着案发时的模样。“我怕一清理，证据就没了；我怕一搬家，警察就忘了这个案子。” 高羽悟说。

这一守，就是 26 年，房租超过2200万日元（约合人民币102万元）。加上定期请专业人员维护现场、防止血痕氧化的费用，像一座大山压在高羽悟身上。他换了两份薪水更高的工作，每天加班到深夜，周末也不敢休息，只为凑齐这笔 “正义保证金”。有一次，航平问他：“爸爸，我们为什么不能换个有阳光的房子？” 高羽悟蹲下来，摸了摸儿子的头：“等妈妈的案子破了，我们就换。”

警方也没有辜负这份坚持。专案组的办公室里，始终挂着高羽奈美子的照片，每任组长交接工作时，都会把这个案子当作 “最重要的遗产” 传递下去。26 年来，警员们跑遍了名古屋的大街小巷，走访了 10.1 万名相关人员，光是调查笔记就堆了满满两个文件柜。他们曾锁定过 5000 多名嫌疑人，从奈美子的同事到高羽悟的朋友，逐一排查，却都因为证据不足而排除嫌疑。

安福久美子的名字，其实早就出现在嫌疑人名单的前列。她是高羽悟的高中同学，毕业后偶尔和高羽夫妇联系，案发前一周还曾去过他们家做客。警方第一次找她时，她表现得十分平静，说自己案发当天在公司加班，有同事可以作证。可当警方提出要采集她的 DNA 样本时，她却突然变得激动，说 “你们这是侵犯隐私”，坚决不肯配合。此后多年，警方又找过她 7 次，每次都被她以各种理由拒绝，由于日本法律规定 “非特殊情况不得强制采集公民 DNA”，案件只能一次次卡在她这里。

转机发生在 2025 年 9 月。高羽悟因为长期劳累住院，航平代替父亲去警局跟进案件，他拿着母亲的照片，对现任组长说：“我爸爸快撑不住了，我怕他等不到真相大白的那天。” 这番话让组长下定决心，再找安福久美子最后一次。

10 月中旬，当警员再次敲开安福久美子家的门时，这个 60 岁的老人沉默了很久。她看着警员手里的照片，突然哭了出来：“这么多年了，你们还没放弃啊？” 这一次，她没有拒绝，主动伸出手臂，让警员采集了血样。10 月 30 日，就在 DNA 检测结果即将出来的前一天，安福久美子独自走进了警察局，一进门就说：“人是我杀的，我想赎罪。”

在审讯室里，安福久美子终于说出了真相。她高中时就喜欢高羽悟，可高羽悟却选择了奈美子。看到两人结婚后过得幸福，她心里的嫉妒像野草一样疯长。1999 年 11 月 13 日，她以 “送家乡特产” 为由来到高羽家，趁奈美子转身泡茶时，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刀，刺向了她。“我看到她倒在地上，还想着‘这样悟就是我的了’，现在想想，真是疯了。” 安福久美子说，这 26 年里，她不敢看新闻，不敢路过名古屋西区，甚至不敢和人提起高羽悟的名字，每天都在恐惧和愧疚中度过，自首那天，她终于睡了个安稳觉。

10 月 31 日，DNA 检测结果确认安福久美子就是凶手。高羽悟在医院里接到警方电话时，手里的水杯掉在地上，他望着窗外，泪水无声地流下来：“奈美子，我们等到了。” 航平则带着母亲的照片，去了她最喜欢的樱花公园，轻声说：“妈妈，坏人被抓住了，你可以放心了。”

如今，那套尘封了 26 年的公寓终于被清理干净，高羽悟和航平搬去了新家，家里挂着一家三口的合照 —— 那是高羽悟用旧照片合成的，照片上的奈美子，依然笑着。这场跨越 26 年的等待，让正义没有缺席，也让一个破碎的家庭，终于有了重新开始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