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姑姑家有一本老相册，去年整理遗物的时候发现的。
那是我姑父的东西，他突然去世，是心梗，没来得及说话。姑姑哭了好几天，我们在帮她整理房间的时候，在柜子的最下面发现了一本相册。
相册很旧，皮面已经开裂了，里面夹着几十张黑白照片，都是姑父年轻时的照片。
姑姑一边看一边抹眼泪，指着照片给我们说这是哪年的，那时候他们刚结婚，那时候刚有我表哥。
旁边站着的人并没有特别仔细地去看。
找到一张合影，当时的模样是这样的。
一张老式的全家福，背景是一间老房子，姑父站在中间，旁边是他父母以及几个兄弟姐妹。照片已经发黄了，人脸也看不太清了。
我的姑姑看那张照片看了很久，突然皱起了眉头。
问，这个人是谁？
仔细看照片右边穿深色衣服的人，低着头看不清脸。
姑姑说，姑父家有五个兄弟姐妹，加上父母一共七个人，但是她数了数，有八个人。
多一个。
我猜应该是哪个亲戚吧，那时候拍照是很重要的事情，叫上亲戚一起来拍也挺正常的。
姑姑摇摇头说她嫁进来几十年了，姑父家的亲戚她都认识，没见过这个人。而且站的位置很奇怪，靠着最边上，身体还稍微向外侧偏了一些，好像硬挤进去的。
我当时没在意，认为那只是张老照片，不会有啥问题。
但是姑姑的话让我心里一直有个疙瘩。
晚上回家后还在思考这件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第二天我又去姑姑家看了一下那张照片。
姑姑说她昨晚也没睡好，翻来覆去地想，总觉得那个人眼熟，但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我把照片拿出来，在灯光下仔细地看了。
一看就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那个人的位置被换了。
昨天他站的是最右边的位置，今天却变成了右边第二个，夹在姑父二叔、二婶中间。
脸还是看不清楚的，但是整个人往里移动了一步。
我觉得自己记错了，就问姑姑这张照片是不是动过。姑姑说没有，昨晚她把相册收进柜子里之后就没有动过。
我就不敢再想下去了。
后来我把照片偷偷拍下来发给一个朋友，他对于这些东西很有研究。过了半天也没有回复消息，最后发来了一段话。
他说这种情况他听说过，叫做“借相”。
老照片里有句话，说相机可以留住人的灵魂。以前的人认为照片里有“气”，活人照片有阳气，死人遗照有阴气。
但是有一种特殊情况：没有留下过照片的人，或者说不应该出现在照片里的东西，有时候会“借用”别人的照片，把自己的影子挤进去。
老照片年代越长，气场就越弱，越容易被“蹭”进去。
他说如果照片中的人在移动的话，那就说明他在往里面挤。
挤到中间，对着照片中某个人的位置，那个人就会出事。
问我那怎么办。
他说最好不要看了，看了越有劲儿。把照片用红纸包好送到庙里烧了，让它断了念想。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姑姑，姑姑听了之后脸色立刻变了。
但她不舍得烧，说那是姑父唯一一张年轻时的全家福，烧了就没有了。
劝不住她，就让她把照片用红纸包好收起来，千万不要再翻出来看。
姑姑答应了这件事情。
但这事情还没有结束。
三个月之后，我表哥给我打电话，说姑姑生病了，经常胡言乱语，说晚上总有个人站在她的床尾，脸看不清楚，就那样直直地盯着她。
我的心一紧就问了照片在哪儿。
表哥说前一段时间姑姑又把相册翻出来，说她很想姑父，想看看他年轻时的样子。
让他赶快把照片找出来。
表哥翻了半天找到了一张全家福，拍了张照片发给我。
一看就手发软了。
照片中穿黑色衣服的人已经站在了中间的位置。
就站在了姑父的旁边。
脸还是看不清楚，但是身体已经完全挺直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向外歪。
当天我就开车回了姑姑家，没有和她商量，直接把那张照片以及整本相册拿走了。
依照朋友的建议，把照片用红色的纸包裹三层送到郊外的老庙，请一位老和尚帮忙烧掉。
烧的时候，我亲眼看到照片里有一股黑烟冒出来，比其他的纸烧出来的黑烟要浓一些。
师父念了一段经，说这个东西跟着这张照片很多年了，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但是肯定不是他们家的人。
可能是早年那间老房子留下的，也可能是从别处飘过来的，总之借着这张照片，想找一个落脚的地方。
姑父去世后，照片中阳气就断了，于是它就冒了出来。
幸好处理得当，没有造成严重后果。
烧完照片之后，姑姑慢慢好了，再也没说过胡话，也不做那个梦了。
但她到现在还不知道我把照片烧了，我只说送给别人帮忙保管。
不敢说出来。
之后我去查了下老规矩，发现很多地方都有类似的说法。
老照片不要随便翻，尤其是死者的遗照，在晚上也不宜观看。
发现照片中出现不认识的人或者人位置发生变化时，不要声张，也不要多看，用红纸包好后尽快处理。
另外家里有老照片的，最好不要放在卧室里，也不要和新照片放在一起。
老人说照片中除了人相貌之外还可以看出当时人的气场。
时间长了，气散了，就容易有别的东西进来。
可以不信，但是不要乱翻。
有些东西一看到就麻烦了。
姑姑的身体现在已经恢复得不错了，只是再也不会提起那本相册的事情了。
有一次我去见她的时候，她忽然问我，你姑父年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我现在有点想不起来了。
我就不愿意接话了。
因为我不太清楚。
烧掉那张照片之后，我对于照片上姑父的面容就再无印象了。
记得穿黑衣服的人，站得最边上，低着头的那个。
慢慢的往里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