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电话铃声格外刺耳,把顾湘从睡梦中惊醒。
她接起电话,丈夫陆辰宇带着哭腔的声音立刻传来:“老婆,小芸出车祸了,在医院抢救,急需50万手术费!”
“你先别急,”顾湘强压着内心的震惊,“我这就去银行想办法。”
挂断电话后,她心神不宁地拿起车钥匙。在巨大的压力下,她本能地拨通了母亲的电话寻求支持。
“妈,”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辰宇的妹妹出车祸了,急需50万手术费,我正准备去银行取钱。”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母亲的声音异常冷静:“湘湘,救人之前,你最好先弄清楚一件事。”
"现在救命要紧,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顾湘一边说一边继续往门口走。
母亲一字一顿地问:"你是不是忘了,4个月前,你老公刚给你小姑子全款买了套4百万的房子?"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把顾湘从头浇到脚。她握着门把的手缓缓垂下,整个人僵在原地。
01
当尖锐刺耳的手机铃声在午夜骤然响起时,顾湘正深陷于一个关于公司季度报表的噩梦之中,怎么也挣脱不出来。
她迷迷糊糊地伸手摸向床头柜,心脏在看清屏幕上闪烁的“老公”两个字时,没来由地猛地一缩。
她按下接听键,丈夫陆辰宇那带着哭腔和嘶哑的喊声,像一根冰冷的针,狠狠扎进了她的耳膜,瞬间将她从残存的睡意中彻底拽了出来。
陆辰宇在电话那头几乎语无伦次:“小芸……小芸她出车祸了!在仁和医院抢救!医生说了,要是再拿不出五十万的手术押金,她……她可能就挺不过今晚了!”
五十万。这个数字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顾湘的脑海里轰然炸开,溅起惊涛骇浪,将她所有的困倦和理智都炸得粉碎。
“你说什么?小芸出事了?伤得怎么样?现在到底什么情况?”顾湘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睡意全无,只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连呼吸都带着钝痛。
电话那端,陆辰宇的声音破碎不堪,混杂着医院走廊里嘈杂的背景音和隐约的仪器滴答声,共同构成了一幅令人窒息的混乱画面。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流了好多血,医生已经下了病危通知,说是颅内出血,还有多处骨折,必须立刻手术,押金就要五十万,一分都不能少!”他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绝望,“湘湘,现在只有你能调动这笔钱了,我爸妈都快急疯了,你快想想办法,我求你了,小芸才二十五岁,她不能就这么没了啊!”
顾湘用力深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
她和陆辰宇结婚四年,感情一向融洽。
他是个体贴的丈夫,平日里对她呵护有加,她从未见过他如此惊慌失措的模样。
而他那个唯一的妹妹陆晓芸,虽然有些被家里宠坏了,性子骄纵,不太懂得人情世故,但终究是陆辰宇血脉相连的亲妹妹。
爱屋及乌,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年轻的生命在眼前消逝。
五十万,对于他们这个刚刚购置了新房、还背负着近两百万房贷的小家庭来说,几乎意味着要动用全部的流动资金。
这笔钱是她精心规划,用于理财投资和应对家庭突发状况的备用金,是他们未来安稳生活的基石和最后保障。
然而此刻,人命关天,再多的钱财也无法与一条鲜活的生命相提并论。
“你先别慌,钱的事情我来解决,你稳住叔叔阿姨的情绪,自己也注意身体。”她一边用尽可能平稳的语气安抚他,一边利落地抓过外套穿上。
“我马上就去筹钱,天亮之前一定把钱送到医院。”
挂断电话,卧室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顾湘的目光扫过床头柜上摆放的婚纱照,照片里的她笑靥如花,依偎在陆辰宇身边,眼中满是幸福的光彩。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抓起手包和车钥匙,毫不犹豫地冲出了家门。
深夜的都市褪去了白日的喧嚣与浮华,只剩下路灯孤独地伫立在街道两旁,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顾湘驾驶着车子行驶在空旷的高架桥上,大脑却在飞速运转,盘算着家里的财务状况。
他们家所有的活期存款加上一些灵活的理财产品,加起来大概有五十五万左右,都集中在她名下的一张主卡里。
这笔钱,原本有着更长远的打算,一部分计划用来提前偿还部分房贷,减轻未来的月供压力,另一部分则作为她考虑创业的启动资金。
如今,为了救陆晓芸,这道家庭财务的坚固防线眼看就要被彻底击穿。
她并非完全没有一丝迟疑,毕竟陆晓芸的为人,她多少是了解的。
这个姑娘大学毕业后就没正经工作过几天,总是眼高手低,频繁更换工作,做着不切实际的一夜暴富梦。
这几年,她以各种五花八门的理由,从陆辰宇那里陆陆续续拿走了不少钱,少则几千,多则几万,美其名曰“周转”,却从未见过归还。
陆辰宇总是替妹妹开脱,说她只是还没找到人生的方向,本性并不坏。
顾湘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是自己小姑子,只要不太过分,也就当作是接济亲戚了。
可这一次,是五十万,而且是用来救命的钱,性质完全不同。
车子缓缓停在一个24小时自助银行服务点的门口,顾湘坐在驾驶座上,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却没有立刻下车。
冰冷的夜风从车窗缝隙钻进来,让她因焦虑而有些发热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她拿出手机,几乎是下意识地,拨通了自己母亲的电话。
或许是因为压力实在太大,她本能地想要从最亲的人那里获取一丝慰藉和支撑。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母亲带着浓重睡意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喂,湘湘?这么晚了,出什么事了吗?”
“妈,我……我这边遇到点急事,需要动用一笔钱。”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慌张,“是辰宇的妹妹,陆晓芸,她出车祸了,情况很危急,在医院抢救,急需五十万手术费。”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顾湘几乎能想象出母亲在黑暗中蹙起眉头的模样。
母亲一直对那个好高骛远的陆晓芸没什么好感,总觉得那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迟早会拖累他们的小家。
“车祸?伤得这么重?在哪家医院?”母亲的声音瞬间清醒了过来,语气里没有预想中的抱怨,反而充满了关切。
“在仁和医院,说是颅内出血,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她一五一十地回答道。
“那你现在人在哪里?准备把钱送过去吗?”
“嗯,我在银行门口,正准备取钱。我们账上总共也就五十五万,这一下出去,家底基本上就掏空了。”说出这句话时,顾湘心里感到一阵莫名的发虚和不踏实。
“湘湘啊,”母亲的声调忽然变得异常严肃和冷静,“救人是对的,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妈不会拦着你。但是,在你把我们这个小家最后的一点保障都拿出去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先弄清楚几件事情?”
“弄清楚什么?现在是人命关天的时候,还有什么比救人更重要的?”顾湘有些不解,甚至涌起一丝烦躁,觉得母亲在这个时候过于冷静了。
“第一,医院的缴费通知单,你亲眼看到了吗?确定就是五十万,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第二,你跟陆晓芸的父母,也就是你公公婆婆联系过了吗?他们是什么态度?是真的山穷水尽拿不出一分钱,还是就等着你这个儿媳妇去填这个窟窿?”母亲的话像两桶带着冰碴的冷水,从头顶浇下,让她瞬间透心凉。
是啊,她因为心急如焚,这些最基本的问题,竟然全都忽略了。
从接到电话到现在,所有的信息都来自于陆辰宇的一面之词。
母亲的镇定与她的慌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些直白甚至有些刺耳的话语,却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她被情感和焦虑层层包裹的理智。
“我……我还没顾得上问,辰宇在电话里哭得那么厉害,我脑子里只想着赶紧筹钱救人。”她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刚才那股不顾一切的冲动瞬间消散了大半。
“傻孩子,关心则乱。你心疼陆辰宇,妈理解,这也是你善良的地方。但是越是这种紧要关头,越不能自乱阵脚。”母亲在电话那头轻轻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许,“你先别急着动那笔钱,听妈说完。这件事,妈觉得有点不对劲。就算真的是颅内大出血,手术费怎么会刚好是五十万这么一个整数?医院的收费都是有零有整的。再说了,你公公婆婆都有稳定的退休金,数额还不低,平时陆辰宇也没少补贴他们,怎么可能连一分钱应急的钱都拿不出来?他们就陆晓芸这么一个宝贝女儿,真到了生死关头,就算砸锅卖铁也会想办法救的,怎么会把所有的压力都推到你一个人身上?”
母亲条理清晰的分析,像一盏功率强大的探照灯,瞬间照亮了顾湘思维中的所有盲区。
是啊,太巧了,五十万,不多不少,几乎就是他们所有的流动资金。
公公婆婆对陆晓芸的溺爱是显而易见的,简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真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他们怎么可能毫无作为,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她这个外姓的儿媳妇身上?
一股寒意顺着她的脊背慢慢爬了上来,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在她心底悄然滋生、蔓延。
“妈,那……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她彻底没了主意,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而线的另一端,隐藏在浓雾之中。
电话那头的沉默比之前持续得更久,似乎母亲在仔细斟酌用词,又像是在努力回忆某件被忽略了的事情。
终于,母亲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铅块,狠狠砸在顾湘的心上。
“湘湘,你是不是忘了,大概四个多月前,你老公可是给他妹妹全款买了一套将近四百万的房子啊。”
“轰!”顾湘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仿佛被一道惊雷直接劈中。
车窗外的霓虹灯光开始扭曲、旋转,最终化为一团模糊的光晕。
忘了?
她怎么可能忘了?
那件事,与其说是被她遗忘,不如说是她主动将它尘封在记忆的最深处,不愿意去触碰,不愿意去深想。
那是一个普通的周末,在公公婆婆家吃饭。
饭桌上,几杯酒下肚后,平时话不多的公公满面红光,异常兴奋地拉着她的手,对着在场的亲戚们不无骄傲地宣布:“我们家晓芸现在也是有房一族了!靠近江边的好房子,将近四百万,一次性付清!这都多亏了她有个好哥哥啊!”
当时,在座的亲戚们立刻投来羡慕的目光,纷纷称赞陆辰宇有本事,懂得照顾妹妹。
顾湘只能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心里却早已翻江倒海。
四百万?全款?
他们自己买的这套房子还背着近两百万的贷款,每个月省吃俭用,精打细算,陆辰宇哪里来的四百万给妹妹买房?
她下意识地看向坐在旁边的陆辰宇,希望他能给出一个解释。
他却只是有些不自然地碰了碰公公的手臂,带着嗔怪的语气说:“爸,您喝多了就少说两句吧!”然后便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引到了别处。
回家的路上,她忍不住追问起房子的事情。
他却轻描淡写地解释道:“哎呀,我爸那是喝高了吹牛呢。晓芸确实是看中了一套房子,但只是付了首付,大部分钱都是她这些年自己工作攒的,我就是稍微支持了一点,意思一下。”
“一点是多少?”她紧追不舍地问。
“真的没多少,就二十万左右,都是我平时自己攒的私房钱,绝对没动我们俩的共同存款。”他当时说得信誓旦旦,眼神看起来也十分坦荡。
她虽然心里存着疑虑,但出于对丈夫的信任,也为了避免因为钱的事情引发夫妻矛盾,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他的说法。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自己真是天真得可笑。
一个二十五岁、工作都不稳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女孩,怎么可能靠自己攒下那么多钱?
别说付首付,恐怕连像样的装修都负担不起。
“湘湘,你还在听吗?”母亲的声音将她从那段令人不快的回忆中猛地拉了回来。
“妈,我在听。”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您的意思是,那套房子,真的是陆辰宇全款买的?”
“十有八九是这样。”母亲的语气非常肯定,“你公公那个人,虽然爱面子,但从不拿这种板上钉钉的事情胡说。而且后来我托人悄悄打听过,你小姑子名下确实在‘临江苑’小区有一套房产,已经备案了,产权人只有她一个,最关键的是,没有任何银行的抵押贷款记录。你想想看,如果不是全款买的,怎么可能没有贷款?陆辰宇他一个月工资到手也就三万左右,他哪里来的四百万?这笔巨款,如果不是从你们这个家里一点点挪出去的,还能是从哪里来的?”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顾湘哑口无言,根本无法反驳。
是啊,钱从哪里来?
他们家的共同存款和理财账户一直是由她管理的,每一笔大的进出她都清清楚楚,并没有出现过如此巨额的资金流出。
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陆辰宇有着她完全不了解的收入来源,或者,他用了某种她完全不知道的方式,在长达数年的时间里,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他们这个共同的小家里,转移走了数百万的财富。
这个认知让她如坠冰窟,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到了头顶。
那个与她同床共枕四年、她曾经深信不疑的丈夫,他的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巨大的秘密和欺骗。
“妈……”她感觉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湘湘,现在不是伤心难过的时候。”母亲的声音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决,“你现在要做的,是立刻去医院,但不是去送钱,是去亲眼确认,你那个小姑子到底伤成了什么样子。如果情况真像陆辰宇说的那么严重,命悬一线,那咱们就算想别的办法,这四百万的事情也先放一放,救人要紧。可如果……如果他们是在合起伙来演戏骗你,那你就该好好想想,你这四年的婚姻,你全心全意的付出,到底换来的是什么了。”
挂断母亲的电话,顾湘独自坐在冰冷的车厢里,久久没有动作。
她需要一点时间来平复翻涌的情绪,也需要空间来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她从储物格里摸出一盒很少动用的女士香烟,抽出一支点上。
缭绕的青色烟雾在车内弥漫开来,陆辰宇的脸在烟雾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她拼命地回想着过去四年的点点滴滴,试图从那些日常的碎片里找出他可能背叛她的蛛丝马迹。
然而,她什么明显的破绽都想不起来。
他对她依旧温柔体贴,对她的父母也算尊重周到,除了在补贴他原生家庭这件事上显得有些没有原则之外,他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完美的丈夫。
可正是这种表面上的“完美”,此刻却让她感到一阵阵的心悸和恐惧。
一个能在她眼皮子底下,不动声色地转移走数百万巨款的人,他的心机该有多么深沉?他的演技又该有多么精湛?
她狠狠地将烟蒂摁熄在车载烟灰缸里,重新发动了汽车。
这一次,她没有驶向银行的ATM机,而是猛地一打方向盘,调转车头,朝着仁和医院的方向疾驰而去。
她需要一个明确的答案,一个不容置疑的真相。
她必须亲自去确认,这场发生在深夜的车祸,究竟是一场无法预料的意外悲剧,还是一场专门为她精心策划的、价值五十万的骗局。
02
通往仁和医院的道路在深夜里显得格外漫长,路灯昏黄的光线被飞速掠过的车窗切割成断断续续的流光。
顾湘的心像是被悬在半空中,随着车辆的颠簸而摇摆不定,每一次遇到红灯停下,等待都变得无比煎熬。
那个她曾认定要携手一生的男人,此刻在她心中的形象已经布满了裂痕,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塌,碎裂的残片可能会将她割得遍体鳞伤。
四百万的房产,五十万的“救命钱”,这两个沉重的数字在她脑海里疯狂地交织、碰撞,最终汇聚成一个巨大而沉重的问号,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甚至开始不受控制地怀疑,她和陆辰宇这四年的婚姻,从开始到现在,是不是本身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长期投资,而她自己,就是那个被蒙在鼓里、源源不断提供资金的最愚蠢的投资者。
在抵达医院,亲手揭开那层迷雾之前,她觉得自己必须做一件事,一件能够让她在面对他们时,站稳脚跟、心中有底的事——验证母亲所说的一切。
她不能仅仅凭借一个多月前的家庭聚餐上的醉话和一些间接的打探,就给陆辰宇、给他们四年的感情轻易下定论,甚至判下死刑。
她需要的是确凿无疑、无法辩驳的铁证。
她将车缓缓靠边,停在一个允许临时停车的区域,然后从随身的挎包里翻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了一个在房地产交易中心工作的大学同学,赵磊。
他们大学时关系不错,赵磊为人正直,也很靠谱。
虽然现在已是深夜,不知道他是否已经休息,但在这种万分紧急的情况下,顾湘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拨通了赵磊的电话。
手机听筒里传来漫长的等待音,就在顾湘几乎要放弃、准备挂断的时候,电话终于被接起了,那头传来赵磊带着浓重睡意、含糊不清的声音:“喂?谁啊……我看看,顾湘?老天,大姐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凌晨三点!你这是要干嘛呀?”
“磊子,实在对不起,这么晚打扰你。但我真的有件特别紧急的事情,急得我快要疯了,这次你一定要帮帮我!”她的语气充满了难以掩饰的急切和恳求。
“到底出什么事了?搞得这么严重。”赵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但显然听出了顾湘语气里的不对劲,也稍微清醒了一些。
“你能不能……能不能用你的权限,帮我查一个房产信息?就现在,立刻,马上。”顾湘直接说出了请求。
“查房产信息?查谁的啊?这深更半夜的,内部系统我也不好随便登录啊,被发现了可是要挨批评写检查的。”赵磊的声音显得有些为难。
“是我小姑子,叫陆晓芸。你帮我查清楚,她名下到底有没有房产,具体地址在哪里,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是,确认一下这套房子有没有银行的按揭贷款记录。这件事对我真的特别特别重要,算我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以后一定好好谢你。”顾湘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在说话。
赵磊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大概是感受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和顾湘话语中的绝望。
“行吧行吧,你等我一下,我这就起来开电脑。你把她的身份证号码发给我,要是没有的话,姓名和大概的出生年份也行,我试试看。”
“我没有她的身份证号码,她就叫陆晓芸,今年二十五岁,本地人。”顾湘赶紧把自己知道的信息都报了过去。
“行,信息是有点少,不过我尽量试试看吧。查到了我给你回电话,你先别挂,等着。”赵磊说完便暂时挂断了电话。
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对顾湘来说都像是一种无声的折磨。
她无力地趴在方向盘上,闭上眼睛,脑子里却乱成一团,根本无法平静。
如果赵磊查出来,陆晓芸名下真的有一套全款付清的房子,那她该怎么办?
直接在医院里,当着所有人的面,和陆辰宇对质吗?
他会老实承认吗?
还是会像上次一样,找出新的借口和理由来搪塞她、欺骗她?
他们这段已经出现巨大裂痕的婚姻,还有任何维持下去的可能和意义吗?
就在她心乱如麻、坐立难安的时候,握在手里的手机又一次震动起来,屏幕上赫然显示着“老公”两个字。
顾湘看着那不断闪烁的名字,心中百感交集,复杂的情绪像打翻了的五味瓶。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湘湘,你到底到哪里了?钱准备得怎么样了?小芸她……她刚才情况又恶化了,医生说要再做一次检查,让我们……让我们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陆辰宇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听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通话都要更加焦急和无助,甚至带着一丝令人心碎的绝望。
如果是在接到母亲电话、联系赵磊之前,听到丈夫用这样的语气说话,顾湘可能会心疼不已,恨不得立刻飞到他身边,给他安慰和支撑。
但是现在,她的心里除了冰冷的怀疑,再也生不出其他情感。
她甚至能清晰地分辨出,他声音里那一丝不自然的、刻意营造出来的颤抖和哽咽。
他是在表演,他在对她进行一场声情并茂的演出。
“银行系统这边好像出了点问题,”顾湘强迫自己用一种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些许无奈的语调说道,连她自己都有些惊讶于自己此刻的冷静,“这么大额的夜间资金调动,可能需要总行授权,系统反应有点慢,我还在等着处理结果。你先别太着急,我已经联系了值班的银行经理在帮忙催促了。”
“还要等多久啊!这是救命的事情,怎么能等呢!你就不能想想别的办法吗?你那些做生意、开公司的朋友呢?能不能先找他们借一点应应急?哪怕先凑个二三十万过来也行啊!”陆辰宇的语气瞬间变得有些尖锐起来,话语中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理所当然的索取,以及隐隐的指责和埋怨。
这种熟悉的、认为她的付出是天经地义的语气,瞬间点燃了顾湘一直死死压抑在心底的怒火。
又是这样,每一次他家里需要用钱,只要她流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犹豫,他就会用这种类似道德绑架的口吻来指责她,仿佛她的钱就不是她辛辛苦苦工作、加班加点赚来的一样,仿佛她的付出都是理所应当。
“我已经在尽力想办法了,你光催我也没用。”顾湘冷冷地回了一句,然后不等陆辰宇再说什么,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真的害怕如果再继续听下去,自己会在电话里彻底失控,将所有的愤怒和质问都倾泻而出。
她把脸深深埋进自己的臂弯里,感觉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
背叛,原来是这样的滋味。
它不会让人立刻死去,但却像一种缓慢发作的剧毒,一点一点地侵蚀你的五脏六腑,让你在无比清醒的状态下,感受着如同凌迟一般的痛苦。
就在她被这种巨大的痛苦淹没时,握在手里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是赵磊发来的一条信息。
顾湘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她颤抖着手,点开了那条消息,几行清晰的文字,赫然呈现在手机屏幕上:
“顾湘,查到了。陆晓芸,二十五岁,名下确实登记有一套房产,地址在‘临江苑’小区,户型是一百六十平的大平层,大概四个多月前完成的过户手续。最关键的是,房管中心的系统内部明确标注,该房产目前没有任何抵押登记信息,也没有任何按揭贷款记录,确定是全款购买成交的。”
看着这条简短却信息量巨大的消息,顾湘感觉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了。
临江苑,那是本市近年来颇有名气的高端住宅区,环境优美,定位高端,均价绝对不低。
一百六十平的大平层,总价恐怕真的接近四百万,甚至可能更高!
她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几乎无法进行正常的思考。
陆辰宇,她的丈夫,他到底背着她做了多少事?隐瞒了多少真相?
他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这四年,她自以为幸福安稳的婚姻,到底是一个多么巨大的笑话?
她死死地攥着手机,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白色。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迅速模糊了车窗外的景象。
她不是在为那笔不翼而飞的巨款而哭泣,她是在为自己这四年错付的青春和真心而哭,为她那被彻底践踏、一文不值的信任而哭。
她猛地抬手,用力抹掉脸上的泪水,眼神一点点变得冰冷而坚定。
这场戏,该结束了。
她重新发动汽车,这一次,她的目标无比明确,内心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和犹豫。
她要去仁和医院,不是去扮演那个焦心救人、有求必应的“好嫂子”,而是去亲手揭穿这场精心策划的骗局,去撕下那一家人伪善的面具,去看清这四年婚姻背后血淋淋的真相。
03
仁和医院的急诊大楼在深夜里依然灯火通明,像一头静静蛰伏、吞噬着人间悲欢离合的巨兽。
顾湘将车停在地下车库,却没有立刻下车上去。
她独自坐在驾驶室里,打开了手机银行的APP,看着屏幕上那个显示着六位数的账户余额,心中一片冰凉。
五十五万,这是她多年来努力工作、省吃俭用,一点点积攒下来的全部家底,是她安全感的重要来源之一。
而那个名为她丈夫的男人,陆辰宇,却能轻而易举地拿出至少四百万,为他的妹妹买下一套她连想都不敢去想的豪华住宅。
这是多么巨大的讽刺,又是多么可笑而残酷的现实。
她关掉手机APP,深吸一口气,对着车内的后视镜仔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仪容。
镜子里的女人,脸色苍白,眼眶周围还带着哭泣过的微红痕迹,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里面闪烁着一种破釜沉舟、不容置疑的决绝。
她再次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步伐坚定地走向那座灯火通明、承载着太多未知与真相的大楼。
急诊抢救室外的走廊上,气氛压抑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陆辰宇正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眉头紧锁,双手不时地搓动着。
他的母亲,也就是顾湘的婆婆,则靠在他父亲——顾湘公公的怀里,手里捏着一块手帕,不停地擦拭着眼角,嘴里还低声念叨着什么,声音带着哭腔。
看到顾湘出现,陆辰宇像是瞬间看到了救星,一个箭步冲了过来,紧紧抓住她的胳膊,声音嘶哑而急切地问道:“湘湘,你总算来了!钱呢?钱带来了吗?快点给我,我马上去办手续!”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迫切和焦虑,那份担忧和急切,看起来是如此真实,几乎看不出表演的痕迹。
顾湘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面无表情地、冷静地拨开了他紧紧抓着自己胳膊的手。
她的目光越过显得焦灼不堪的陆辰宇,看向他身后坐在长椅上的公公和婆婆。
“爸,妈。”她语气平静地打了声招呼,听不出什么情绪波动。
婆婆抬起头,一双眼睛果然已经哭得又红又肿,她看着顾湘,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说道:“馨馨啊,你可算是来了,晓芸她……她情况不好,医生说得立刻手术,你快把钱给辰宇,让他赶紧去交钱办手续吧,再晚就真的来不及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帕捂住嘴,发出一阵听起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身体也跟着颤抖,仿佛随时都会因为过度悲伤而晕厥过去。
好一出感人至深、催人泪下的家庭悲剧场景。
如果不是出门前母亲那通至关重要的电话,如果不是老同学赵磊发来的那条确凿无疑的信息,顾湘想,自己恐怕真的会被他们这精湛无比的演技所蒙蔽,会毫不犹豫地、傻傻地掏出自己的全部家底,去填这个莫名其妙的窟窿。
“钱的事情,先不着急。”顾湘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足以让走廊上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在交钱之前,我想先亲眼看一下医院的缴费通知单,还有晓芸的病危通知书。”
她的话音刚落,整个走廊上的气氛仿佛瞬间凝固了。
陆辰宇的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他立刻强装出笑容,试图缓和气氛:“老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看什么单子啊?救人如救火,耽误不得!医生说了,必须马上进行手术,晚上一分钟,晓芸就多一分危险!”
“是啊,湘湘,”婆婆也立刻抬起头,出声附和道,语气里带着埋怨和不理解,“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那些单据有什么好看的?难道我们还会骗你不成?我们都是一家人啊!”
“我没有说你们骗我。”顾湘迎上婆婆的目光,语气依旧保持着令人意外的平静,“我只是想亲自确认一下,手术费的具体金额到底是多少,也好让自己心里有个数,弄个明白。毕竟,五十万不是一笔小数目,这几乎是我们小家现在所有的流动资金了,动用了这笔钱,我们接下来的生活都会受到很大影响。”
她特意在“所有”这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陆辰宇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他再次上前,试图拉住顾湘的手,想把她拽到走廊另一边人少的地方,同时压低声音说道:“湘湘,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别在这里闹了,行不行?算我求你了,有什么事情,等晓芸的手术做完,我们回家再说,好不好?现在先救晓芸要紧!”
“闹?”顾湘听到这个词,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再次用力甩开了他的手,“陆辰宇,你告诉我,到底是谁在闹?在你眼里,我到底算什么?只是一个随时可以提款的ATM机吗?需要用钱的时候就甜言蜜语、好言相求,不需要的时候就可以随意忽视、一脚踢开?”
她的声音在说到后面时,不自觉地拔高了一些,带着明显的愤怒和质问,引得走廊上零星的几个其他病患家属都纷纷朝他们这边投来了好奇和探寻的目光。
“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些什么!”陆辰宇又急又气,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似乎觉得顾湘在无理取闹,让他在外人面前丢了面子,“我什么时候把你当成提款机了?晓芸她是我的亲妹妹!她现在生命垂危,生死未卜,我作为哥哥,心急如焚,你作为她的嫂子,难道就不能多体谅一下我的心情吗?就不能在这个时候多支持我一下吗?”
“体谅?支持?”顾湘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地反问,“我体谅你,那么,陆辰宇,谁来体谅我?你口口声声说要我体谅你,支持你,那么我问你,四个多月前,你瞒着我,给陆晓芸全款买下的那套‘临江苑’的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请你现在,当着爸妈的面,清清楚楚地告诉我!”
“轰!”
这句话,比刚才那句“五十万”的威力还要巨大百倍。
陆辰宇整个人仿佛被施了定身咒,彻底僵在了原地,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去,变得一片惨白,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