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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威评书影史
01
《春日山居即事》
明·王廷陈
草动三江色,林占万壑晴。
篱边春水至,檐际暖云生。
溪犬迎船吠,邻鸡上树鸣。
鹿门何必去,此地可躬耕。
看透尘世容易,可是摆脱却很难。谁不是在日常繁杂中度日?
很多人常常以为自己看穿了生活的真相——名利如浮云,得失皆虚幻,可转身又陷入琐碎的计较中。清晨的闹钟一响,昨夜的顿悟便烟消云散,账单、业绩、人际关系的网依旧牢牢缚住手脚。嘴上说着“随缘”,心里却盘算着明天的会议如何表现;明明知道焦虑无益,却仍被未读消息的红点牵动神经。
这种矛盾并非软弱,而是人性最真实的映照。看透是智慧,而挣脱则需要勇气。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决绝,苏东坡“一蓑烟雨任平生”的豁达,之所以被传颂千年,恰是因为凡人难及。我们多数人只能在理想与现实的夹缝中踉跄前行,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像反复搁浅的舟,明知该驶向深海,却总被潮汐推回浅滩。
但或许,真正的超脱不在于遗世独立,而在于与尘世共处时的从容。不必强求斩断所有牵绊,只需在奔忙中留一刻清明:地铁上望见窗外的流云,加班时品一口清茶的余韵,甚至只是对镜时对自己笑一笑的瞬间。这些细小的停顿,像沙漏里的缝隙,让光阴不至于窒息。
看透之后,未必非要逃离。带着觉知活在烟火人间,在妥协与坚持之间找到平衡,才是更温厚的智慧。毕竟,莲花从不嫌淤泥太深,它只是安静地,开自己的花。
02
明代诗人王廷陈漫步在春意盎然的山野间,触景生情,挥毫写就《春日山居即事》一诗。
"草动三江色,林占万壑晴"二句,宛如一幅水墨丹青徐徐展开:新绿的草浪随风轻漾,与三江春水交相辉映;苍翠的山林沐浴着晴光,在千沟万壑间投下斑驳的光影。
"溪犬迎船吠,邻鸡上树鸣"更是妙笔生花,将山居生活的野趣描绘得淋漓尽致——溪畔的犬儿对着过往船只欢快吠叫,邻家的雄鸡振翅飞上枝头引吭高歌,处处洋溢着淳朴自然的田园气息。
末句"鹿门何必去,此地可躬耕"道出了诗人由衷的感叹:眼前这方世外桃源般的净土,不正是陶渊明笔下鹿门山居的再现吗?何须远求,在此耕读便是人生至乐。
王廷陈的笔下,山居生活如同一幅流动的画卷,既有自然的壮美,又不乏人间的温情。他的诗句里藏着一种通透——看透了尘世的喧嚣,却依然能在平凡中寻得诗意。这种通透并非消极的避世,而是对生活本质的深刻领悟。
山间的日子看似闲适,却也暗含磨砺。晨起听鸡鸣,暮归伴犬吠,耕种之余,独坐溪边,看云卷云舒。这样的生活,看似简单,却需要一颗能安于寂静的心。王廷陈或许也曾挣扎,毕竟,谁不曾被功名利禄所扰?但他最终选择了“此地可躬耕”,不是逃避,而是回归。
他的选择让人想起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但王廷陈的诗里少了些孤高,多了些烟火气。狗吠鸡鸣,邻舍往来,他的隐居不是与世隔绝,而是与世相融。这种境界,比纯粹的避世更难——既要放下执念,又要拥抱生活。
世人常以为看透便是远离,殊不知真正的超脱,是在红尘中依然保持清醒。王廷陈的山居,不是终点,而是一种姿态。他告诉我们:不必刻意追寻远方,心安处,便是归途。
03
王廷陈堪称明朝中期诗坛的璀璨明珠,尤以五言诗独步当时。他才高八斗,却似那出鞘的宝剑锋芒毕露,眉宇间总带着几分文人的孤傲之气。这般恃才放旷的性情,恰如李太白再世,或许正是他宦海沉浮、壮志难酬的症结所在?
细品其诗作,宛若展开一幅跌宕起伏的人生长卷,可清晰地划分为三个鲜明的乐章。
初入京华之时,这位意气风发的才子正值弱冠之年。那时的诗句里跃动着"春风得意马蹄疾"的豪情,字里行间浸透着"会当凌绝顶"的少年意气。他交游名士,诗酒风流,笔下流淌的是"云想衣裳花想容"般的华美辞章,每一联对仗都似精心雕琢的玉器,折射着盛世文人的从容气度。
然而命运的风暴骤然而至,裕州贬谪成为其人生的分水岭。昔日的凌云壮志,如今化作"孤灯不明思欲绝"的惆怅。诗笺上开始浮现"故园东望路漫漫"的乡愁,字字泣血,句句锥心。那支曾经书写盛世华章的妙笔,此刻竟在宣纸上洇开"归去来兮"的墨痕。
最后的归隐岁月里,他的诗作呈现出"采菊东篱下"的淡泊。官场的倾轧使他看透"朱门酒肉臭"的世态炎凉,转而追求"坐看云起时"的逍遥境界。这些晚年的诗篇,既有"我本楚狂人"的自嘲,又暗含"人生几何时"的慨叹,在看似超脱的文字背后,仍能窥见一个灵魂在理想与现实间的挣扎。就像秋日的残荷,虽褪尽铅华,却自有一番"留得枯荷听雨声"的况味。
04
王廷陈这首《春日山居即事》日常诗,满是通透,人生里哪里有真正的隐世?
山居的日子看似清闲,实则处处藏着人间的烟火气。清晨推窗,见樵夫担柴而过,扁担吱呀声惊起一窝山雀;午后煮茶,邻家稚子扒着篱笆讨要新摘的野莓,指尖染着紫红的汁液。所谓隐逸,不过是把市井百态搬进了云霞深处。
溪边捣衣的妇人会为半匹绢布与货郎讨价还价,寺里扫叶的老僧常惦记着后山未熟的柿子。王廷陈笔下"草堂春睡足"的悠然里,分明躺着半卷未读完的邸报——那京城传来的消息,总在茶余饭后被反复咀嚼。山雾缭绕的屋檐下,晾晒的何止是草药,还有晒不干的功名念想。
真正的通透,或许正在于承认这份难以割舍的尘缘。樵夫的斧斤声是生计,文人的墨砚声何尝不是?山居者看似逃离了朱门,却逃不开晨昏交替间的柴米油盐。石阶上青苔年年新绿,而人总要带着烟火气行走——采药时计算着节气,对弈时惦记着输赢,连听松涛时都在比较今昔声响的不同。
这般山居,倒比刻意追求的枯寂更近禅意。就像雨后竹林里冒出的新笋,既顶着露水的清净,又裹着泥土的腥甜。
05
人生何处觅桃源?这滚滚红尘中,哪里存在真正的与世隔绝?
纵使遁入终南幽谷,晨钟暮鼓间仍要面对柴米油盐;即便栖身瓦尔登湖畔,梭罗的铅笔终究要记录与商贩的往来账目。现代社会的毛细血管早已渗透至地球每个角落,就像月光总能穿过最茂密的林隙,文明的触须无孔不入。那些所谓隐士,不过是把社交圈从市井巷陌搬到了互联网云端,在虚拟世界的竹林里继续演绎着"大隐隐于市"的古老寓言。
细究起来,隐逸从来都是相对概念。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时,仍需县令馈赠的浊酒维系诗情;林逋梅妻鹤子的孤山岁月里,依然与范仲淹诗文唱和。当代人手机里的绿色软件,恰似古人案头的驿道梅花,既是与尘世保持距离的屏障,又是维系必要联系的脐带。连南极科考站的科学家们,也要通过卫星信号参加孩子的家长会——这何尝不是数字时代的"雪夜访戴"?
更深层看,隐逸冲动本身便是对现世最敏锐的回应。就像湖面倒映的月光越是澄明,越证明湖水与月亮的亲密纠缠。那些刻意营造的孤绝,反而暴露出与时代的深刻羁绊。王维的辋川别业里藏着盛唐的气象万千,八大山人的白眼游鱼中翻涌着改朝换代的惊涛骇浪。今日青年在社交平台宣称"社恐"时,何尝不是在用新的语法书写着永恒的入世宣言?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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