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看似普通的鸽子,竟是价值数十万的贿赂!
贪官以养鸽为名,行贪腐之实。
这种名为“翻翻鸽”的活体贿赂,隐蔽而奢华,颠覆三观。
1
晚上九点十七分,省纪委第七审查调查室主任陈龙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内部保密线路,陈龙快步走进书房,按下接听键。
“主任,有紧急举报。”电话那头是调查室副主任周玲,声音紧绷,“云栖县发改委主任赵永富,今晚在城郊紫金庄园接受商人李成明贿赂,涉及经开区道路工程项目。”
陈龙打开桌上的加密笔记本电脑:“具体内容。”
“举报人提供了详细信息,包括包厢号:紫金庄园八号楼‘听雨阁’。时间是今晚十点半。行贿物品描述为‘极为贵重的特殊物品’,价值可能超过六位数。”
陈龙眉头紧皱,作为一名在纪委系统工作十二年的老兵,他见过各种形式的贿赂,但“特殊物品”这个描述引起了他的注意。
“举报人身份核实了吗?”
“是县发改委内部人员,此前曾提供过两条准确线索,可信度较高。”周玲继续道,“主任,赵永富三年前还是副主任,升迁后经手了县里十七个工程项目,其中十三个由李成明的公司或关联企业中标。”
陈龙调出赵永富的档案,照片上的男人五十岁左右,微胖,戴着金边眼镜,看起来斯文谦和。档案中有一行不起眼的记录:云栖县信鸽协会副会长。
“通知二组、三组,三十分钟后单位集合。联系公安技侦部门配合,申请行动许可。”陈龙看了眼手表,“十点整准时出发。”
“明白。”
十点整,省纪委大楼七层会议室灯火通明。
“这是我们掌握的情况。”陈龙站在投影前,屏幕上显示着赵永富和李成明的资料,“赵永富,云栖县发改委主任;李成明,明发建设集团董事长。两人今晚在紫金庄园八号楼‘听雨阁’会面,据举报涉及经开区道路工程项目的权钱交易。”
调查员张昊举手:“主任,关于那个‘贵重物品’,举报人有更具体的描述吗?”
“没有。”陈龙摇头,“只说体积不大但价值不菲,这也是我担心的地方。可能是珠宝、金条,或者某种贵重凭证。”
周玲补充:“紫金庄园是高档私人会所,安保严密。我们已经协调公安部门,确保能够顺利进入。”
陈龙部署行动方案:“一组随我进入抓捕,二组外围控制,三组技术支援。注意,行动要快,确保人赃并获。如果确实是贵重物品,很可能是我们突破的关键。”
十点二十三分,三辆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紫金庄园外。园林式会所灯火阑珊,偶尔传来丝竹之声。
陈龙透过车窗观察环境,八号楼独立于主建筑群,被竹林环绕,私密性极好。
“主任,监控显示两人都在包厢内,进去已经四十分钟。”耳麦里传来技术组的声音。
陈龙看了眼时间:“按计划行动。”
十点三十分整,陈龙带领八名纪委工作人员快步走向八号楼。两名会所保安试图阻拦,周玲亮出证件:“纪委办案,请配合。”
“听雨阁”包厢门前,陈龙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包厢内的景象出乎所有人意料。
赵永富和李成明正坐在茶海两侧品茶,谈笑风生。桌上除了茶具,只有一个约三十厘米见方的竹制笼子,里面关着一只灰白相间的鸽子。
那鸽子看起来再普通不过,咕咕地叫着,在笼子里不安地走动。
“赵主任,好雅兴。”陈龙亮出工作证和执行公务令,“省纪委陈龙。我们接到举报,你涉嫌收受李成明先生的贵重贿赂,请配合我们调查。”
赵永富不慌不忙地抿了口茶,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陈主任?久仰大名。什么贿赂?您指的是这只鸽子?”
他指向笼子,鸽子似乎被惊到,扑棱了几下翅膀。
李成明站起身,表情夸张:“领导,这是误会啊!这就是只普通信鸽,我帮赵主任从外地捎来的,才两百块钱。这算什么贿赂?”
陈龙目光扫视整个包厢,除了茶具和那个鸽笼,确实没有其他可疑物品。
“是不是贿赂,我们会调查清楚。请两位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赵永富放下茶杯,声音冷了下来:“陈主任,我尊重纪委的工作,但也请你们尊重事实。就为了一只两百块的鸽子,兴师动众来抓人?传出去不是笑话吗?”
“是不是笑话,调查后自然清楚。”陈龙不为所动,“请吧。”
李成明突然激动起来,一把推倒身边的椅子:“你们纪委就能随便抓人吗?这明明就是只普通鸽子!我要投诉!我要找媒体曝光!政府部门就能这么欺负老百姓?”
两名调查员立即上前控制住李成明。
赵永富缓缓起身,整理着西装:“陈主任,我劝你三思。这件事要是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陈龙迎着他的目光:“赵主任,请配合。”
“好,好。”赵永富冷笑一声,“我就跟你们走一趟,看看你们怎么收场。”
回纪委的路上,陈龙反复回想赵永富那个意味深长的冷笑。作为一名老纪检,他见过太多贪官被抓时的反应,有惊慌、愤怒、绝望,甚至崩溃大哭。但赵永富太镇定了,镇定得不像被突然抓捕,反倒像早有准备。
凌晨一点,省纪委询问室。
“我再问一遍,李成明为什么要送你这只鸽子?”陈龙直视赵永富。
“都说了多少遍了,李总只是帮我捎带而已。”赵永富摊手,“我是信鸽协会的副会长,收集各种鸽子是我的业余爱好,李总去外地出差,我托他顺便帮我买只当地品种,就这么简单。”
另一间询问室里,李成明的说法如出一辙:“赵主任喜欢养鸽子,我就是帮个忙。那只鸽子市场价也就两百块左右,发票我都可以提供。”
技术鉴定科的初步报告更让陈龙心沉谷底,对鸽子的初步检查显示,那就是一只普通的信鸽,无任何特殊特征,市场价值确实在200-300元之间。
凌晨三点,陈龙站在办公室窗前,周玲推门进来,脸色凝重。
“主任,鉴定结果出来了,那就是只普通鸽子。而且...”她犹豫了一下,“刚刚接到办公厅电话,过问今晚的行动。”
陈龙没有回头:“谁?”
“王明远副书记。”
陈龙深吸一口气,王明远是纪委领导班子成员,分管干部监督工作,消息传得比他预想的还要快。
“按规定,我们只能扣留他们24小时。”周玲轻声说,“如果没有新的证据...”
“放人吧。”陈龙转身,脸上难掩疲惫,“按照程序办理。”
清晨六点,纪委大楼门口,赵永富和李成明一前一后走出来。
李成明狠狠地瞪了陈龙一眼,快步走向等候在路边的轿车。
赵永富却不急不忙地走过来,整理着被扣压一夜后略显褶皱的西装。
“陈主任,辛苦了。”他微笑着,声音却冷得像冰,“我理解,你们也是工作需要。不过...”
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做事要讲证据,不能乱扣帽子啊。这个道理,陈主任应该比我懂。”
说完,他转身走向等候的车辆,步伐从容不迫。
陈龙站在原地,望着赵永富远去的背影,突然想起审讯时一个被忽略的细节,当问到鸽子品种时,赵永富眼中一闪而过的讥讽。
那不是普通信鸽,陈龙几乎可以肯定。
但,那又是什么?
2
赵永富和李成明被释放后的第四天,一场精心策划的反击悄然展开。
周一清晨,陈龙刚走进办公室,就感觉到气氛不对。下属们看他的眼神躲闪,窃窃私语在他进门时戛然而止。
周玲急匆匆地跟进来,反手关上办公室的门:“主任,出事了。”
她把一份文件放在陈龙桌上,那是省纪委信访室转来的投诉材料副本,标题醒目—《关于省纪委第七审查调查室主任陈龙滥用职权、粗暴执法的投诉》。
“赵永富写的?”陈龙平静地翻开文件。
“不止!”周玲神色焦虑,“他通过县委、市委层层上报,直接递到了省纪委办公厅。材料里说您罔顾事实、粗暴执法,在明知只是普通鸽子的情况下仍然强行抓人,严重损害政府形象和营商环境。”
陈龙翻阅着投诉材料,文字老辣,措辞精准,详细描述了那晚的“冤情”:
“陈龙主任带队闯入私人会所,态度粗暴,在本人反复解释那只是一只价值200元的普通信鸽的情况下,仍然强行将本人与企业家李成明带走。此举在云栖县企业界造成极为恶劣的影响,多位企业家表示,如今与政府官员正常交往都战战兢兢,生怕一不小心就被扣上贿赂的帽子。”
材料末尾,赵永富以悲情的笔调写道:“作为一名在发改系统工作二十余年的老同志,我始终恪尽职守、廉洁奉公。此次事件不仅对我个人造成极大伤害,更严重挫伤了基层干部的工作积极性。恳请组织查明事实,还清白者以清白,维护风清气正的政治生态。”
“好一个‘还清白者以清白’。”陈龙合上材料,冷笑一声。
“主任,这事还没完。”周玲压低声音,“我听说王明远副书记亲自过问了这个案子,今天上午可能要找您谈话。”
话音未落,陈龙的办公电话响了。来电显示是纪委领导班子办公室。
“陈龙主任,请立即到王明远副书记办公室。”电话那头是王明远的秘书。
陈龙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口,对周玲点点头:“该来的总会来。”
六十二岁的王明远是纪委领导班子中资历最老的副书记,素以严厉著称。
“王书记。”陈龙进门,看见王明远正戴着老花镜阅读一份文件,正是赵永富的那份投诉材料。
王明远头也不抬,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陈龙安静坐下,墙上挂钟的秒针滴答作响,整整三分钟,办公室里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
终于,王明远摘下老花镜,揉了揉眉心:“陈龙,你在我手下工作多少年了?”
“十二年,王书记。”
“十二年。”王明远重复道,声音低沉,“你是我们系统内最年轻的调查室主任,办过不少漂亮案子。我一直很看好你。”
陈龙没有接话,他知道这不过是开场白。
“但是这次!”王明远突然提高音量,把材料重重拍在桌上,“你太让我失望了!为了一只两百块的鸽子,兴师动众去抓一个县发改委主任和一个民营企业家?你知道这给我们纪委带来多坏的影响吗?”
“王书记,我们接到的是可靠举报,而且...”
“可靠?哪里可靠?”王明远打断他,“就凭一只普通的鸽子?陈龙,你办案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现在证据链要完整确凿?你知道赵永富在投诉材料里怎么说吗?他说你早就对他不满,因为去年他弟弟的案子!”
陈龙一愣:“他弟弟?我根本不认识他弟弟。”
“赵永富的弟弟赵永贵,去年因为违规占地被处理,那个案子虽然不是你直接经办,但你在复核环节签了字。现在人家说你是打击报复!”
“这是诬陷!”陈龙忍不住提高声音。
“诬陷?”王明远冷冷地看着他,“那你拿出证据来啊!证明那只鸽子确实贵重,证明赵永富确实受贿!拿得出来吗?”
陈龙沉默了。
王明远长叹一口气,语气稍缓:“陈龙,我不是不理解你的工作。但现在形势复杂,我们纪委办案更要严谨规范。现在网络舆论对我们很不利啊!”
他递过一份今天的省报,第三版整版刊登了一篇报道:《一只鸽子的“冤案”:民营企业家的屈辱三小时》。
文章以李成明的口吻,详细描述了那晚被抓的经过,字里行间充满悲情:
“我怎么也想不到,帮领导捎带一只两百块的鸽子,竟会惹来这么大的麻烦...那天晚上我正准备回家给女儿过生日,蛋糕都订好了,结果直接被纪委从饭桌上带走,现在女儿都不理我了,说我是个坏人。”
文章还配发了李成明与女儿的旧照,照片上小女孩笑得天真烂漫。
“这篇文章今天一出,我们纪委的电话就被打爆了。”王明远说,“省委宣传部也来电询问情况。陈龙,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王书记,我仍然认为赵永富有问题。他的档案显示,三年来他经手的工程项目,近八成落入李成明和几个固定商人的口袋,这绝不是巧合。”
“我要的是证据!确凿的证据!”王明远敲着桌子,“不是你的直觉,也不是巧合!”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谈话,周玲推门进来,脸色苍白:“王书记,主任...刚接到消息,云栖县发改委的张斌副科长...被调离了。”
陈龙心头一紧。张斌就是这次的举报人。
“调到哪里?”陈龙急问。
“雾隐镇...林业站。”
雾隐镇是云栖县最偏远的乡镇,从县发改委副科长到乡镇林业站,这分明是贬黜。
“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上午刚刚宣布的,理由是工作重大失误,导致县里重要项目延期。”周玲的声音越来越低。
办公室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王明远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对陈龙:“陈龙,从现在起,你停职接受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