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是带着薄荷味的。 晨露还凝在石阶缝里时,蝉鸣尚未扯开嗓子,竹床已被搬到廊下。老藤椅摇摇晃晃,竹篾的凉意顺着脊背爬上来,比城里空调的冷风多了层草木气。远处溪涧在石缝里淌,声音被晨雾滤得软绵,像谁在耳边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日头渐高时,便往竹林深处去。阳光穿过叶隙,在青石板上织出晃动的光斑,踩上去像踩着一地碎金。溪水是活的,手探进去,能触到水底圆润的卵石,凉意顺着指尖往骨缝里钻。有孩童提着竹篮摸虾,笑声惊飞了枝桠间的山雀,扑棱棱的翅膀搅乱了满溪的树影。 傍晚最是热闹。各家搬出木桌在院坝里吃饭,茄子是刚摘的,带着紫莹莹的露水;南瓜汤浮着层薄油花,香气混着柴火烟飘得很远。天边的云被染成橘红,山尖浸在暮色里,渐渐成了浓墨的剪影。有人摇着蒲扇讲古,故事里的狐仙总爱在这样的夏夜现身,听得人脊背发凉,却又忍不住往前凑。 夜深了,露水打湿了窗棂。枕着虫鸣躺下,月光从竹帘的缝隙漏进来,在床脚铺成一小片银霜。山风穿过檐角的铁马,叮咚声里,连梦都带着草木的清芬。城里的热浪与喧嚣,早已被远远抛在山外的世界里了。
赵露思|薄荷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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