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把被子拆了，把棉套拿到弹棉花的店里重新加工一下，弹棉花的老板看了一下我的棉套，说我拿的棉套是假棉花做的，我说不可能吧，这是我结婚时娘家的陪嫁，已经二十多年了，那个时代有假棉花吗？ 弹棉花的老板五十多岁，手上沾着细密的棉絮，他用手指捻起一撮我棉套里的填充物，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剩下的纤维硬邦邦的，还泛着点黄。 他把那撮硬纤维凑到我眼前晃了晃：“妹子你看，正经棉花吹完剩下的绒是软塌塌的，摸起来像云朵，你这个呢？剌手不说，还发脆，一捏就碎，这明显是混了旧棉絮和腈纶丝的玩意儿。”我赶紧伸手摸了摸，确实，那纤维糙得很，跟我去年买的新棉花被完全不一样。“可这是我妈当年托人从县城供销社带回来的，说是最好的新疆棉，怎么会有假？”我有点急了，声音都提高了半分。 老板叹口气，用袖子擦了擦鼻尖上的棉絮：“二十多年前哪，虽说假货没现在多，但也不是没有。有些小厂子为了省成本，把回收的旧棉胎打碎，掺点便宜的化纤进去，染成白的就当新棉花卖。供销社有时候也会进这种货，毕竟便宜，卖得快。”我心里咯噔一下，想起我妈当时为了给我凑陪嫁，每天天不亮就去地里摘棉花卖，攒了大半年才凑够钱买这床被子。“那这被子还能弹吗？”我小声问。 “能弹，但得掺新棉花。”老板指了指旁边堆着的雪白棉包，“你这旧填充物硬得像板砖，不掺新的弹出来还是硬邦邦的，盖着不暖和。掺三成新棉进去，弹出来就软和了，跟新被子差不多。”我看着那堆蓬松的新棉花，又回头看看我那皱巴巴的旧棉套——它跟着我从娘家到婆家，孩子小时候吐奶在上面，我用肥皂搓了无数次；冬天冻得发抖时，裹着它就能暖半天。就算是假的，也是我妈一片心意啊。“行，掺三成吧，要最好的那种。”我咬咬牙说。 老板乐了，转身打开机器，嗡嗡的响声立刻充满了小店。他把旧棉套撕成小块，和新棉花混在一起塞进机器，白色的棉絮像雪花似的飞出来，落在他的头发上、肩膀上。半个多小时后，他用纱布把弹好的棉絮包起来，缝成了新的棉套。我伸手一摸，软乎乎的，比原来轻了不少，凑近闻还有股淡淡的棉花香。 抱着新棉套走在回家的路上，风一吹，棉套轻轻晃着，像揣着一团云。我想着，等晚上把它缝成被子，盖在身上肯定特别暖。就算当年被人骗了，可现在加了新棉花，这床被子又能陪我好多年。下次见到我妈，得跟她说说这事儿，她肯定会笑着骂一句“当年那黑心的贩子”，然后又会念叨起当年攒钱买被子的日子。其实啊，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被子里藏着的那些旧时光，从来都没假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