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结婚三年肚子一点动静没有。

男人的脸色越发阴沉。

吃饭时一家人围坐，一个个阴阳怪气，女人只是埋头吃饭。

婆婆见她不抬头便把枪口对准了男人，“我这是什么命啊，养活你这么大。到头来连个孙都抱不上”。

男人不语，只是闷了杯里的酒。

公公紧接着一句，“俺老两口是真他娘窝囊，养你个废物玩意”。

女人把脸埋得又深了些。

她知道这指桑骂槐的背后，全因自己不争气的肚子。

想到此处，眼泪就止不住地往饭里掉。

男人又干了一杯，转而斜了她一眼，见她哭，只觉扫兴，一脚就踹了上来。

女人后脑勺着地，碗里的饭撒了一身，还没顾不上疼。

就听婆婆说“饭都吃不安生”，公公接了句“吃饭能生么？吃吃吃。有啥她娘的用。”筷子一摔便走了。

没等女人起身。男人便压了上来，暴风骤雨般拳打脚踢。

这是女人第一次挨打，没有呼天抢地，只是鼻青脸肿。

02

女人想回娘家。

可娘家父母都不在了，娘家只剩一个怕媳妇的弟弟。

女人只是想想，便又是一通委屈。

过年的时候去给父母烧纸，弟妹着急出去玩，中午连饭都没做。

又因娘家婶婶热情，便应了婶婶，在婶婶家蹭了顿饭。

本就委屈的一天。

晚上弟弟还在电话里说“你哪是去婶家吃饭，那可是满世界去打嫩弟弟弟媳妇的脸啊，咋了，嫩兄弟连顿饭都不管么？”。

说完不等辩解，便气哄哄的挂了电话。

当时丈夫还说“不稀罕他一顿饭，也别在意他那句话，有咱自己的家了，操好咱自己的心就妥了。”

女人还心存侥幸。

可，这才没过多久，夫家已是刀山火海，娘家却是权衡利弊。

都说娘家就是出嫁女人的靠山和底气，可这一顿饭都不管的家人，是靠山，还是笑话？

难怪说父母不在兄弟姐妹就散了，只剩唏嘘、无奈。

没靠山的女人忍气吞声，可没孩子的女人呢？委曲求全么。

很快，男人酗酒之后时常没事找事。

你干活，他嫌你慢；你坐着，他嫌你懒；你站着，他嫌你喘；你哄他，他嫌你贱。

人就是这样，一旦心生间隙，便连人都不是了。

挨打反而不是常事，而是小事。

因为，公婆已经开始着手给男人找能生孩子的新老婆了。

03

又一年后，女人改嫁。

新的夫家有孩子。不让再生，不会生便成了优势。

女人娘家人不亲，加上在前夫家挨打的事，便被媒婆解读为脾气好、好拿捏。

这新家庭的构成，几近巧合，满是戏剧，又水到渠成。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没有拐弯抹角，一切来得干脆直接。

诚然过了些许太平日子，女人也把新家打理得井井有条。

没了生育焦虑的女人气色好了许多，远亲近邻谁见了都要夸上一句，“长得好，好相处，还能干”。

男人外出挣钱，女人操持家务，俨然一副男耕女织喜笑颜开。

生活不仅开启了新篇章，也很快治愈了过往的伤疤。

女人尽管把继子当亲子一般对待，也并不奢求继子把自己当亲生母亲。

女人只想着守着男人，将来只要是死在男人头里，这辈子就算善终。

可好日子只过了一年不到。意外来了，二婚男人死了。

这一次，没有鼻青脸肿，却是哭天抢地。

葬礼刚过，就被二婚公婆赶出了家门。

落得个无家可归。

04

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我16岁。

老妈、婶子一众人围坐在一起，一边感慨世事无常，一边叹息女人命途多舛。

那时村子里，古旧，淳朴。

女人们以村为界，画地为牢，要么下地干活，要么相夫教子。

家庭妇女四个字，有一个前缀叫农村家庭妇女。

几个词没有褒贬，可组合到一起，光看着就让人难受。

一方面，闭塞的环境里把命运栓在男人和大地之上，你可以说这是简单生活里的妇道伦常，也可以说这是千古传习而来的因循守旧。

另一方面，老旧的思想里从自己到老婆或者母亲，嫁鸡随鸡的身份转变，让命运自出嫁那天起就完成了重新绑定。

而正是这转变，让“以娘家为靠”的心理，根植在心底那一刻就注定锚下了悲情的注脚。

无论是靠男人还是靠娘家，一个总往外靠的内心，既抵不住风险，也经不起人性。

庆幸的是这许多年我们总归发现，家既是齐心经营，亦是互相依偎，也只有彼此为伴才牢不可破。

家庭妇女也有了新的名字，叫自己。她既可以以己为帆随时远航，亦可以化身为港让人休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