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表哥的奶奶 70 岁的时候，第二次脑出血后变成植物人，在床上躺到 90 岁才走，躺了整整 20 年，期间因为糖尿病脚都烂掉了，真的掉了... 家人放冰箱里等老人人走的时候凑个全 shi。八十多岁的时候，奶奶的大闺女都六十多岁了，没事就去找人算卦，她妈什么时候走，她说自己身体不好，怕走自己妈前面。 表哥的爷爷走得早，家里照顾奶奶的担子主要落在表哥爸妈和两个叔叔身上。四个子女轮流值夜，白天还要忙活地里的活和家里的琐事，一晃就是十几年。奶奶躺久了，除了烂掉的脚，后背和胯骨也长过好几次褥疮，最深的地方能看见红肉，表哥妈每天用盐水擦洗，再敷上从卫生院拿的药膏，有时候擦着擦着就掉眼泪，不是嫌累，是心疼老人遭罪。 糖尿病得控制饮食，不能吃甜的也不能吃太油，表哥家每天单独给奶奶做流食，小米粥熬得烂烂的，或者蒸个鸡蛋羹，偶尔加一点点剁碎的瘦肉末。喂饭得用勺子慢慢推，有时候喂一口吐一口，得耐心等老人咽下去，一顿饭下来最少要半个多小时。冬天的时候，屋里生着煤火，怕煤气中毒不敢关窗户，表哥妈就把奶奶的被子裹得严严实实，自己穿着厚棉袄守在旁边，每隔一小时就帮老人翻一次身。 大闺女也就是表哥的大姑，身体确实不好，高血压加冠心病，常年吃药。她除了算卦，也会按时来照顾奶奶，只是每次来都忍不住念叨，说自己这身子骨不知道能不能熬到妈走。她找过好几个算命先生，有说奶奶能活八十八的，有说能活八十九的，每次算完都回来跟表哥妈说，语气里又焦虑又有点盼头。有一次她带了个据说很灵的先生来家里，先生围着奶奶的床转了两圈，说老人是有福之人，能活过九十，大姑听了当场就红了眼，说自己要是能活到七十就知足了。 表哥那时候还小，放学回家就会帮着给奶奶端水、递毛巾。他记得奶奶偶尔会睁开眼睛，眼神直直的，不知道在看什么，也不会说话，只有在不舒服的时候会发出轻微的哼哼声。有一次表哥凑在奶奶耳边喊 “奶奶”，奶奶的手指动了一下，表哥赶紧告诉爸妈，一家人高兴了好几天，以为老人能有点好转，结果后面还是老样子。 随着奶奶年纪越来越大，身体也越来越弱，有时候会连续几天不怎么吃东西，呼吸也变得微弱，家里人就开始准备后事，把早就做好的寿衣拿出来晒了晒，又联系了村里的木匠准备做棺材。可每次都以为老人要不行了，她又能慢慢缓过来，就这样反复了好几次。表哥的叔叔们说，老人是舍不得走，放心不下这一大家子人。 大姑的身体倒是比预想的好，转眼就过了七十岁，高血压控制得也还不错。她不再频繁去算卦了，只是每次来照顾奶奶，都会握着老人的手说说话，说家里的琐事，说孙子孙女的近况，虽然知道奶奶可能听不见，但还是会一直说。 奶奶九十岁那年冬天，天气特别冷，除夕前一天，她的呼吸突然变得很轻，表哥妈摸了摸她的手，已经凉了，赶紧喊来家里人。大姑赶到的时候，抱着奶奶的手哭了，说 “妈，你总算解脱了，我也不用再担心了”。家里人把冰箱里保存了十几年的脚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老人身边，然后给她穿上寿衣，擦洗干净。 出殡那天，大姑哭得很伤心，比谁都厉害，嘴里念叨着 “妈，你走了我也放心了，你在那边好好的，别再遭罪了”。表哥看着大姑的样子，突然明白，大姑之前算卦不是盼着奶奶走，是怕自己先走了，没人给奶奶送终，怕老人最后连个送别的人都没有。这二十年，大姑虽然嘴上念叨，但该尽的孝心一点没少，每次来都把奶奶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把屋里收拾得整整齐齐。 奶奶走后，家里的气氛轻松了不少，但表哥妈还是习惯每天按时做饭的时候多做一份流食，习惯了每隔一小时就想去看看床边，习惯了晚上醒来去摸摸老人的被子暖不暖。大姑也还是经常来家里，只是不再念叨自己的身体，而是跟表哥妈一起回忆奶奶活着的时候的事，说奶奶年轻时候多么能干，说小时候奶奶怎么疼他们。 村里的人都说，奶奶能躺二十年，全靠这四个子女孝顺，换别人家说不定早就放弃了。表哥说，他从这件事里明白，孝顺不是嘴上说说，是日复一日的坚持，是不管多累都不放弃的耐心，也是一家人互相扶持着走过难关的情分。虽然奶奶遭了二十年罪，但最后走得安详，也凑了全尸，一家人心里也算是有了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