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岁叔叔去世，接到通知，我并不想回去。五年前我爸爸去世，我爸的两个侄子一个都没回来，一个在外地上学，一个参加工作了，开车也就一个多小时就能赶回来。令我没想到的是，是叔叔不让堂弟回来的，怕影响堂弟学业。叔叔说，侄子侄女，没必要非得回来。这个事我记一辈子。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时，我正盯着电脑屏幕上的表格，光标闪得人心烦。 屏幕上弹出堂妹的消息：“叔走了，明天出殡。” 指尖悬在“回”字上方，五年前那个雨天的画面突然撞进来——灵堂的香灰落在黑色孝服上，黏成一小团深色的渍。 那天也是这样的阴雨天，我爸躺在冰棺里，我数着灵前的跪拜人数，从天亮数到天黑，始终没等到那两个熟悉的身影。 他们明明都在本市，一个读大二，一个刚入职，导航显示从我爸家到他们住处，最快只要一小时四十分钟。 我咬着牙给堂妹打电话，声音发颤：“他俩怎么回事？” 堂妹在那头沉默了很久，才说：“是叔不让回的。” “他说，阿伟要期末考，阿强刚转正怕丢工作，侄子侄女，没必要非得回来——”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姐，叔当时红着眼圈跟我妈说，孩子前程比啥都重要。” 我一直以为是他们不懂事，是血脉在距离面前淡成了水；原来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有人把“没必要”三个字嚼碎了，咽成了对晚辈的体谅。 五年前的怨，像根刺扎在心里，每次家庭群里看到堂弟们晒学业、晒升职，那根刺就往里钻一分；我以为是他们欠我爸一个告别，其实是我欠叔叔一句“我懂了”。 可现在，我该回去吗？那个说“没必要”的老人，会希望我站在他的灵前吗？ 最终还是买了最早一班高铁票，窗外的树影倒退着，像极了五年前灵堂外那排没等到人的长椅。 原来亲情从不是非黑即白的“必须”或“不必”，是有人用“没必要”的退让，给了晚辈往前走的底气。 下次再遇到两难的选择，或许可以想想：所谓牵挂，有时是让你往前，有时是等你回头。 到站时天刚亮，堂妹在出站口等我，手里攥着叔生前常戴的那顶蓝布帽，帽檐磨出了毛边——和五年前他来我家时，放在茶几上的那顶，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