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应元年十月的黄河岸边，寒风卷着沙尘打在盔甲上噼啪作响。副将仆固怀恩勒住战马，望着远处烟尘滚滚的洛阳城，握紧了腰间的弯刀 —— 这场持续八年的战乱，终于要迎来决战时刻。

此时的大唐早已不复盛唐气象。安禄山死后，史思明之子史朝义弑父篡位，在洛阳登基称帝，伪燕军队仍控制着河南半壁江山。新继位的唐代宗李豫亲点雍王李适为元帅，铁勒族猛将仆固怀恩为副将，集结朔方军与回纥援军，剑指洛阳。

没人比仆固怀恩更懂这场战争的分量。自安史之乱爆发，他一家四十六口为国捐躯，亲儿子因战败投降又逃回，被他亲手斩杀以正军法。为借回纥援兵，他甚至将女儿嫁给回纥可汗，这份决绝让全军上下无不动容。当大军行至洛阳北郊的黄水时，探马回报：史朝义亲率十万铁骑列阵以待。

十月三十日清晨，黄水战场的寂静被号角撕碎。史朝义的叛军凭借骑兵优势率先冲锋，红黑色的战旗在阵前翻涌。仆固怀恩站在阵中，一眼识破叛军软肋 —— 侧翼是临时拼凑的杂牌军。

“回纥铁骑随我冲！” 他摘下头盔，露出棱角分明的脸庞，率先跃马冲出。身后四千回纥骑兵紧随其后，弯刀在阳光下划出冷冽弧线。叛军侧翼瞬间溃散，史朝义急忙调主力回援，却被正面的朔方军死死缠住。

激战从清晨持续到正午，仆固怀恩三次更换战马，盔甲上溅满鲜血。他发现史朝义的中军大旗始终未动，当即抽出雕翎箭，一箭射穿旗手。叛军见状大乱，仆固怀恩趁机下令：“全军出击，不留活口！”

黄昏时分，唐军攻破洛阳外城。史朝义带着数百亲骑突围东逃，沿途纵火焚烧宫殿。仆固怀恩率军进城时，看到的是断壁残垣中幸存的百姓，纷纷跪迎王师，有人捧着仅存的杂粮想要献给士兵，却因饥饿晕倒在地。

“先开仓放粮！” 仆固怀恩下令暂缓追击，命士兵分发军粮。他站在洛阳城头，想起七年前第一次收复这座城的情景，那时谁也没想到战乱会延续至今。当晚，他接到急报：史朝义已逃至郑州，正收拢残兵。

“追！” 仆固怀恩没有丝毫犹豫，亲率一万轻骑连夜出发。在郑州城外，叛军刚想埋锅造饭，就被唐军突袭，史朝义只得继续东逃汴州。可当他抵达汴州城下时，守将早已紧闭城门 —— 李豫的招安诏书已传遍河南，叛军将领纷纷倒戈。

史朝义如同丧家之犬，从濮州渡过黄河逃往卫州。本想投靠部将田承嗣，却不知田承嗣早已暗中向唐军献降。当四万叛军摆出迎战姿态时，田承嗣突然下令倒戈，史朝义腹背受敌，仅带着五千骑兵突围。

接下来的一个月，成了仆固怀恩的追击战。从贝州到临清，从下博到莫州，史朝义每战必败，手下士兵越打越少。在莫州城外，仆固怀恩将城池团团围住，派人喊话劝降。田承嗣见大势已去，偷偷打开城门，将史朝义的妻儿老小献给唐军，自己则换上便服出城投降。

广德元年正月，史朝义带着最后的五百骑兵突围，想去范阳搬救兵。可当他奔至范阳城下，却看到城头插着唐军旗帜 —— 守将李怀仙也已投降。城上的李抱忠扔下来食物，却不肯开门：“将军若降，可保性命，否则只能自求多福。”

史朝义看着身边陆续离去的士兵，终于明白大势已去。他带着仅剩的数十人向北逃窜，想投奔奚族部落，却在温泉栅被李怀仙的追兵赶上。走投无路的史朝义钻进树林，在一棵老槐树下自缢身亡。

当史朝义的首级被送到长安时，唐代宗流下热泪，宣告历时八年的安史之乱终告平定。仆固怀恩班师回朝时，百姓沿途跪拜，称赞他是 “再造大唐” 的功臣。可谁也没想到，这位战功赫赫的猛将，后来会因宦官诬告被逼谋反，最终病逝于灵武荒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