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敢当蹲在灵隐寺的银杏树上,爪子里攥着半块啃剩的桃核,盯着殿里正在给香客摸顶的济公直咽口水。三天前它偷桃被寺里的小和尚追得满山跑,是这疯疯癫癫的和尚扔来个酒葫芦救了它,还塞了块沾着酒气的狗不理包子。
“你这猢狲,倒有几分慧根。” 济公眯着眼挠它下巴,破僧袍上的虱子顺着衣领往下掉,“不如随我去渡化众生?”
石敢当龇牙咧嘴地抢过酒葫芦,咕咚灌了两口辣得直吐舌头。它哪懂什么渡化,只看见和尚用一把破蒲扇,就把刁难卖花姑娘的恶霸说得跪地求饶,还从破袖管里摸出银子救济穷人。这本事比爬树摘桃厉害多了,跟着他准有好日子过。
可没等学几招,济公就被皇上传去宫里做法事,临走前把破蒲扇和半边葫芦塞给石敢当:“你且去城西金元宝巷,那里的人啊,比后山的野猪还需要点化。”
金元宝巷的门槛比石敢当的腰还高,红漆大门上的铜环擦得能照见猴脸。它学着济公的样子把蒲扇夹在腋下,摇摇晃晃走到最气派的张府门前,刚要抬腿迈门槛,就被看门的恶犬扑得连翻三个跟头。
“哪来的野猴子!” 管家拎着它的后颈毛往外扔,“张老爷的生辰宴,弄脏了地你赔得起吗?”
石敢当揉着摔疼的屁股,瞥见院里摆着几十桌宴席,穿绫罗绸缎的宾客正举着银筷子抢一只烤全羊。它突然想起济公说过 “富而不仁,如守着粪堆的屎壳郎”,当下眼睛一亮,抓过墙角的泥块就往门上扔。
“吱吱!” 石敢当蹦到石狮子头上,把蒲扇舞得呼呼响,泥点子溅了刚出门的张老爷一身。张老爷气得吹胡子瞪眼,家丁们举着棍棒围上来,它却抱着狮子头荡秋千,还把葫芦里的酒洒在家丁们的衣服上。
“好你个泼猴!” 张老爷跺着脚喊,“给我抓住它,炖猴脑!”
石敢当才不怕,它早就瞅准了院墙上的葡萄架,一个纵身就翻了进去,在宴席间上蹿下跳。宾客们吓得尖叫,盘子碗摔了一地,它却抓起桌上的桂花糕往丫鬟们手里塞,还把张老爷的宝石戒指套在看门狗的爪子上。
混乱中,石敢当看见后院柴房里关着个穿粗布衣服的少年,正趴在窗台上哭。它偷偷溜过去,用爪子撬开门锁,少年看见它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是来救我的吗?我爹欠了张老爷的钱,他要我做十年长工抵账。”
石敢当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突然跳上柴房的屋顶,扯着嗓子学济公的腔调喊:“张老财,莫嚣张,铜钱堆里埋祸殃!今日不把公道讲,明日猴子拆你墙!”
张老爷正指挥家丁抓猴,听见这话气得脸都紫了,抄起桌上的酒壶就往屋顶扔。石敢当轻巧地躲过,酒壶 “哐当” 一声砸在院墙上,洒出来的酒正好浇在张老爷最宝贝的兰花上。
“我的兰花!” 张老爷心疼得直跺脚,可石敢当已经抱着少年的腰,从后院的狗洞钻了出去。等家丁们追出来,只看见猴子在巷口的老槐树上冲他们做鬼脸,少年早就跑没影了。
石敢当在槐树上歇了口气,刚要啃块偷来的桂花糕,就看见巷口来了个穿锦缎的胖老爷,正指挥家丁往马车上搬米袋。它想起早上在馒头铺听见的话,说这李老爷囤积粮食,要等粮价涨了再卖高价。
“吱吱!” 石敢当眼珠一转,抱着蒲扇就跳了下去,正好落在米袋上。家丁们吓得赶紧去抓,它却在米袋上打滚,把米撒了一地。李老爷气得直骂:“哪来的野猴,快给我打!”
石敢当蹦到马车上,抓起一把米就往李老爷脸上撒,还把蒲扇插在米袋上,学着济公的样子摇头晃脑:“囤粮如囤灾,心黑遭天谴!不如分些给穷人,积点德喽!”
李老爷气得要晕过去,可石敢当比泥鳅还滑,它跳下车,把地上的米扫到路边,引得一群乞丐围过来抢。乞丐们一边捡米一边喊:“谢谢猴菩萨!” 李老爷看着满地狼藉,又看看围过来的乞丐,脸涨得像猪肝,只好悻悻地让家丁把剩下的米袋卸下来,分给了乞丐。
石敢当蹲在房顶上,看着乞丐们捧着米袋道谢,心里美滋滋的。它摸出葫芦喝了口酒,突然看见不远处的王府门前,有个穿旗袍的太太正揪着个小丫鬟的头发打,嘴里还骂着:“你个小蹄子,竟敢偷我的珍珠耳环!”
小丫鬟哭得满脸是泪,连连喊冤。石敢当眯起眼睛,看见太太的珍珠耳环其实掉在了她自己的裙摆上。它当下就蹦了过去,跳上太太的肩膀,用爪子把耳环扒拉出来,扔在丫鬟面前。
“哎呀!” 太太吓得尖叫,伸手去抓它,石敢当却跳到旁边的石桌上,抓起桌上的胭脂盒,往太太的脸上画了个大花脸。围观的人都笑了起来,太太看着众人的眼神,又羞又气,再也不敢为难丫鬟,捂着脸跑回了府里。
丫鬟对着石敢当连连磕头:“谢谢猴爷救我!” 石敢当摆摆手,又从怀里摸出块桂花糕递给她,惹得围观的人都夸这猴子通人性。
不知不觉,太阳就快落山了。石敢当坐在王府的门楼上,看着金元宝巷里的富人一个个蔫头耷脑,心里别提多痛快了。它想起济公说的 “渡人不必讲道理,有时候耍耍无赖,比念经管用”,觉得这话太对了。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石敢当抬头一看,只见济公摇着破蒲扇,唱着 “鞋儿破,帽儿破” 走了过来。它赶紧蹦下去,扑到济公怀里,叽叽喳喳地比划着今天的事。
“好你个猢狲,倒学得挺快。” 济公摸着它的头笑,“不过可别得意,明日咱们还要去东边的绸缎庄,那里的老板娘,可是个爱克扣工钱的主儿。”
石敢当兴奋地跳起来,爪子里的蒲扇摇得更欢了。月光下,一人一猴的影子拉得长长的,破蒲扇上的布条随风飘动,像一面小小的旗帜,插在这满是铜臭味的富人区里,准备着明天新的 “泼猴戏”。
第二天一早,金元宝巷的绸缎庄门前就闹开了锅。石敢当穿着济公给它缝的小破僧袍,戴着顶歪歪扭扭的小僧帽,手里拿着个小算盘,站在台阶上 “噼里啪啦” 地算着账。老板娘叉着腰骂它,它却把算盘一摔,抓起柜台上的绸缎就往街上扔,还喊着:“克扣工钱没良心,不如把布送穷人!”
街上的姑娘媳妇们见状,纷纷上前抢绸缎,老板娘急得直跺脚,可看着围过来的人群,还有在房梁上冲她做鬼脸的石敢当,只好哭丧着脸说:“我给,我给还不行吗!” 说着就从账本里拿出银子,给欠薪的裁缝们结了工钱。
石敢当坐在房梁上,啃着济公扔上来的包子,看着裁缝们拿着银子笑逐颜开,心里比吃了蜜还甜。它突然明白,济公说的 “渡化众生”,不是要当什么神仙,而是用自己的办法,让那些不公道的事变得公道,让受委屈的人能露出笑脸。
日子一天天过去,金元宝巷的富人都怕了这只泼猴。只要看见石敢当摇着破蒲扇出现在门口,张老爷就赶紧拿出粮食分给乞丐,李老爷就主动降价卖米,王太太再也不敢随便打骂丫鬟。就连最抠门的绸缎庄老板娘,也会时不时给街上的孤儿送件新衣服。
石敢当不再是只会偷桃的野猴子,它成了金元宝巷里人人皆知的 “猴济公”。孩子们会偷偷给它送果子,穷人们会把热乎的馒头放在它常去的槐树下。它还是喜欢在富人门前耍闹,可每次闹完,总会留下些让人心暖的东西 —— 可能是给丫鬟的一支簪子,可能是给长工的一袋银子,也可能是给乞丐的一筐馒头。
这天傍晚,石敢当躺在灵隐寺的银杏树上,看着济公坐在树下喝酒。它跳下去,趴在济公腿上,爪子里攥着个刚从张府 “偷” 来的寿桃。
“猢狲,今日怎么不闹了?” 济公笑着问。
石敢当把寿桃递过去,叽叽喳喳地比划着,说张老爷今天做寿,不仅请了穷人们吃饭,还免了所有欠账。济公摸了摸它的头,把寿桃掰成两半,递了一半给它:“渡人渡己,你这泼猴,倒真把我的本事学去了。”
石敢当啃着寿桃,看着远处的金元宝巷,夕阳把那里的屋顶染成了金色。它知道,明天一早,自己又要摇着破蒲扇,去富人门前唱新的 “泼猴戏” 了。不过这一次,它心里清楚,自己不是在耍闹,而是在用心,渡着那些被金钱蒙住眼睛的众生,也渡着自己那颗曾经只想着偷桃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