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 年，抗战英雄王近山弥留之际，把众儿女叫到身边叮嘱说：“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们的母亲，至死都不愿再与她相见，就连我的葬礼也不要让她来参加……” 病房的白墙被夕阳染成暖黄，王近山枯瘦的手攥着大儿子的手腕，力气却大得惊人。 他浑浊的眼睛望着天花板，仿佛透过水泥看到了 1938 年的神头岭 —— 那时他刚在战役中被炮弹掀翻，左腿血肉模糊，被抬进 129 师医院时。 意识模糊里闯进个穿白大褂的姑娘，辫子上系着红头绳，递水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吓得脸都白了。 “我叫韩秀兰，是您的护士。” 姑娘的声音脆生生的，像太行山的泉水。后来他才知道，这是医院里最受待见的 “院花”，多少伤员都盼着能被她照顾。 战火里的日子过得快，他养伤时，韩秀兰总端着熬好的小米粥来，坐在床边给他读报纸上的胜利消息。 有次他疼得直冒冷汗，她就用消过毒的手帕蘸着凉水给他擦额头，说：“王司令，您可得快点好起来，前线还等着您呢。” 他望着她认真的侧脸，突然觉得这枪炮声里，藏着比胜利更让人牵挂的东西。 1939 年秋天，经组织批准，他们在老乡的土坯房里结了婚，没有红绸没有喜宴，她把自己的名字改成 “韩岫岩”，说 “岫” 和 “岩” 都带 “山”，要跟他王近山一辈子绑在一起。 那天他把缴获的日军钢笔塞给她，说：“等天下太平了，我给你写情书。” 孩子们记得，小时候家里总飘着饭菜香。父亲在前线是能赤膊拼刺刀的 “王疯子”，回家却会系着围裙给母亲烧她爱吃的红烧肉，八个孩子围在灶台边，看父亲把肥肉都挑给母亲，自己啃骨头。 母亲总嗔怪他 “没个司令样”，眼里的笑却藏不住。可 1953 年那个冬天，家里的暖炉突然就灭了。 父亲从抗美援朝战场回来，说要把刚满月的小妹媛媛送给司机朱铁民 —— 那个曾冒死把他从炸翻的吉普车里拖出来的战友，他妻子生不了孩子。 “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母亲抱着小妹哭到晕厥，父亲却红着眼吼：“朱铁民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答应过他！” 最后小妹还是被抱走了，改名 “朱元”，母亲的眼泪从此就没断过。 家里的碗开始天天碎。母亲摔了父亲最爱的搪瓷缸，父亲掀翻了摆满饭菜的桌子。 从前总陪着父亲跳舞的母亲，赌气把刚上大学的小姨韩秀荣接来家里，说：“你爱跳，让她陪你跳个够！” 流言像野草一样疯长，说父亲和小姨不清不楚。 母亲没问过父亲一句，直接揣着检举信冲进了妇联，一路告到中央。组织找父亲谈话那天，他在办公室里把桌子拍得震天响：“她韩岫岩是要毁了我！” 孩子们躲在门外，听见父亲的声音从暴怒到嘶哑，最后只剩下长叹。1964 年的离婚判决书下来时，父亲的中将军衔被降成大校，副司令的职务没了，要去河南的农场种苹果。 离开北京那天，他没回头看站在巷口的母亲，只对孩子们说：“记住，是她把这个家拆了。” 农场的苹果花开了又谢，父亲在果园里住了十年。孩子们去看他，总见他对着苹果树发呆，有时候会突然喊 “岫岩”，意识到错了又猛地闭嘴。 1974 年他查出胃癌，住进南京军区医院，母亲听说后，揣着攒了多年的药品赶过来，却被警卫拦在病房外。 “王司令说，不想见您。” 警卫的话像冰锥，母亲站在走廊里，手里的药瓶攥得变形，最后蹲在地上哭了，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父亲病危时，总盯着病房门，护士说他夜里常喃喃自语，听不清说什么，只隐约有 “秀兰” 两个字。 1978 年 5 月 10 日，父亲还是走了。临终前那双眼，终究没等来他嘴上说 “不想见” 的人。 葬礼那天，母亲果然没来，孩子们在墓前摆了父亲最爱的苹果，还有母亲亲手绣的荷包。 那是 1940 年她给父亲绣的，上面绣着 “山” 字，一直被父亲藏在军装口袋里，磨得边角都软了。 多年后，孩子们在整理母亲遗物时，发现了一箱子父亲的照片，每张背面都写着日期，最近的一张是 1978 年的，背面写着 “近山，我错了”。 2007 年母亲临终前，非要去八宝山，摸着父亲的墓碑说：“近山啊，我来了。” 后来组织上把他们合葬在一起，墓碑上没有多余的字，只刻着 “王近山 韩岫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