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就想说说我家老头。这老爷子倔得很，死活不肯跟我们住，非要自己窝在那栋老破小的家属楼里。每次去他家，推门就能闻到阳台上种的葱蒜味儿，混着厨房里热腾腾的饭菜香。 老头身子骨比我还硬朗，天天雷打不动下楼溜达三趟。早上拎着保温杯去公园当象棋比赛的场外指导，下午在小区门口跟老伙计们吹牛，傍晚还能精神抖擞地去菜市场挑最新鲜的青菜。有次我偷偷跟在后面，看他跟卖鱼的讨价还价那股子劲头，哪像九十多岁的人？ 最绝的是他那个存折，明明退休金够花，非要省吃俭用攒着。自己吃剩菜能放三天，轮到给重孙子发红包时倒大方得很。上个月我闺女买房差点首付，他二话不说就把存折拍桌上，那气势跟年轻时在单位拍板做决策一模一样。 我们兄妹几个轮番劝他搬来住，人家倒好，直接甩话："现在叫你们照顾？等我真的瘫床上不能动了再说！"说完还特意当着我们面表演了个深蹲，差点把全家吓出心脏病。上周我去送包子，发现他居然把旧毛衣拆了在织毛线拖鞋，说是要送给楼下的孤寡老太太——这老头活得比小区里六十岁的退休干部还忙。 有时候半夜突然想起他，会猛地爬起来开车去他家楼下转一圈。看见他屋里亮着灯，窗帘上晃着看电视的影子，心里就特别踏实。我们这代人挺奇怪的，自己都当爷爷奶奶了，回家还能喊声"爸"，看他中气十足地应一声，突然就觉得日子特别有奔头。 昨天看见邻居家办白事，回来路上特意绕去老头家。他正蹲在阳台给葱浇水，看我来了非拉着我尝他新腌的糖蒜。那股子冲劲儿呛得我眼泪直流，他在旁边笑得直拍大腿。这老顽童啊，真是越老越像小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