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尘在城郊的庵堂修行五年,最爱的功课是清晨煮茶。庵堂后有口老井,水泡茶格外清甜,只是煮茶讲究火候,差一分便失了香气,他总盼着能煮出师父口中 “禅意满杯” 的茶汤,可每次要么火大了煮出焦味,要么火小了茶香未散,心里总揣着股急劲儿。
这日霜降,天刚蒙蒙亮,了尘像往常一样架起陶壶,添了老井水,又从竹篓里取出去年存的明前茶。他盯着炉中火苗,手不自觉地拨弄柴薪,心里默念:这次一定要稳,火不能太旺,也不能太弱。可越想越紧张,指尖一滑,半根柴火掉在地上,火星溅到裙角,他慌忙去拍,回头再看陶壶 —— 壶盖没盖严,热气裹着茶香 “呼呼” 往外跑,壶里的水已经冒起了滚泡,茶沫子溢得满炉都是。
“又搞砸了。” 了尘蹲在炉边,看着满是茶渍的陶壶,心里又懊恼又沮丧。他伸手想把壶端下来,指尖刚碰到壶身就被烫得缩回手,无意间瞥见炉边石缝里的一株蒲公英 —— 前几天下雨冲歪了茎秆,此刻却顶着颗毛茸茸的白球,在晨风里轻轻晃,一点没受旁边狼狈景象的影响。
他忽然愣住了。从前煮茶,眼睛盯着火苗,心里想着 “要煮好”,连呼吸都透着紧绷,可蒲公英明明生在简陋的石缝里,被风雨折腾,却依旧长得自在。他再看那壶茶,虽然溢了水、散了些香,可掀开盖子时,依旧有淡淡的茶香飘出来,并不像自己想的那般 “糟糕”。
了尘忽然笑了。原来修行不是要 “做好每件事”,而是像煮茶时该添柴就添柴,该等水沸就等水沸,不用急着要一个 “完美结果”;就像蒲公英,不纠结生长的地方,不抱怨风雨,只是顺着时节,自在生长。
那天他没重新煮茶,就着那壶 “不完美” 的茶,慢慢喝。阳光透过庵堂的窗棂洒进来,落在茶杯里,竟比以往任何一次煮的茶,都更添了几分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