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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趣事——朱桓,超强大脑及诡异事件

本期主人公为东吴名将朱桓,通过有限的史料解读与其相关趣事,友情提示,该篇内容涉及恐怖怪谈元素,胆小的读者还请慎重阅读。1

本期主人公为东吴名将朱桓,通过有限的史料解读与其相关趣事,友情提示,该篇内容涉及恐怖怪谈元素,胆小的读者还请慎重阅读。

1.吴郡烟雨

朱桓,字休穆,扬州吴郡人氏,朱家很不简单,乃吴郡四大望族之一,其余三家分别为顾氏(代表人物顾雍)、陆氏(代表人物陆逊、陆绩)、张氏(代表人物张温)。

孙坚的家族虽同在吴郡扎根,地位可差远了,就一寒门而已,孙猛虎的老爹是个瓜农,史料记载他们一家子或许为孙武后人,私以为纯属扯淡。

古代,尤其赶上乱世,烽烟四起,群雄割据,各方诸侯不是忙着砍人抢地盘就是正在砍人抢地盘的路上,若想驾驭乱世,无非依仗自身势力兵强马壮人才多,如何吸引更多的人才加入,除了主上人格魅力高、给出的待遇好以外,为自己傍上个显赫的祖宗同样必不可少,这是一张极其管用的政治名片。

刘备也好,孙坚也罢,说白了玩儿得都是这么套东西,假如笔者某一天突然穿越到东汉末年,那我索性也不装了,直接发条朋友圈高调宣称自己为汉高祖后人,不管朝廷信不信,能忽悠到几个大户人家总归是好的,呵呵。

有道是“舔狗终有逆袭日,女神再无回粉时”,换作曾经,顾陆朱张四大家族在松鹤楼推杯换盏时,孙家恐怕连站在一旁斟茶递水的资格都没有,直到…两个猛男的出现才彻底改变孙氏家族气运,此二人便是江东猛虎孙坚以及他的长子孙策。

有关孙坚的事迹,本篇先不过多介绍,大家只需知道他是个勇猛又狡狯的狠人即可,至于孙策,笔者先前曾在吕范系列专题里花了不少篇幅提及,小霸王自打杀进江东战场后可谓所向披靡,短短几年就将朝廷任命的官员一一驱逐,并且杀了很多当地豪强。

这里只单独提一点,在孙策席卷江东那几年,吴郡四大家族极可能并没有过于反对孙策,而是保持观望态度。

被孙策杀死的那些本土豪强,属于最跳的一批刺头,是被摆上前台的炮灰,以孙策性子,这样的必须杀,剩下那几个背景更牛的家族,要么选择静观其变,要么隐藏在幕后煽风点火,总之没跟孙策呈现出明面上的敌对态势,这意味着将来大家也许有合作机会。

之所以这么推测完全在于孙策性情,小霸王杀伐果断,行事风格跟他老爹一模一样,谁敢站在台面上与他作对,代价就是家破人亡,孙策宛如那个时代的平头哥,字典里根本没有“畏惧”二字,除了他妈之外,无人可以令他放下屠刀。

再者,陆氏自经历过庐江保卫战之后,整个家族已然败落,人才极度凋零,凋零到年仅十几岁的陆逊被赶鸭子上架拉到家主位子上支撑门户。

如此摇摇欲坠的窘境,孙策真要实施打击制裁,陆家断无抵抗之力,但他并未这么做,最合理的解释:那段时期,孙策与吴郡四大家族的关系还算凑合,谈不上多么融洽,至少没有剧烈冲突。

2.年少入仕

孙权很幸运,有个牛逼的大哥为他留下了一大堆地盘及人才,孙权又很不幸,他老哥并未彻底整合好内部资源便英年早逝,留下的既是丰厚遗产,亦是岌岌可危的困局。

Anyway,孙权虽渣但不孬,依仗着张昭、朱治、周瑜、虞翻等人辅佐,以最短时间将内部暗涌平息,逐步收拾掉李术、孙辅、孙暠这几个居心叵测之人,手段称得上老辣。

内部暂且安定了,孙权从此开始了长达几十年励精图治的发展之路,继位初期,有关人事及政治上的安排一律萧规曹随,孙策时代的重要人物马照跑官照做。

此外,在萧规曹随基础上,孙权又做了两处较大调整:战略收缩及招贤纳士。

战略收缩特指军事攻伐层面,孙策先前打下的地盘只有五个郡,分别为丹阳郡、吴郡、会稽郡、豫章郡、庐江郡,还有个庐陵郡是从豫章郡所分,五郡变六郡,总地盘无非还是那些。

其他四郡都位于扬州南部,唯庐江郡孤悬江北,旁边即是九江郡,此二郡地处扬州北部,也就是广义所指的淮南一带。

待孙权的位子稍稍坐稳后,首要之事当为讨伐内部叛贼李术(孙策所封的庐江太守),他先给曹操写了封信,在信中晓以大义并且恭维了曹公一番,目的是令其不要阻挠自己征讨李术,曹操当时也有一大堆事要处理,无暇分心扬州局势,二人遂达成默契。

安抚过曹操,孙权立即带大军出征,旌旗所至,李术束手,庐江讨伐战打得干脆利落,我都怀疑他这次是不是被哥哥的英灵附身了。

伴随着李术兵败身死,孙权虽然又将孙河封为新任庐江太守,但他对庐江郡却没有展开重建工作,只是将大部分人口迁到了自己所在的扬州南部。

东吴势力暂时放弃了庐江郡,只保留了个别几处沿江据点作为日后跳板,大部分地盘都被当成军事缓冲区(隔壁九江郡这时已归属朝廷,也就是曹操)。

这种做法,要分析起来又能讲出好多道道儿,但因为和本篇关系不大,就不多讲了。

以上便是战略收缩方面,接下来是招贤纳士。

尽管孙策已经为弟弟留下了不少英杰,可是人才这种俏货,没有哪个王者会嫌多,孙权同样贪得无厌。

当时天下大乱,中原及关中一带更是哀鸿遍野,故尔有不少北方士人拖家带口的逃到江东避难,也有很多逃到了益州、荆州、交州甚至幽州辽东一带。

逃到江东的那批流寓北士,其中包括吕岱、诸葛瑾、步骘、严畯、鲁肃等人,张昭其实也算,只不过他老早就跟了孙策,其余那些在孙策时期多数采取观望态度,孑然一身,闲云野鹤,四处游历刷声望。

孙权此时非常诚恳的摆出一副求贤若渴姿态,为这群人一一抛出橄榄枝,最后顺利将他们请进了幕府。

除了这类流寓北士,对于当地名门望族,孙权同样极力争取,刚才谈到过,吴郡四大家族先前与孙策并无明面上的激烈冲突,所以合作只是早晚问题。

孙策没来得及完成的工作,他弟弟现在帮他完成了,还搞得有声有色,伟大的合作。

顾家、朱家一时间纷纷响应,顺理成章的前来投效,陆家稍微曲折点,又过了两年才与孙家达成世纪和解。

本期主角朱桓,便在此时闪亮登场,那时的他,不过二十来岁,比孙权稍稍年长,眼神中充满了对诗和远方的向往。

3.内外兼修

每个人从出生那天开始,就决定了日后起点的高低,这句话放在古今中外皆适用。

身为吴郡名门子弟,朱桓刚为孙氏政权效力,便收获了个还算不错的起点:余姚县县长。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心很大,同是担任县长,二十来岁的朱桓明显就比十五岁时的孙权靠谱太多,起码有实打实的政绩。

古代医疗水平极度落后,每当瘟疫肆虐,随之而来的场景就是百姓成片成片的染病,再逐渐蔓延,最终扩散到当地各个角落,更可怕的还有收成大减及粮价飙升,破坏性是全方位的。

朱桓任职期间就遇到过一回,当是时,山雨欲来风满楼,余姚县的天空皆被阴云层层笼罩,众官吏束手无策,老百姓人心惶惶,唯朱桓镇定自若。

小年轻轻的朱县长当机立断,接连派出手下,要他们将患病百姓统一收容救治,饭食务必及时供应,隔离病患的同时也不要忘记安抚其他百姓。

面对眼前困局,朱桓临危不乱,处理得井井有条,瘟疫很快结束,粮价始终稳定,社会没有引起太大恐慌,凭借着自身努力将损失降至最小,余姚县,天又亮了。

有如此出色的父母官,当地百姓无不感恩爱戴,无数个夜晚,县里的单身姑娘入睡前幻想自己未来夫婿时,脑海中尽是家乡那位年轻县长的模样,何处觅情路,满眼风光朱休穆。

瞧瞧吧,同为县长,孙十万不该为自己昔日所作所为脸红吗?

渣权有没有惭愧过,史料并无记载,但朱桓担任县长期间的优异表现免不了会传到他耳朵里。

第一阶段考验,对方交出了一份完美答卷,孙权随即做出最新安排:将朱桓扔到部队里继续锻炼。

想当年孙权自己就是这条成长路线,从担任地方官积累政务经验到投身军旅体验战场硝烟,先管民,后掌兵,从而达到内外兼修境界。

此时的朱桓不同于当年孙权,人家没那么多歪歪毛病,投身军旅只为进步并非改造,孙权可能也心中有数,所以对朱桓这个军事小白同样给了个较高起点。

只见孙十万大手一挥,很豪气的任命朱桓为校尉(中层军官),赐兵两千,朱桓由此迈进“有兵一族”行列。

而孙权给予对方军事领域的新手村任务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整合并统管吴郡与会稽郡的遗散逃兵士卒。

这项任务对别人来说可能有点头沉,安排给朱桓那算是找对人了,盖因此人身具某种异能,暂时卖个关子,后面会写。

而朱桓再次不负重望,只用年余时间就收拢了一万多人,轻松完成考验,华丽走出新手村,更艰巨的任务也即将开始。

4.维稳大师

山越,这个词对三国历史爱好者绝不陌生,有关山越人的起源史学界长期以来始终争论不休,姑且先不讨论这一群体是越人后代亦或是亡命避世的南方汉人,笔者对此只做个形象比喻:孙氏政权相当于现代土耳其,而山越则好比土国境内的库尔德人。

就是这种剑拔弩张关系,由孙策攻伐江东开始算起,到后世孙皓亡国为止,孙氏政权与山越之间的争斗整整纠缠了将近百年。

山越人分散于扬州南部各郡,如同孙氏政权后方地带的定时炸弹,但反过来说,它们又是一笔隐形财富。

与山越人作战,是东吴将领非常宝贵的军事经验,但凡有点名气的东吴将领,履历中都有过这项副本任务。

除此之外,通过招降部分山越人,亦可扩充东吴诸将的私人部曲,这股庞大又分散的群体是孙氏政权长期稳定的兵源之一,量大管够,无限续添。

如今轮到了朱桓,作为军界冉冉升起的新星,山越副本总是需要面对的重大考验。

前文提到过,孙权继位初期,在军事层面上有过战略收缩的规划,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会一直安于现状。

随着位子越坐越稳,孙权终于出手了,但攻伐目标并非淮南一带,而是位于长江中上游的荆州,荆州的重心是南郡,欲取南郡,必先攻江夏,镇守江夏郡的黄祖既是孙氏政权对外扩张的绊脚石,亦与孙权有着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于公于私,连番血战在所难免。

几年之内,孙权亲自带兵与黄祖厮杀过好几场,黄祖稍处劣势,江夏军民百姓被东吴诸将掳掠了一批又一批,连自己儿子都被打得无影无踪(黄射自柴桑一役后神秘消失,再无音讯)。

然黄祖毕竟不是无能之辈,虽屡次受挫却总能收拢起残兵继续做出猛烈阻击,孙氏政权的徐琨、凌操两员大将先后死在了征讨江夏的战役中,要知道,徐琨在东吴军界的地位可是相当高的。

黄祖不仅有能耐,运气也不错,每当东吴兵马即将扩大战果之际,后方总会传来紧急事务,不是吴夫人(孙权母亲)突然病重,就是江南诸郡出现大规模叛乱,只得仓促退军。

孙权这几年经常统兵征战,话事人长期不在大后方,江南的叛乱亦愈发猖獗,山越人及各地土匪蜂拥而起,暗营结寨,攻陷城池,甚至屠戮东吴官员,把扬州南部搞得乌烟瘴气。

那段时期,丹阳郡和鄱阳郡(孙权从豫章郡所分)被祸害得最为严重,便在此时,孙权将剿匪重任授予朱桓。

不到三十岁的朱桓欣然领命,带着部曲踏上征程,所到之处,叛乱即止,贼寇仓皇败逃,后方得以安定,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剿匪工作干得出色,按说朱桓身上肩负的重担也会更多,可是很奇怪,几年后的赤壁之战、南郡之战、合肥之战以及前两次濡须之战都未出现他的身影,史料中亦无朱桓参战的片言记载。

较为合理的解释:朱桓长期留守大后方继续干着平叛剿匪攻伐山越这些事,东吴另一位重要将领这段时间同样没有太多记载,应与朱桓情况类似,那位将领名叫潘璋(合肥之战潘璋有参与,赤壁及南郡之战皆无)。

长期留守大后方四处维稳,使朱桓错过了许多经典战役,名声不显,默默无闻,好在孙权没有抹杀他的功劳,将其升为俾将军,并封了个亭侯。

很多人可能不了解“俾将军”的高度,笔者现在从东吴诸将中找个参照对象为大家比较下。

程普,江东十二虎臣之首,到孙权时代,程公已为三朝元老,在东吴军界的资历称得上数一数二,赤壁之战及南郡之战,程普与周瑜分别作为前线左右都督,烧赤壁、下乌林、克南郡,与曹操势力经历过连场恶战,作为前线大督之一,程普功劳不可能小对吧?

即便如此,以程普这等化石级元老,又是重要战役立过大功的前线统帅,也不过是打下南郡后才被封为俾将军。

明白其中的份量了吧,朱桓并未参与赤壁及南郡之战,却能在差不多的时期受封为俾将军,可见这几年他在后方的维稳工作干得有多出色。

5.超强大脑

朱桓身为贵族子弟,二十岁前无任何军事经验,不到十年就成长为所属势力下的军界栋梁之一,当中必有过人之处,值得好好盘道下。

其一,善养士卒,轻财重义

三十年后,朱桓病逝那日,其部下不论男女老幼一齐痛哭流涕,因为朱桓生前没留下任何财产,孙权额外赐予朱家五千斛盐料理后事。

朱桓出身名门望族,本就家大业大,又为孙氏政权卖命了一辈子,俸禄及赏赐必定不少(渣权这方面还算大方),死时竟然家无余财,他又没啥不良嗜好,黄赌毒一律不沾,资产都去哪儿了?

史书中给出的答案很直白:都赏给手下了,慷慨到不惜拿出家中资产倒贴,所有部曲兵士的亲属,同样给予赡养照顾。

其二,胆略过人,临危不乱

关于这方面,初任余姚县长平息瘟疫一事中已有不少体现,后面写到第三次濡须之战及石亭之战时,大家依然会看到这些优秀品质,暂且略过。

其三,高傲不羁,耻为人下,冒险主义,积极进取

此处的“耻为人下”不是说他跟吕布、刘备、马超等人那样总想着割据一方自己当老板,朱桓对这些不感兴趣,节操和忠诚也都很好。

他只是不喜欢在战争时期受人节制,每次遇到战事,但凡无法自由统率军队,朱桓便会埋怨激愤,久久不能平复,如任性孩童一般。

朱桓太高傲了,他认为自己的决策永远都是对的,自信心未免有些膨胀。

然而生于乱世,挺多时候真就需要个别极具自信之人,他们的进取心总是格外高涨,开疆拓土,星辰大海,天空才是极限,退一步讲,朱桓确有高傲资本,堪称当世良将,他的冒险精神和进取心像极了周瑜,与三国时代另外两员大将也挺像:蜀汉魏延、曹魏邓艾。

其四,天赋异禀,记性超群,与人一面,没齿不忘

史书记载,朱桓手下部曲足足一万多人,他却能全部记住,不单如此,就连这些部下的家属同样全部识得,只要与人见过一面,哪怕相隔几十年也不会忘记对方容颜。

笔者已经被震惊到无话可说了,就这份恐怖的记忆力,怕是整个中国古代史都很罕见。

身负此种异能,对练兵、治军、作战方面的加成大到难以复加,最直接的表现就是能够做到人尽其用,自己手下谁适合干什么工作,安排得明明白白。

可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超强的记忆力让朱桓在军事领域游刃有余,却也间接为他日后的结局埋下了伏笔,再次卖个关子,后面会写。

6.高光时刻

自赤壁之战过后,孙权威望日盛,胃口变得越来越大,亲自带兵首次进犯合肥、借南郡于刘备充当抵御荆州北部的防火墙、派步骘占据交州并借机招降士燮家族,大手笔一个接一个,可谓春风得意。

其他两家也踏上了各自不同方向:曹操得陇,陆续攻灭及收服以韩遂、马超为首的十几支关西军阀,于篡汉之路继续高歌猛进;刘备望蜀,花了两三年时间苦战刘璋,最终攻陷益州,从此具备了逐鹿资本。

天下大势日趋明朗,曹刘孙三足鼎立几成定局,剩下的韩遂、马超、张鲁、公孙康之流皆不足道,三国历史正式进入高潮阶段,此后便是御三家之间尔虞我诈、互相攻伐的峥嵘岁月。

从孙刘联盟开启赤壁之战到吕蒙白衣渡江袭取南郡为止,不过区区十一年而已,期间节奏之快令人应接不暇,但朱桓彷佛消失了一般,无任何相关记载,所有与孙氏政权相关的大小战役,如皖城之战、合肥之战、前两次濡须之战、奇袭南郡等,皆无其参战身影。

依笔者推测,朱桓这段时间仍留守后方承担维稳工作,每天的生活乏味又单调:吃饭平叛打山越。

对一个进取心极强之人来说,未能出现在三国主战场未免有点可惜,不过没关系,是良将早晚都会名震敌国,属于他的高光时刻,快要到了。

世事变幻,星河斗转,公元222年,魏帝曹丕派出三路兵马大举伐吴,负责进攻濡须的那一路由名将曹仁领军,兵锋所向,吴人胆寒。

朱桓此时已接替周泰成为了新一任濡须督,也是史料记载中他首次出现在抵御曹魏的主战场,这种千载难逢机会,朱桓也许盼了好多年。

随着魏国大军逼近,第三次濡须之战正式打响,兵法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下攻城。”,曹仁戎马一生,乃当世屈指可数名将,兵法自也背得滚瓜烂熟,他选择了一条上策:声东击西,调虎离山。

只见曹仁整顿兵马,大张旗鼓的向羡溪进发,羡溪地处濡须以东几十里,位置重要且敏感,因为距离中洲很近,而朱桓部曲的家属都留在中洲,羡溪一旦被魏军拿下,中洲亦免不了失陷的命运,到时朱桓军的士气必将跌至谷底,不战自溃,任人宰割。

或许是关心则乱,朱桓轻易堕入圈套中,第一时间就派出大部兵马火速驰援羡溪,他自己仍坐镇濡须,待援军部队开拔起行后,斥候来报曹仁正率领数万步骑直逼濡须,朱桓这才明白自己上当了,连忙又派人追回正赶赴羡溪的那支大股兵马,曹仁却没给对手这样的机会,魏军急行七十里,片刻即至。

朱桓先前已将大部分兵力派了出去,这时留守在濡须的人马加上附近能够紧急征调的,东拼西凑也仅有五千上下,先手已失,又是敌众我寡,他手下的将领们一时间惊慌失措,留给自己的时间,看来不多了。

朱桓望了望身边诸将,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段往事,那是自己当年在余姚县面对瘟疫到来时的危急场景,尔来二十二年矣。

昔年的困局恰如此时此刻,只见他的嘴角微微扬起,二十岁时的血液顷刻间在四十五岁的身体里不断流淌,数码宝贝进化曲“勇敢的心”亦在耳畔声声回响,转瞬之间,朱桓狂笑不止,为众人献上了一场慷慨激昂的精彩演讲。

“兵贵精不贵多,更在于主将的能力,曹子孝你们都知道,此辈怎能与我朱桓相比呢?在本督看来,曹仁不过尔尔,既无指挥能力又不勇猛,何况他的士卒长途跋涉,已是强弩之末,本督与诸位将军一起据守坚城,南临长江,北倚山陵,在此以逸待劳以主制客,我们必定有胜无败,即便曹丕亲征,尚且不值得忧虑,更遑论曹仁之流!”

说得是真精彩,体现了朱桓极度自信及临危不惧的一面,在他看来,当年一度让周瑜都吃过大亏的曹天人竟是个平庸之辈,这份狂妄可见一斑。

事已至此,濡须诸将除死战外别无其他选择,纷纷团结在朱桓身边,无一人叛逃,先前曹仁让朱桓失掉了先手,来而不往非礼也,现在必须要做出回击,上兵伐谋,他也会,而且咔咔整得很好。

朱桓将计就计,立即偃旗息鼓,摆出一副守备异常薄弱的态势,从而做到引蛇出洞诱曹仁来攻,曹仁果然中计,派儿子曹泰起大军突袭濡须,另派将军常雕率其所部乘油船袭击中洲,蒋济对曹仁的做法提出了反对意见,但曹仁仗着兵马众多,坚持要这么分兵,他自己则留在橐皋以作后援。

见招拆招,朱桓分别派兵攻取常雕别部的油船水军及常雕本部,正面攻城的曹泰军由朱桓亲自抵挡,经过连场血战,曹泰烧营而退,好歹保住了命,常雕却被坑苦了,他这支偏师此刻已被前后夹击,进退失据,最终与自己的副将诸葛虔被吴军阵斩,另一位副将王双的运气倒是不错,未死于乱军之中,只是被生擒,接着又被朱桓送至武昌。

第三次濡须之战就这样匆匆落幕了,以朱桓大胜告终,杀退曹泰部,全歼常雕部,阵斩敌方偏师主将及副将,生擒另一名副将,常雕部的五千兵士于此役全军覆没,被杀死及淹死的有一千多,另有三千兵士成了俘虏,曹泰部的损失未见记载,但作为攻城主力,又是被杀得烧营逃窜,损失想必不会太少。

至此,曹丕三路大军皆退,孙权度过了危急时刻,战后大赏有功之臣,升朱桓为奋武将军,封嘉兴侯,因为史料缺失的缘故,之前朱桓升到裨将军以后再无其他相关记载,以当时军衔制度来看,裨将军往上是偏将军,偏将军再往上是杂号将军,朱桓凭濡须战功受封为杂号将军,爵位也从亭侯变成了县侯,笔者认为朱桓担任濡须督时,军衔应为偏将军,只是缺少了升迁的记载。

在自己四十五岁那年,朱桓迎来人生最高光时刻,他的对手曹仁却显得格外凄凉,没过多久就病死了,以一场败绩结束了人生最后战役,让人颇感唏嘘。

7.石亭之战

之后几年,朱桓仍镇守濡须,期间未遇战事,一切风平浪静,而曹刘孙三家却又出现了不少变革。

孙氏政权自击退曹丕三路大军后,再次进行了战略收缩,很长一段时间无太多主动攻伐的大动作,以内部平叛维稳为主,外交上则与蜀汉重修盟好,没有了荆州这个利益冲突,孙刘两家再也相安无事。

变革最大的当属魏国,曹丕当了皇帝没几年便即撒手人寰,由曹睿继承大位,一系列的战端亦接踵而至。

公元228年,东吴鄱阳太守周鲂向曹休诈降,表示愿意弃吴投魏,此即为历史上“断发赚曹休”的典故。

周鲂为此筹划许久,先后给曹休写了七封信,一封比一封感人肺腑,信中还透露了不少己方军事情报(都是假的),曹休逐渐被打动,像个傻白甜小女生一般,倾心投入到这段孽缘当中。

千里驹曹休此时官拜魏国大司马,坐镇寿春,总督扬州军事,同时可节制豫州、青州、徐州一带的兵马,权势滔天,风光无两。

当年曹丕三路伐吴之时,唯曹休那一路大军斩获最多,为魏国挽回了不少颜面,两年前,曹休再次立下大功,亲自带兵攻陷了皖城,斩杀守将审德,顺便拔掉了孙权在庐江郡的大部分地盘,并收降了韩当之子韩琮。

韩当为孙氏政权三朝元老,一生劳苦功高,他的儿子投降曹魏,对东吴内部的政治打击非常大,更可恶的是韩琮润了以后,经常带兵侵略东吴边境地带,孙权对此人恨到咬牙切齿。

自打主持东南战线,曹休称得上功勋赫赫,说是东吴克星也不为过,有鉴于韩琮先前的“弃暗投明”,所以周鲂写信诈降,在他看来谈不上多么意外,曹休对周鲂暂时选择了信任,遂率十万步骑从寿春前往皖城接应对方。

之所以这般兴师动众,笔者分析曹休的目的并非仅仅只为接应周鲂,更不可能是为了牵制吴军主力好让司马懿进取夏口。

他的志向和胃口都很大,明显是奔着攻取鄱阳、豫章诸郡而去,否则不至于浩浩荡荡带那么多兵马深入险地,此计一旦得逞,孙氏政权荆州与江东之间的联系将被切断,逐个击破也只是时间问题,不可谓不毒。

曹休与朱桓在某些方面极为相似,二人进取心都相当爆棚,且富有一定的冒险精神。

他也许根本不在乎周鲂是否诈降,以自己兵马之众,即使对方真搞小动作,魏军同样可以直接来硬的,至于淮南兵力一时空虚,曹休也不太担心,毕竟豫州、青州以及徐州同样驻扎了不少兵马,东吴就算攻下合肥,哪怕是占了寿春,依然无法抵挡魏国大军的反扑。

千里驹此刻志得意满,踏平江南的野望看来很快就能实现,可前方等待他的却是一条不归路。

在曹休进军之际,东吴那边也开始紧锣密鼓的做出部署,孙权特意从武昌赶到皖口主持大局,又从荆州战区调来陆逊担任前线统帅,另派全琮、朱桓各率三万人为左右督,充当陆逊副手。

大军启程时,孙权亲自为陆逊执鞭牵马,给足了对方排场,东吴为此战同样下了不少本钱,全琮和朱桓的兵马合计六万,陆逊所在的中军,兵力决计不会低于两万,这场战役,孙权于前线至少投入了八万兵力,期待以一场大胜为自己称帝造势。

魏吴双方都下了血本,大战一触即发,江水滔滔,万里肃杀。

魏军在曹休率领下,经合肥、舒县进入安庆谷地,这会儿他已隐隐感觉到自己被骗,毕竟吴军好几万好几万的调动,很难做到完全避过敌方耳目,但曹休原本就不在乎周鲂是否真心归降,又自恃兵强马壮,遂继续向前深入,最后在皖城,双方开片。

东吴兵将从皖口沿水北上,陆逊自领中军,朱桓、全琮为左右翼,三路兵马齐头并进,一顿组合拳朝着曹休招呼过去。

经过一场酣战,曹休吃了点小亏,但这个时候他仍能掌控住大军,并无多大损失,便暂时退到了石亭驻扎,以待明日重振旗鼓。

但到得晚间,曹休大军突然发生夜惊事件,炸营了,士兵个个如惊弓之鸟,军心躁动,一团乱麻,这下子局面再也无法控制,陆逊带兵趁势掩杀,曹休军大败,一路溃退。

退到夹石时,曹休已折损了一万多兵马,所有粮草辎重器械物资皆被敌方缴获,惶惶如丧家之犬,直至看到某个人正带着少量兵马守在前方,悬着的心才终于松下来了,远处那位将领正是贾逵,此人及时赶到,意味着曹休逃出生天。

早在曹休进军之际,魏国朝堂就有不少人嗤之以鼻,普遍认为曹休孤军深入太过冒险,容易被伏击,曹睿也不傻,清楚个中道理,当即令贾逵迅速带兵接应曹休,与其合兵一处退回寿春。

到了淮南,贾逵发现濡须一带守备格外薄弱,立马恍然大悟:看来吴军已将大部兵力全部集中到了皖城前线,曹休凶多吉少。

他半刻不敢耽误,率领本部兵马火速先赶到无强口,不料无强口已被吴军占据了险要位置,紧接着便又转至夹石,当时贾逵手下的将领们都很担心,建议应该先向上面汇报一下再行动,贾逵力排众议,坚持前去夹石接应救援,晚了就来不及了。

一路急行军,这支兵力不算太多的偏师部队总算抢先一步到达夹石,贾逵令全军在各处遍插旗帜,营造出一种魏国大军已及时来援的假象,过了不久,果然有支小股吴军前来断曹休归路,一见这个阵势,当场就被唬住,打也没打就撤退了。

正是贾逵的坚持与果断,曹休大军才得以获救,曹休却没有半点感激对方的意思,反而嫌三嫌四,与贾逵的矛盾进一步激化,几个月后,贾逵被活活气死,而曹休始终走不出战败阴霾,没多久也抑郁而终,石亭大败,魏国一战丧双贤。

8.淮南野望

石亭之战,陆逊大败曹休,缴获军资无数,朱桓作为副手,功劳亦是不小,但这场大战前夕,他有个更为宏大的计划,因此向孙权献计。

“曹文烈那厮能有现在的地位,不过是倚仗宗室身份罢了,他谈不上是什么智勇兼备的名将,曹休此战必定战败,败了就要逃,到时定会经过夹石和挂车,这两个地方都是险要之处,请让我率领一万军士前去堵路,曹休必被生擒,我们则乘胜追击,取寿春,据淮南,再谋图许昌、洛阳,这正是千载难逢的时机,主公千万不要错过。”

朱桓的狂妄再次体现得淋漓尽致,曹休这几年对东吴战绩极佳,绝非庸才,可在他眼中,仿佛铁定就要大败一样。

孙权听完这个计划,内心也着实澎湃了一阵,不过事关重大,他还是先与前线统帅陆续商议了下,陆逊不同意,孙权便没有采纳。

陆逊之所以反对,绝不是怕朱桓抢功,陆伯言乃谦冲大气之人,品德、节操、忠诚都没话说,在他看来,这个计划实在过于冒险了。

按照这场伏击战的规划,周鲂引曹休大军前来皖城接应,吴军以逸待劳靠伏击歼灭对方有生力量,断曹休归路之事,其实也有相关布置,就是无强口,曹休败退,无强口、夹石、挂车都是可以断路的地方,堵住这三处,曹休大军将会无所遁逃。

这也是为什么朱桓献计时对无强口提也不提的原因,早就在计划里了,没必要再提,而前去无强口堵路的那股兵马,最有可能是从濡须调过去的,因为距离合适,三处险要,无强口距离濡须最近,夹石和挂车则距离舒县、合肥更近。

按朱桓的计划,他带一万兵去夹石、挂车断路,大多只能走陆路,难以做到完全保密,而夹石、挂车距离魏国地盘更近,深入敌境后,但凡豫州、徐州派兵前来救援,朱桓军处境便凶多吉少,凶险程度比曹休大军更甚。

再者,朱桓预想的剧本里,首要一点是先在正面交锋中击溃曹休,并且要打得对方毫无斗志,到时他在夹石、挂车堵住归路,陆逊率大军在后面追杀,最后对曹休来个关门打狗。

可当时大战尚未开始,虽然东吴准备工作严丝合缝,可战争这种事是没什么必胜一说的,曹休能力不俗,陆逊事先也没有绝对把握可以干翻对方,若正面交战占不到便宜,朱桓即使去了夹石、挂车堵路也只是送人头而已。

曹休大军共计十万,当中包含不少骑兵,陆逊的总兵力在八九万上下,本就稍显劣势,再让朱桓带去一万人更会让数量差距进一步加大。

后来陆逊确实有派出小股部队赶赴夹石堵路,那时情况与最开始时又大不相同,曹休大军既已溃败,断其归路关门打狗成了可行方案,只不过这支小股兵马比贾逵慢了几步,去晚了。

陆逊所虑非常正确,符合他一贯稳扎稳打的风格,然而朱桓的计划同样有可圈可点之处。

时逢乱世,尤其吴弱魏强的局面,偶尔搏一把才能大幅改变强弱平衡,东吴对此次计划酝酿许久,有心算无心,占据了先手优势,而战争历史中以弱胜强的例子比比皆是,就算没了这一万兵士,陆逊仍有七八万人,与曹休十万大军相比在数量上不算太过悬殊。

狭路相逢勇者胜,只要陆逊正面保持不败,时间一久,曹休大军粮草消耗殆尽,短期内又得不到有效补充,而吴军却可以从皖口水路源源不断向前线运粮,胜负的天平自会倾斜。

待到那时,曹休大军粮草不济,军心动摇在所难免,三处出口皆被堵住,身后又有陆逊大军不断追杀,结局如何不难猜测,十万兵马灰飞烟灭只在朝夕。

损失十万大军,魏国元气巨伤,几年内都无法恢复,曹休不论被生擒还是被阵斩,对曹魏势力同样是极大打击。

朱桓的计划,风险大,收益高,成功的希望较低,却远远不是零概率,有值得一试的机会,最好的战果是全歼敌方多达十万的有生力量,至于图谋许昌、洛阳,这个确实有些遥远,也超出了东吴现有实力。

所以说分析历史决不能带有二极管思维,陆逊固然稳妥,朱桓的计划亦有可圈可点之处,只看主上如何取舍。

很明显,孙权暂时不想大赌,选择了见好就收,不过战场上的得失已经是次要的了,另一件事才是正题。

借着石亭之战带来的胜利加持,次年五月,孙权于武昌正式称帝,名义上的三国鼎立格局最终形成,撒花。

左右逢源了一辈子,孙十万总算扬眉吐气,当了皇帝,标志着从此可以建宗庙立社稷,标志着“大魏吴王“称号彻底被丢进了垃圾桶,更标志着可以随心所欲为功臣们封官赏爵。

我们的主人公朱桓将军就非常幸运,成了名副其实的开国功臣,周瑜、程普、吕蒙等人尽管都很牛,名义上的开国功臣却算不上。

荣耀还不止这些,几十年来的功劳苦劳孙权可都看在眼里,朱桓上前听封,授汝为前将军,领青州牧,假节,钦此!

青州此时尚被曹魏统治,朱桓的青州牧属于遥领的,政治意义大于实际意义,前将军就不同了,乃正儿八经的重号将军,更为四方将军之首,昔年刘备自领汉中王时,受封为前将军的可是关二爷,“前将军”份量有多重,无需多言。

五十二岁那年,朱桓踏上了人生之巅,但不论世事如何变迁,他仍会像从前那般矜矜业业卖力表现,时刻幻想着建立更大功勋。

9.任性妄为

光阴的脚步匆匆流转到了公元237年,都这个时候了,老一辈的风云人物正陆陆续续退出历史舞台,有幸见过曹操、刘备的都成了凤毛麟角,昔日那位英姿勃发的青年县长,此时也已年过六旬,名门子弟疆场老,红颜少女两鬓斑。

自孙权称帝以来,朱桓防区未变,仍担任濡须督重任,濡须对吴国的重要性犹如合肥之于曹魏、阳平之于蜀汉,非大将不足以镇守。

最近几年吴国在军事上的建树乏善可陈,有过几次大动作,最后都潦草收场,朱桓的防区倒是风平浪静,濡须依山傍水地势险要,又有大将坐镇,魏国也不愿轻易进犯。

对很多人而言,有份清闲工作是梦寐以求之事,但对进取心极强的英杰来说无疑是种折磨,六十一岁的朱将军人老心不老,日复一日期盼着杀敌建功,机会,可算等到了。

这一年,魏国庐江主薄吕习暗通吴国乞求归降,并打算里应外合攻取城池,遂求孙权派大军前去接应。

多么熟悉的一幕,吕习是不是效仿周鲂诈降先不去考究了,反正孙权对此挺感兴趣,即刻下达诏命,令全琮和朱桓领兵前去接应,此次任务,全琮为前线主帅,胡琮为监军,安排得没什么问题,因为全琮在孙氏政权的军衔始终比朱桓高一点点。

当年朱桓升上裨将军时,全琮是偏将军,偏将军比裨将军高一级,到孙权称帝时,朱桓升到了前将军,虽为重号将军,高度仍比不上全琮的卫将军。

论战绩,全琮不如朱桓,之所以地位更高主要还是资历吧,全琮出身于吴郡全氏,全氏比起顾陆朱张四大家族是不如的,不过也算当地名门之一,全琮之父名叫全柔,当年孙策带兵抵达江东战场没多久,全柔便带着整个家族前去归附,很有思想觉悟。

全氏家族投效时间极早,全柔的资历可能比张昭、周泰、蒋钦、董袭等人还要老,标准的创业元勋之一,因此全琮的起点比朱桓更高,笔者认为合情合理,倒是和他老婆孙鲁班没多大关系,全琮受封卫将军在前,娶孙鲁班在后,不能颠倒顺序。

回归正题,待吴国集结完军队,朱桓便匆匆离开濡须驻地,跟随大部队向庐江郡秘密进发,不料刚刚抵达城池附近时,吕习“里应外合”的计划就败露了,魏国既已有所防备,全琮只得带大军紧急撤退。

吴军想要袭取的那座城池,外面有条小溪,最深处接近两米,全琮率领大部队仓促渡水,朱桓亲自留下断后,魏国庐江太守李膺这时整顿起人马,想趁吴军撤退之际实施“半渡追击”,于是带兵兴冲冲出城赶至溪边,远远望去,但见前方正是朱桓的麾盖,李膺不禁悚惧顿生,即刻停住了脚步,魏兵同样不敢上前发动突袭,最后眼睁睁看着吴军渡水而去,他们竟如此忌惮朱桓。

逃离险地,吴军暂时退到一处安全地带扎下营寨,主帅全琮现在的心情颇为沉重,有鉴于此次出征一无所获着实有些丢人,他打算将大军都撒开来,让诸将各自率兵在附近搞搞破坏或者掳掠些魏国军民,挽回点颜面回去好向孙权交差。

全琮心情很不美丽,然朱桓此时火气更大,起早赶晚集啥也没捞着,这两天他都不好意思见自己手下的兵将,越想越烦闷,朱桓再也受不了了,气急败坏的跑到全琮中军大营询问下一步作战计划。

二位军界大佬随即便交流了一阵,谈话内容不得而知,但朱桓的情绪破防了,缠着对方没完没了喋喋不休,全琮也很无奈,现下只想脱身,于是对朱桓甩锅:“胡琮是监军,他也觉得这么做合适,你去找他吧,求放过。”

略施小计就把朱桓打发走了,全琮倒是得到了解脱,胡琮的麻烦却来了,回到自己军营,朱桓气得血压飙升,遂派人去胡琮处让对方赶紧过来趟。

可怜的胡琮这会儿啥都不知道,屁颠颠的就赶了过来,于营门外等候,朱桓一听正主到了,从座位上腾地起身准备出去相迎,并对身旁亲信指示一声:“过会儿我挥挥手,你们就各自退开。”

朱桓有个手下感觉苗头不对,怕整出鸿门宴来,急忙偷跑出去朝胡琮连使眼色,暗示对方赶紧开溜,胡琮会意,逃之夭夭。

等朱桓来到营门外,连胡琮的屁影子都没瞧见,马上反应过来肯定是有人通风报信,回到军营就把那个手下杀了,帐中另一位中层军官上前劝谏,也被他砍了。

这是彻底作下了的节奏,朱桓于是想出个脱罪理由,借口自己狂疾发作,要回建业养病,孙权爱惜他的才能,并未治罪,令朱异(朱桓之子)暂时代管朱桓的部曲,又请来不少精神病专家为自己爱将及时治疗。

一群白大褂日以继夜的开会研究方案,经过几个月诊治,朱桓病情大有起色,便准备返回濡须防区重掌军务,孙权亲自为其饯行。

望着须发皆白的朱桓,孙权一时思绪万千,相识时,彼此尚为器宇轩昂的弱冠青年,而如今,大家都成了半截入土的糟老头子,韶华转眼即逝,再回首恍然如梦。

孙权怅然轻叹,向朱桓感慨:“如今大业还未完成,我们应齐心合力平定天下,孤打算让卿统领五万人独当一面以图他日进取,希望爱卿的疾患不要再复发了。”

听到孙权亲口许下的这个大饼,朱桓强行抑制住心中狂喜,正色一声:“陛下乃天选圣人,有朝一日,若能君临天下,亲贤远佞,扫除奸邪,那臣的顽疾自然会好起来。”

义正言辞过后,朱老将军又调皮了,对孙权提出个非分请求:“臣即将远去,要是可以摸摸陛下的胡子,就当真死而无憾了。”

孙权瞬间怔住了,紧接着便将脑袋凑了过去,任由对方抚弄,朱桓摸了几下,心愿得到满足,不由得感叹一声:“臣今天总算是捋过虎须了。”,孙权被这句马屁哄得哈哈大笑。

在这烽火连天的残酷年代,两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儿靠在一起摸胡子,姑且…姑且算作乱世中一抹有趣画面吧。

不知朱桓是否已预感到自己时日无多,这次离别尽管充满温馨,可也夹杂着一丝萧瑟凄苦,次年,他果真映衬了“死而无憾”一词,病重不治,将星陨落,天年定格于六十二岁,朱老将军没能等到大饼兑现那日,所有未完成的雄心壮志,俱随江南烟雨一齐消逝。

10.狂疾疑云

从朱桓闯祸到养病再到去世,仅仅相隔一年左右,整件事看似简简单单,细细一推敲却又感觉存在太多不合常规之处,笔者是个推理发烧友,现在就来回顾并分析下。

整个事件要从那次临时出征说起:魏国庐江主簿吕习意欲献城,请求孙权派兵前去接应,进而里应外合夺取城池。

庐江郡地处魏吴边界,两国各占一半,庐江以西多为吴国占据,东部则属魏国控制,双方地盘犬牙交错,但凡吴国能够占据六安一带,整个庐江郡便俱归孙权所有,将来与濡须方面军共同夹击九江郡亦可事半功倍。

再说兵力部署,早在四年前(公元233年),全琮就曾率军征讨过六安,步骑共五万兵马,这次卷土重来与吕习里应外合,孙权还特意从濡须调来朱桓协助作战,可见吴国重视程度,全琮官拜卫将军,朱桓官拜前将军,二人皆为吴国军界重量级角色,若只给他们万八千的兵力,孙权自己都会觉得拿不出手。

因此,笔者推测此次军事行动,孙权征调的兵马大概率比起四年前那次只多不少,这也符合全朱二人在吴国军界的身份地位。

上一回,全琮率领大军征讨六安未克,手下将领建议分兵掳掠些当地百姓回去交差,他断然拒绝了众人建议,认为占这种小便宜,对敌人削弱不了多少,反而会影响国家的体面及威信。

而这回,由于“里应外合”计划提前破灭,全琮打算分兵让诸将在当地搞点偷袭破坏工作,原因不难理解,他来不及了,一次次率大军无功而返实在说不过去,体面,顾不得了。

全琮考虑得没啥毛病,三国时期各方势力掳掠人口以及在敌境搞震实乃家常便饭,孙权就挺爱玩儿这手,当年曹操被东吴骚扰得没办法了,只得将淮南一带整成无人区,百姓全部迁到别处,坚壁清野,连根毛都不给孙权留。

众所周知,朱桓向来心高气傲,吴军此次白忙一场,他心里的憋屈不见得比全琮少,到此为止,谜团只剩一个:朱桓究竟因何与全琮争吵,逼得全琮无奈之下搞出甩锅之事。

普遍说法是全琮为了抢功及刻意打压,故而对朱桓隐瞒所有军事计划,朱桓性情桀骜,被人如此看轻导致情绪失控,这个原因不是毫无可能,但我翻遍过史书,并未找到与之相关文字,而且也经不起推敲,全琮身为主帅,朱桓受他节制,不论朱桓有多少斩获,主帅的功劳一定最大,这是常识。

若是因为嫉妒或厌恶,那更应该让对方积极参与行动,朱桓进取心满满,行军作战又带一定冒进主义,可他已是六十一岁高龄,但凡出点意外,死在战场上就是分分钟的事,借敌方之手除掉想要除掉的人,对全琮来说岂不更好?哪怕朱桓仅仅只是受点伤,都这个岁数了,又还能挺多久,大家都了解朱桓性子,他死在战场上不会令人感到意外,孙权自然也不会过分责怪全琮。

再退一步说,全琮似乎没任何理由嫉妒朱桓,二人同为吴国军界重量级人物,但全琮的年龄要比朱桓小得多,史书中未记载全琮生于何年,但现代历史学者普遍说法是198年,比朱桓小二十一岁,全琮在军界的地位更高,年龄又比对方小得多,用得着嫉妒吗?

并且他们二人还沾点亲戚关系,朱桓乃朱据从兄,朱据的老婆是孙权之女孙鲁育,全琮的老婆芳名孙鲁班,正是孙鲁育同母胞姐,这对姐妹花彼此交恶发生于五年之后,在当时关系还算可以,论起亲属关系,全琮都要称朱桓一声“姻兄”。

通过以上分析,全琮既无坑害朱桓的动机,做法又不合常理,假设以他确无坑人想法为大前提,那朱桓与其争吵便只存在两种可能:

一、朱桓不同意掳掠百姓搞破坏的做法,认为那样有点下作,与全琮四年前所虑大体一致。

二、朱桓觉得只搞小动作没意思,应当立即鼓舞全军士气,来一波儿大的,强行夺取城池。

先看第一种,虽然说得通,但笔者觉得微乎其微,只有第二种,既符合朱桓的积极进取和冒险精神,也可以让整件事都变得通顺起来,接下来还原下整个场景:

朱桓去全琮处商议军计,询问主帅下一步打算,全琮把计划跟他说了说,朱桓听后不以为然,认为大军出征就搞些这种小动作太不敞亮,诸将脸上也会无光,于是向全琮献计重新整顿兵马,枕戈待旦,另图攻城良策,吕习指望不上了,那就靠咱们自己。

全琮听完当场惊呆,这未免太冒险了,曹休九年前如何一步步走向溃败的,至今还历历在目,眼下局面比曹休当时也好不到哪儿去,兵马还不如人家多呢,敌军此时既已有所防备,前方不知还埋了多少陷阱等着自己,而魏国占据地利优势,可以随时从九江郡派出援军与庐江太守李膺前后夹击,到那个时候,己方受顿于坚城之下不得寸进,后路再被魏国援军切断,覆没就是时间问题。

他对朱桓说出自己的顾虑及当前处境,委婉拒绝了这一冒险计划,朱桓最近几天本就憋屈到不行,回想起石亭之战前夕,自己的建议不被上面采纳,现在又是这般,一次次的受人掣肘,指挥军队不得自由,屎可忍尿不可忍,朱桓彻底破防了,揪住全琮据理力争,怒发冲冠,目眦尽裂。

全琮与朱桓相识多年,同为昔日并肩杀敌的战友兼亲戚,朱桓的脾气他很了解,现下只求脱身,于是向对方甩锅:“连襟他哥,你冷静,胡琮也支持我那个计划,你去找他吧,求放过。”

以上便是朱桓与全琮争吵的推理版场景还原,其实并无多少腹黑权斗情节,仅仅是军事意见的分歧,全琮身为主帅,考虑问题必须要更全面更稳妥,此次行动既已失败,搞点小破坏随便放几枪就撤,即使没什么收获,自己同样不会有太多损失,随后带着大军安全撤回吴国,再向孙权交代下失败原因,里应外合计划之所以流产,并非众将过失,滴水不漏的做法。

反倒是朱桓,他的建议无疑收益颇高,可伴随的风险极大,整不好就是一败涂地,前面在写石亭之战时,笔者认为朱桓的计划值得一试,那是因为上次准备工作足够充分,孙权都亲自赶去了皖口坐镇,即便战事不利,他也可以从后方再添援军,而东吴于前线的兵力投送与曹休相比劣势不算太大,哪怕朱桓当时真带走了一万人前去夹石、挂车断路,陆逊率领六七万人在占据先手优势情况下仍有希望击败曹休。

而这次却形势倒转,吴军深入敌境,内应既失的同时,外部亦无援兵,六安一带,魏军守备相对严密,当年全琮带着五万人都没占到便宜,并且旁边九江郡的威胁不得不考虑,吴军一旦滞留太久,随时都有可能被魏军两面夹击切断退路,所以全琮的做法更为正确。

结合着数月后,孙权为朱桓送行时的情景,那个大饼明显带有安抚之意,与刚才的推测可以做到相互对应,但整件事的可疑之处却还不止这些。

在笔者看来,更离奇之事莫过于朱桓滥杀手下,不管是向胡琮通风报信的手下,还是事后劝谏朱桓的那名佐将,二人既能常伴主将左右,必是心腹一类。

朱桓虽说性情高傲,作战时又不喜欢受人约束,可长期以来,他对手下兵将却极其宽厚,自己的俸禄及家产全部拿出来与之一起享用,同时也会对这群兵士的亲属提供赡养和爱护,朱桓后来病重时,整个军营都在为他担心,逝去那日,部曲里的男男女女更是痛哭不止。

就这样的人设,为了行军作战中的分歧,连杀自己两名心腹,未免有点匪夷所思,那两名心腹其实是为他好,胡琮背景很不简单,此人是孙权亲信中的亲信,事情真闹到难以收场地步,朱桓百分百会摊上事,那名通风报信的手下,表面看来是救胡琮,实际上是在救自己老大。

如果说朱桓当时是被气糊涂了,等到数月以后,孙权亲自画出大饼,许诺对方有朝一日率领五万大军纵横驰骋,这正是朱桓梦寐以求之事,只会感到无限畅快,待回到驻地,每日操练兵马等待战机,将来或功成名就或马革裹尸,都是一名勇将的上佳归宿,可是没过多久他的病情却再次加重了,最终含恨而逝。

朱桓的病,看来一直就未痊愈,吴国医官们经过数月努力,无非只是抑制了病情,始终没有根除,而朱桓先前杀完心腹后向孙权托词自己狂病发作,恐怕也不是单纯的借口。

笔者在此脑洞大开一回:朱桓长期以来都被某种精神方面的问题所困扰,每当遇到激愤之事,病情亦会愈发严重,甚至在短时间内失去常性,做出一些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极端行为,他的狂疾,或许来源于曾经一段恐怖往事。

11.诡异事件

我国拥有超过五千年的历史,如大海般浩瀚,如星辰般璀璨,在众多古代史书与文献当中,记载了一类奇特族群,名曰“飞头蛮”(又称虫落、飞头獠、落头民)。

飞头蛮的足迹集中于南部山区,最早出现在秦朝,它们身怀某种邪术:白天时与常人无异,可一到夜里,自己睡熟后,静止的脖子开始慢慢拉长,直至头部与身体彻底分离,头颅脱离了身躯,以耳朵为翅膀,飞到外面捕食鱼虾蟹及其他小动物,待到日出之前,头颅飞回,重归身体,若二者长时间无法归位,则会死去。

现代人可能感觉不可思议,但古代不少笔记文献中对这一族群都有过相关记载,如《搜神记》、《博物志》、《拾遗计》、《酉阳杂俎》、《新唐书》等。

关于这些记载,以西晋时期尤多,而故事发生的时间、地点恰好是三国时期东吴势力所占据的郡县,即现代江苏、浙江、福建等地,分别对应当时的丹阳郡、吴郡以及会稽郡,自东晋开始,这个族群的活动范围又发生了变化,被汉人驱赶到云贵以及广西一带。

唐宋之后,飞头蛮在中国渐渐销声匿迹,从此开始出现在东南亚、日本等地,泰国有部惊悚奇幻电影“落头氏之吻”便是由此改编。

干宝在《搜神记》里就记载着一则与其相关的故事,很不幸,亲身经历那段诡异往事的人正是我们本篇内容的主角。

朱桓曾经在征讨叛乱期间俘获了一名姑娘,随后将其带回自己府上充当婢女,自这位婢女到来,诡异氛围逐渐开始于府中蔓延。

每当夜幕降临,她的头颅就会从身体中脱离,于空中来回盘旋,再从狗洞或者天窗飞出去,以耳朵作为翅膀,翱翔于暗夜之中,直到天亮前头颅才会飞回来重归身躯。

一连数次接是如此,同屋的其他婢女无意中发现后直感惊悚离奇,有一回夜里,她的头颅再次飞到了外面,同屋婢女壮起胆子举着油灯照视她的床笫,只见其身不见其头,而那具失去头颅的身体微微发冷,气息也变得很弱,同屋婢女于是用被子蒙住了那具无头之躯。

到得天明,头颅从外面飞回屋里,由于被子阻隔,迟迟无法重归身体,尝试过两三次都失败了,那颗头颅最后落到了地上,口中发出急促的叹息呻吟声,气若游丝,奄奄一息。

同屋婢女在震惊之际瞧出了个中缘故,遂将被子掀开,那颗头颅用尽气力,从地上缓缓而起,终于飞回了自己身体,性命得以保全。

此事很快在府内上下引起了极大震动,就连以勇猛著称的朱桓都感到惶恐不安,索性将这名身怀邪术的婢女遣送走了,以免夜长梦多。

当时留守于南部地带的东吴将领偶尔也会俘获到这类人,更有甚者则拿它们进行实验,用铜盘覆盖住落头族民的身躯,头颅飞回时,受铜盘阻碍,迟迟无法与身体结合,因此送掉了性命。

以上便是记载于《搜神记》中的相关故事,《搜神记》在现代通常被认定为志怪小说,其实并不恰当,它更像笔记文献一类,与《世说新语》类似,记录的都是道听途说的奇闻轶事,再经作者整理成书流传到后世,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其中难免夹杂些许夸张成分。

可是关于这段记载,离奇当中又蕴含一定逻辑,朱桓早年的确曾长期留守江东诸郡平叛维稳,与落头族活动范围存在重叠,而那位以铜盘阻碍头颅与身体结合,对落头族民进行反人类实验的将领,笔者推断多半为潘璋,同时期的东吴将领,私德方面都还过得去,唯潘璋品性最劣,他能干出这种事,一点都不奇怪。

朱桓记性超群,过目不忘,早年那次经历,很可能往后余生一直挥之不去,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每每闭上眼睛,脑海中总会浮现出记忆中最恐怖的一幕:半空中盘旋飞舞的头颅,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嘴角边偶尔微微上扬露出邪魅诡异的冷笑,寒意,顷刻间涌起,想遗忘又做不到……

芸芸众生,无奇不有,人类对世界的探索,不过是沧海一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