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问我："你把我手机泡水了？" 我看了他一眼不说话。不想说。他起床后，挨着面无表情的我喊我。我跟他说："没必要的话，我们最好不要说话。" 他愣在原地，脚还没完全从拖鞋里拔出来，头发乱糟糟的，眼神里带着刚睡醒的迷茫和一丝困惑。过了几秒，他往前挪了两步，盯着我的侧脸，声音比刚才低了些："我的作业还在手机里，老师让今天上午交"。我没抬头，手里攥着抹布擦餐桌，桌角还留着他昨晚打翻的可乐渍，擦了好几下才擦掉。他又跟了两步，走到我正对面，影子落在我面前的地板上："手机到底在哪"。我停下动作，拿起桌上的搪瓷盆往他面前一放，里面的水晃了晃，他的手机沉在盆底，屏幕还贴着一张卡通贴纸。 他的眼睛瞬间睁大了些，伸手想去捞，指尖碰到水面又缩了回去，手指蜷了蜷。"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声音有点发紧，却没敢提高音量。我转身往厨房走，打开水龙头接水，水流哗哗响："你昨天答应奶奶什么"。他在身后沉默了，我能听见他轻轻蹭地板的声音。"三点，帮奶奶搬阳台的花盆"，我关了水龙头，转身看着他，"奶奶等到四点，自己搬，摔在阳台门槛上，膝盖青了巴掌大一块"。 他的头垂了下去，下巴快碰到胸口，手指抠着校服外套的拉链头。"我喊你三次，你在房间里没听见"，我拿起案板上的菜刀，开始切土豆，"我推开门的时候，你戴着耳机，屏幕亮着，游戏画面还在动"。他喉咙动了动，小声说："我没听见敲门声"。"是没听见，还是不想听见"，我把土豆切成丝，"奶奶坐在地上揉膝盖，喊你名字，声音都哑了"。他突然抬起头，眼眶有点红："奶奶现在怎么样了"。"擦了红花油，在房间躺着"，我把土豆丝放进碗里，"你昨晚睡前看手机看到十二点，今天早上七点喊不醒，作业拖到半夜才写，答应别人的事转头就忘"。 他往奶奶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脚步迟疑着，又转回来："我不是故意的"。"故意不故意，结果都一样"，我拿起番茄，"手机泡在水里，是我做的。我就是想让你知道，有些事错过了就没法补救，有些人等不起"。他走到盆边，盯着水里的手机，屏幕已经黑了，卡通贴纸泡得有点发白。"我去看看奶奶"，他说了一句，转身往房间走，脚步放得很轻。 过了十几分钟，他从奶奶房间出来，手里拿着奶奶的老花镜，镜片上有指纹。他走到客厅，拿起纸巾仔细擦着镜片："奶奶说不疼了，让我别担心"。"然后呢"，我在厨房喊他。他停顿了一下："我错了"。"错在哪"，我把炒好的土豆丝盛出来。"不该玩手机忘了帮奶奶，不该让奶奶受伤"，他走到厨房门口，把擦干净的老花镜放在柜子上，"也不该熬夜玩手机，耽误上学"。 我把饭菜端上桌，喊奶奶出来吃饭。奶奶走到餐桌旁，他赶紧站起来，扶着奶奶的胳膊，让奶奶坐下。吃饭的时候，他主动给奶奶夹了块排骨，还特意挑了块没骨头的："奶奶，你多吃点"。奶奶笑着说："你自己吃，我自己来"。他摇摇头，又给奶奶盛了碗汤："汤不烫，你慢慢喝"。我看着他，没说话。他突然抬头看我："妈妈，手机泡坏了，我以后不玩手机了，等我期末考进前十，你再给我买新的，行吗"。"可以"，我点点头，"但不用等考试，你真能说到做到，现在买也可以"。他赶紧摆手："不用，等我做到了再买，这样我才记得住"。 下午他没出门，在房间里写作业，写完后就去阳台帮奶奶收拾花草，把歪了的花盆扶正，还浇了水。奶奶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看着他忙活，脸上带着笑。他时不时回头问奶奶："这样摆行不行"，奶奶说 "行"，他就接着干。晚饭前，他把家里的地板拖了一遍，连沙发底下都没放过，额头上冒出了汗。我递给他一张纸巾，他接过来说了声 "谢谢妈妈"。 接下来的几天，他每天放学回家先写作业，写完就帮奶奶做家务，要么陪奶奶聊天，讲学校里的事。以前总挂在手上的手机没了，他也没抱怨过，反而每天都挺开心。周末的时候，他还拉着奶奶去公园散步，回来的时候给奶奶买了支冰淇淋，自己没吃，就看着奶奶吃。奶奶跟我说："这孩子现在懂事多了，以前喊他十声都不带动的，现在不用喊就主动帮忙"。 我看着他每天忙前忙后的样子，心里也踏实了。其实那天把他手机泡水，我也有点犹豫，怕他会逆反，但没想到他能这么快明白过来。有时候，孩子不是不懂事，只是需要有人提醒他，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手机可以再买，但亲情不能等，约定好的事不能忘。他后来跟我说，那天看到奶奶膝盖上的淤青，心里特别难受，觉得自己特别不孝顺。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沉迷过手机，反而把更多时间花在学习和陪伴家人身上。期末考试，他真的考进了前十，我带着他去买了新手机，但他也没像以前那样整天抱着玩，只是偶尔用来查资料，或者跟同学联系。他说："妈妈，我知道手机是用来方便的，不是用来耽误事的"。我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知道他是真的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