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那一口又粘牙、又能拉好长丝的麦芽糖,我小时候真的什么都干得出来。 只要巷子口那声“铛—铛—铛—”的铁片敲击声一响,我的魂儿立马就飞了。 那声音跟有魔力似的。 根本不用大人喊,自己就跟个小耗子一样满屋子乱窜,找用完的牙膏皮、我妈不要的烂布头、我爸扔墙角的破铜烂铁……那时候在我眼里,这些都不是垃圾,是宝贝,是能通往甜蜜世界的唯一货币。 长大后我才琢磨明白。 这哪是小孩子换糖吃啊。 这他妈是人生最早的一堂商业启蒙课,而且我们,就是被“收割”的那一拨。 那个挑着担子的“换糖佬”,他根本不是卖糖的,他是来“进货”的。 他担子里的那块金黄色的糖,不是商品,是收购款。 我们兴高采烈地用家里一堆“废品”,换来一口短暂的甜,他转手就把这些我们眼里的“废品”,交回给他背后的糖坊,换成实打实的票子。 真正的大老板,是那个从来不出面,只管分拣废品、闷声发大财的糖坊。 高不高? 听说啊,有的小孩为了这口糖,急疯了,把自己老爹新买的手表都给换了。 回家那顿打,估计是免不了了。 但又能怎样呢?糖,已经到嘴里了。那滋味,一辈子都忘不了。 最绝的是,每次交易完成,他总会用那个小锤子,从一大块糖上再敲下来一小坨,算是“赠品”。 就这么一小坨,让你觉得占了天大的便宜,让你下次听到“铛—铛—铛”的声音,还跟疯了一样往外冲。 现在想想,那口糖甜吗? 真甜。 但更让人回味的,是那个年代里,简单粗暴、充满算计又带着一丝人情味的江湖气。 那个声音,再也听不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