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小在村东头长大,村后那片杨树林、村西的鱼塘,是我和小伙伴们疯跑的地方。可现在想起小时候见过的两件事,心里还堵得慌——不是所有农村故事都藏着温情,也有过让人咬牙的糟心事,比如老陈家被扒皮的果树,王叔家翻白的鱼塘。

那时候我大概十二岁,老陈头在自家宅基地旁边种了两棵苹果树,是他特意从镇上苗圃买回来的新品种,说等结果了给村里的娃们分着吃。果树栽下的第二年就冒了花苞,老陈头天天去浇水、剪枝,连路过的人都夸“老陈,你这树长得旺,明年就能吃果了”。
可没过多久,就出了事。那天早上,老陈头像往常一样去看果树,刚走到跟前就叫出了声——两棵树的树干,从根部往上半米多的地方,树皮全被人扒掉了,露出里面白白的木头,风一吹,树叶子就往下掉。老陈头蹲在树底下,手摸着光秃秃的树干,气得浑身发抖,嘴里骂着“哪个缺德的,跟两棵树过不去”。
村里的人都围过来看,有人说“肯定是眼红你家果树,故意使坏”,也有人说“是不是之前跟谁结了仇?”老陈头想了半天,才想起前阵子跟隔壁的老李因为宅基地边界吵过架——老李想把自家院墙往外挪半米,占点老陈家的地,老陈头没同意,俩人吵得脸红脖子粗。

老陈头去找老李对质,老李不承认,说“我再不是东西,也不会跟树置气”。俩人又吵了起来,最后还是村支书过来劝住了。可那两棵果树,没撑过一个月就枯了,老陈头把树砍下来的时候,叹了好几天气,说“本来想让娃们尝尝鲜,这下好了”。后来我才从妈嘴里听说,其实就是老李干的,他觉得老陈头不让他挪院墙,心里憋得慌,就趁半夜扒了树皮,可没谁敢戳破,怕两家再闹起来。
还有件事,是我十五岁那年发生的。村西的王叔承包了村里的鱼塘,养了草鱼和鲢鱼,指望年底卖了钱给儿子娶媳妇。为了把鱼塘照顾好,王叔在鱼塘边搭了个小棚子,天天住在里面,白天喂鱼,晚上巡逻,生怕出啥岔子。
眼看快到年底,鱼都长到斤把重了,可一天早上,王叔去喂鱼的时候,发现鱼塘里的鱼浮起来一片,白花花的漂在水面上,有的还在挣扎,一股子农药味飘得老远。王叔当时就瘫坐在鱼塘边,哭着喊“我的鱼啊,这可咋整”。
村里的人都来帮忙捞鱼,捞了整整一上午,装了十几筐,全是死鱼。王叔拿着捞上来的鱼,去找村支书,说“肯定是有人故意扔的农药,我跟谁也没仇啊”。后来查了好几天,才知道是村里的小伟干的——小伟之前想跟王叔学养鱼,王叔觉得他太懒,没同意,小伟心里不服气,就偷偷把家里的农药倒进了鱼塘。

小伟家条件不好,根本赔不起王叔的损失。最后还是村支书牵头,村里每家凑了点钱,给王叔补了一部分损失。王叔拿着钱,叹了口气说“算了,都是乡里乡亲的,娃年轻不懂事”,可我看见他晚上在鱼塘边的棚子里,坐了一夜,烟蒂扔了一地。
后来我问我爸,为啥村里会有人干这种事?我爸说“不是人心坏,是有时候太计较,或者心里有气没处撒,就往这些物件上撒气。农村人过日子,没那么多弯弯绕,可也容易因为一点小事记仇,一时糊涂就干了傻事”。
现在我长大了,回村的次数少了,可每次路过老陈家曾经种果树的地方,还有王叔的鱼塘,都会想起那些事。不过好在,现在村里的风气好了很多,村支书立了村规民约,谁家有矛盾都摆到明面上说,再也没听说过扒树皮、扔农药的事了。

其实农村从来不是只有温情的乌托邦,也有过让人糟心的矛盾和糊涂事。可这些事,就像田埂上的石头,硌过人,也让人慢慢学会了怎么互相体谅、怎么化解矛盾。就像王叔后来跟我说的“乡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哪能真记仇一辈子?日子还得往前过,和气才能生财”。
现在村里的果树多了,鱼塘也有人新承包了,每到春天,果树开花,鱼塘里的鱼欢快地游着,村里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那些曾经的糟心事,慢慢被岁月冲淡了,留下的,是农村人对日子的盼头,和越来越浓的人情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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