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宗时,徐州有个道士。他发现有个叫王智兴的卫兵,每天把他家门口打扫得干干净净。道士很感动,于是把小王带到一片竹林,标记了一块土地,跟他说:你母亲去世后,一定要把她葬在这里。 王智兴当时攥着手里的枪杆,手心全是汗。他刚从军营换岗回来,铠甲上还沾着晨露,听见这话,扑通就给道士磕了个头。“道长,俺娘身子骨还硬朗着呢。”他讷讷地说,脸颊涨得通红——他只是觉得这道士孤零零住在破庙里,门口的落叶总没人扫,顺手的事,没想过要啥回报。 道士摸了摸他的头,掌心的老茧蹭得他脖子痒。“记着就行。”道士指着竹林深处,那里有株最粗的楠竹,竹影在地上晃得像水,“葬在这里,保你往后前程万里。”王智兴还想问啥,道士已经转身走了,青布道袍的下摆扫过竹叶,簌簌落了他一肩头。 这年王智兴才十七,在徐州军营里当最末等的卫兵,每月饷银刚够给母亲买药。他娘是个绣娘,眼睛熬坏了,针都穿不上,却总说“俺儿有出息,将来能当将军”。王智兴每天天不亮就去营里,路过道士的破庙,就拿起扫帚扫一扫,有时还把军营里发的馒头,偷偷放在庙门口石台上。 三年后,王智兴的娘真的走了。那天徐州下着黄梅雨,他抱着娘的尸首,哭得背过气去。营里的弟兄凑了点钱,让他买口薄皮棺材。下葬前一夜,他忽然想起道士的话,摸着黑往竹林走。雨打在竹叶上,沙沙响得像娘在耳边絮叨,他凭着记忆找到那株粗楠竹,在旁边挖了个坑,把娘葬了。泥土盖上去的时候,他听见竹林深处有钟鸣,一声一声,像是在送葬。 没过半年,淮西节度使李忠臣来徐州巡查,点名要卫兵护驾。王智兴站在队列里,头盔被雨打湿,亮得晃眼。路过一座石桥时,李忠臣的马突然惊了,前蹄扬起,眼看就要把人掀下来。王智兴想都没想,一个箭步冲上去,攥住马缰绳死死往后拽,那马挣了三下,竟被他拽得稳稳站住。 李忠臣盯着他看了半晌,问“你叫啥”。“王智兴。”他答得挺直。“跟我回淮西吧。”李忠臣拍着他的肩膀,“你这力气,当卫兵屈才了。” 王智兴就这么离开了徐州。他跟着李忠臣打了十年仗,从淮西打到河北,从普通卫兵成了别将。有次在贝州城,敌军爬上城墙,他手里的刀砍卷了刃,就抱起石头往下砸,砸得胳膊都肿了,硬是把城守住了。李忠臣拍着他的背笑“你这小子,真是块打仗的料”,却不知道他夜里总梦见徐州的竹林,梦见娘的坟头冒出新笋。 贞元年间,王智兴已经是独当一面的将军,驻守徐州。有天他带着亲兵回当年那片竹林,发现道士的破庙早没了,只剩地基上长出的野蒿。他站在娘的坟前,那株楠竹已经长得两人合抱那么粗,竹影洒在坟头,像娘盖着的旧棉被。 “俺听您的话了。”他蹲下来,拔了拔坟边的草,“现在能让弟兄们吃饱饭,也能给娘修座像样的坟了。”风穿过竹林,呜呜地响,像是娘在应他。 后来王智兴官至侍中,封雁门郡王,成了晚唐有名的藩镇节度使。他在徐州修了座大祠堂,供奉母亲的牌位,每次回徐州,必去竹林里的坟前坐坐。有回他跟幕僚喝酒,说起当年那道士,幕僚说“怕不是神仙点化”,他却摇摇头,给幕僚满上酒。 “啥神仙,”他喝了口酒,眼睛有点红,“就是俺娘积的德。她总教俺,力气大不如心善,这话比啥神仙都管用。” 那片竹林后来一直好好的,没人敢砍。徐州的老百姓都说,那是王侍中的“龙兴之地”。可只有王智兴自己知道,埋在那里的,不只是他娘,还有一个穷卫兵当年的本分——给孤苦的人扫扫门,给饿肚子的人留个馒头,这些顺手做的小事,原来真的能长出参天的竹子。 参考书籍:《旧唐书·王智兴传》《太平广记·卷一百六十》《唐语林》
唐代宗时,徐州有个道士。他发现有个叫王智兴的卫兵,每天把他家门口打扫得干干净净。
古往趣话社
2025-07-25 00:2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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