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513年,吴国刺客要离一矛刺穿庆忌的胸膛。左右欲上前解决要离,庆忌挥手制止,说:“罢了,不要难为他,让他求名得名吧,今天死一个勇士已经够了。”
那年长江江面上,风浪裹挟着血腥味扑面而来,要离短矛刺穿庆忌胸膛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身高八尺、能徒手搏犀牛的吴国第一勇士竟踉跄着转身,单手拎起瘦小如孩童的刺客,将他的脑袋三次按入浑浊的江水。
谁都以为接下来会听见骨骼碎裂的声响,却见庆忌突然大笑,染血的牙齿在阳光下白得刺眼:“天下竟有你这样的狠人!”
他挥手制止蜂拥而上的卫士,伤口喷涌的鲜血把甲板染成暗红色,怒吼道:“一天死一个勇士就够了。”
吴王阖闾用专诸的鱼肠剑夺了王位,转头就被吴王僚的儿子庆忌盯上,庆忌在卫国招兵买马,三千死士随时可能杀回吴国。
伍子胥推荐的刺客要离站在朝堂上时,阖闾差点笑出声,这个身高不足五尺的渔夫,连佩剑都够不着,怎么杀得了能空手接飞箭的庆忌?
没曾想要离却吐出惊人之语:“砍我右臂,杀我妻儿,庆忌必信。”史书没记载阖闾是否犹豫,只知道三天后闹市燃起大火,要离妻子的焦尸在众目睽睽下化为灰烬。
苦肉计从来不是周瑜打黄盖那种儿戏,当要离拖着断臂跪在庆忌面前时,卫国人看见他裸露的伤口爬满蛆虫,听见他每夜梦魇中喊着妻儿名字。
庆忌的探子带回吴国街头巷议:那个骂阖闾弑君的疯子,全家死绝了,疑心重重的庆忌终于拍案而起,把训练水军的重任交给这个“同病相怜”的可怜人。
庆忌临死前的豁达让血腥故事陡然升华,他阻止卫士复仇时说的“求名得名”,戳破了春秋士人最隐秘的欲望。
要离回国后拒绝封赏的台词像排演过千百遍:“我为吴国安宁,不为富贵。”
可当他横剑自刎时,喷溅的血迹与半年前妻儿受刑处的血泊重叠,暴露了这场忠义大戏的荒诞本质。
无锡鸿山墓地里,要离与专诸的坟冢隔着梁鸿墓相望,仿佛在质问:用灭门代价换来的王朝安定,到底是谁的勋章?
现代人很难理解这种极端忠诚,要离在椒丘祈剑下坦然敞开门窗的勇气令人惊叹,但主动要求杀死妻儿的偏执又让人脊背发凉。
或许正如庆忌看透的那样,这不过是两个被时代洪流裹挟的勇士,一个用性命成全野心,一个用鲜血浇筑虚名。
当阖闾在深夜抚摸吴国版图时,不知是否会想起江面上那滩被江水冲淡的血迹,活着的王侯将相书写历史,而真正的猛士永远留在传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