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梅梓祥

梅梓祥书屋 2025年10月06日 23:52 浙江

谢立宏祝福。

晚上九点一刻，病房里一片安静。我躺下来，写下这篇陪伴母亲度过的“中秋”随笔。

我写过不少家庭生活的文字。身为平凡人，笔下无非是家长里短、病中老母与兄弟琐事，有什么值得絮叨的？其实我写的虽是一家一人，却是许多人的共同情感，不应只视作我一人的家事。

今天本是极私人的日子，原不打算写什么。只是收到太多节日问候，加上我素来重视这个传统佳节，便也想借此回应朋友们的祝福：愿诸位万家团圆，幸福安康！

侄儿昊与源订婚

昨天照例陪护母亲。照料的事不多，大多时候是陪她说话。下午提早去参加侄儿昊的订婚宴。一直觉得疲惫，感官也迟钝，敬酒也好，被敬也罢，说的都是平常话。最深的感触是，我竟已成了“爷爷”辈，坐在长辈的位置上——仿佛不管愿不愿意，这个身份就这么突然来了。

席间我们兄弟五人合了影。照片发到家族群里，我才发觉自己个子最矮。我们五兄弟三五年才能凑齐一次，在我印象里，几个兄弟身高相差无几，我并不是最矮的。可事实胜于雄辩——这张照片里我确实矮了一些。我终于相信了“人老会缩”的说法，想来也有生活压力让我微微佝偻的缘故。

我们五兄弟，居中是我。

我怀抱侄女的太宝

人所共知，中秋的祝福语、图片和视频大多相似。但重要的不是内容，而是这一份形式背后的温情与关怀。我也珍惜这些从四面八方涌来的佳讯。特意选了几张有代表性的祝福截图分享，也借此向朋友们表达我的节日祝愿。

李春旺，中铁建92岁的抗美援朝老战士。前些日子在机关大院散步时遇见，他说：“最近身体不如从前了。”回头看他悠闲的步伐，其实令人羡慕。齐晓飞，中国铁建原党委书记，是我人生路上的贵人；想起他的关怀，心里总有歉疚。谢立宏，从铁道兵队伍成长起来的将军，曾任解放军艺术学院政委；我在潘家园旧书市场偶得他的书法，才知他德艺双馨。胡莫愁，我服役时的铁道兵二师领导，后来兵改工任中铁十二局党委书记，难得几十年一直挂念；他贴出自己的书法作品为贺，我也十分珍视。刘毅老大哥，铁道兵战友，每次从日本回国请客，总不落下我；最合我心的是，几乎每次酒足饭饱，他都会体贴地提前“催”我：“你忙，先走吧。”

李春旺

齐晓飞

刘毅

胡莫愁

昨天下午母亲精神还好。原本计划今天中午五兄弟全家在小弟家团聚吃饭，可今早起来，母亲身体指标不太乐观，她自己也似乎不像昨天那样期待外出。医生不建议离院，于是只有我们五兄弟在小弟家聚了餐。小弟事业顺遂，家业也大，但家宴却朴实。当教师的二弟带了几只土鸡，是难得的“真”土鸡，味道特别香！

今天中午小弟家宴

下午我想推母亲下楼转转，她说累，不愿起身。晚饭后，她却忽然说要坐轮椅出去。我推着她走在月光下，她指着月亮，喃喃说着“嫦娥”“猪八戒”。她早已没了牙齿，失语后也只恢复了一部分语言能力。我跟在她身后，想听清却听不清。也许明天，再试着和她“续续”这些话。七点多，室外仍有30度。病房里开着空调，最怕一冷一热，万一感冒可就“天塌”了。不到二十分钟，我们就回了病房。

推着母亲赏月

母亲指着月亮

我还发现，母亲其实很敏感，最不愿麻烦别人。但若她感觉到你是真心的，便会“得寸进尺”——就像从前路过亲朋家被留饭，她总根据对方的诚意决定说“吃过了”还是“还没吃”——她刚躺回病床，忽然说：“你抱我去卫生间洗澡。”我综合评估后，决定冒险一试。

把空调调到27度，热水放几分钟让卫生间暖起来，在马桶上垫好布垫……一切准备妥当，才把母亲抱进卫生间。像救火似的，我先将她全身淋湿，再用湿毛巾蘸沐浴露擦拭，稍作停顿，然后用水喷头和毛巾交替冲洗，直到母亲说：“好了好了。”我问：“是不是累了？”她“嗯”了一声，我便迅速把她擦干，抱回床上，盖好被子，用吹风机吹干头发，服侍她吃下睡前药。母亲很快睡着了。我租了一张小平板床，躺在母亲病床前，写下这些文字。

“实践出真知”，中国老祖宗的话，我深以为然。为母亲洗浴时，她有知觉的手紧紧抓着坐便器把手，全身软软地靠在我身上。我满头是汗，全身湿透，体力和精神都极度消耗。不由得想起琼瑶照顾失智卧床的丈夫平鑫涛五年，最后她因痛苦选择烧炭自杀，走得富有诗意与尊严。今天的我，终于理解并赞赏她的决定。

过节本不该写这些。可这确实是我在这个特殊的中秋节里的所思所想，一并记录在此。

母亲晚餐

共尝月饼

与母亲并床而睡

梅梓祥书屋 2025年10月06日 23:52 浙江

【责编 杨春林  2025.10.7 6:27 于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