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如炽,无情地炙烤着祝家庄外的官道,那原本坚实的路面被晒得泛白,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生机。
远处,闷雷般的声响隐隐传来,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那是三十骑青鬃马奔腾而来时踏出的蹄声,如战鼓擂动,震撼着大地。
扈三娘一马当先,她身姿矫健,宛如一只展翅欲飞的鸾凤。
日月双刀交叉背在身后,刀身闪烁着冰冷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即将到来的血腥。
她身着红锦征袍,那鲜艳的红色在风中猎猎作响,如同燃烧的火焰,又似一面不肯屈服的旗帜,迎风招展。
她微微抬眼,望向远处梁山营寨那灰色的轮廓,心中五味杂陈。
昨夜,父亲那憔悴却又坚定的面容浮现在眼前,父亲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祝彪若死,扈家庄亦难独存。”
想到这里,扈三娘的眼神变得愈发坚定,她缓缓抽出双刀,刀光映在她的眼底,一片森寒,仿佛能冻结世间的一切温情。
梁山阵上,王英骑在马上,看着对面英姿飒爽的扈三娘,早已色心再起,不禁咽了口唾沫。
他本就生得矮小,此刻却故作姿态,手中的矮脚虎枪尖微微颤抖,还未递出,调笑的话语便先冲了出来:“小娘子与我做夫妻,可免刀兵。”
扈三娘闻言,柳眉倒竖,却并不答话,只是手中刀锋一转,如一道闪电般向王英劈去。
王英大惊失色,连忙举枪招架。两人你来我往,战在一处。扈三娘的刀法凌厉,如狂风暴雨般向王英袭来,王英渐渐有些招架不住。
十二回合后,王英只觉眼前刀光闪烁,头晕目眩,还未等他反应过来,红绵套索已如一条灵动的蟒蛇般飞出,瞬间勒住了他的脖颈。
王英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整个人被拖得像一只破麻袋,狼狈不堪。
欧鹏、邓飞、马麟、秦明见状,纷纷轮番上阵来救。
欧鹏挥舞着大刀,向扈三娘砍去,扈三娘侧身一闪,双刀顺势一挥,削向欧鹏的手腕,欧鹏急忙收刀,惊出一身冷汗。
邓飞手持铁链,如一条毒蛇般向扈三娘缠去,扈三娘脚尖轻点马背,腾空而起,铁链擦着她的衣角而过。
马麟的双刀如蝴蝶般飞舞,却始终无法突破扈三娘的防线。
秦明则挥舞着狼牙棒,带着呼呼的风声砸向扈三娘,扈三娘灵活地躲避着,寻找着反击的机会。
直到林冲出阵,他骑着一匹白色的骏马,手持丈八蛇矛,威风凛凛。林冲与扈三娘对视一眼,眼中并无轻视之意。
十合之后,只一合之差,林冲看准时机,丈八蛇矛如一条毒蛇般刺出,点中了扈三娘的肩井穴。
扈三娘只觉一阵剧痛袭来,手中双刀差点掉落,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她从马上跌落下来。
当夜,月色如水,洒在山间的小路上。
扈三娘被缚得结结实实,如同一只沉默的茧,被塞进了一辆暖轿之中。
四个头领骑着马,在轿子四周护卫着,后面跟着二十名心腹,他们手中的火把将山路照得如同一条蜿蜒的伤口,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轿子外,不时传来众人的议论声。有人笑着说:“宋哥哥好福气。”言语中充满了羡慕和调侃。
也有人骂道:“贼婆娘伤我兄弟。”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怨恨。
扈三娘静静地坐在轿子里,紧紧攥住套索残绳,那绳子已经被磨得有些毛糙,但她却像攥住最后一根救命的头发一般,不肯松开。
三日后的深夜,消息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梁山炸开。
祝家庄破了,祝家三子皆已殁命。更让人震惊的是,李逵杀红了眼,一路血洗扈家庄,整个扈家庄陷入了一片火海和血腥之中。
扈三娘起初并不相信这个消息,她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来报信的人。
直到宋江端着一杯酒,缓缓走到她的面前。酒面平静如镜,却晃出了她扭曲的倒影。
宋江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如同钝刀锯骨一般:“令尊令堂……已归天。”
扈三娘的身体猛地一震,但她却没有哭,只是眼神变得空洞而绝望。
她声音沙哑地问道:“我哥呢?”“生死未卜。”宋江的话如同又一记重锤,砸在她的心上。她手中的酒杯“咔嚓”一声碎裂,瓷片扎进她的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板上,像一串小小的红色脚印,诉说着她的悲痛和无奈。
第二章:屈服第二日,梁山张灯结彩,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宋太公端坐在堂上,白发如雪,脸上却带着一丝威严。
扈三娘被两个丫鬟扶了出来,她身着一身大红嫁衣,那鲜艳的红色本应是喜庆的象征,此刻却像披了新的伤口,刺痛着她的心。
她缓缓走到宋太公面前,跪地,重重地叩了三个头,三声“义父”从她的口中艰难地吐出。
堂下好汉们齐声喝彩,声音如潮水般涌来,将她瞬间淹没。
宋江又站了出来,大声说道:“当时我在清风寨时,曾答应过王英兄弟一桩婚事,今日正好好事成双。”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那笑声如同针一般,刺在扈三娘的心上。
她抬头,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突然,她看见了林冲远远立在檐角。
林冲的目光穿过人群,与她一触即分,那眼里是深井般的共痛,仿佛他们都在这乱世中经历了太多的苦难和无奈。
花烛夜,月色如水,洒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王英醉得踉跄,他摇摇晃晃地走进房间,看着坐在床边的扈三娘,眼中露出贪婪和欲望。他伸手想揭扈三娘的盖头,却没想到,刚一伸手,就被刀锋逼退。
日月双刀交叉抵在他的喉前,灯火在刀面游走,像两条不肯安歇的银蛇,散发着冰冷的光芒。
扈三娘的声音冰冷而坚定:“敢近一步,就死。”王英吓得脸色苍白,酒意瞬间消散,他急忙退到墙角,酒化作冷汗,湿透了他的后背。
扈三娘独坐窗前,月大如盘,照得天地惨白。
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红绵套索,那套索柔软依旧,却再也套不住任何故乡。她的心中充满了悲凉和无奈,不知道自己的未来究竟在哪里。
梁山排座次的日子到了,众人纷纷按照排名就座。
王英排在五十八位,扈三娘排在五十九位。没人对此感到惊讶,仿佛女子天生就该低一头。扈三娘只是微微一笑,便笑纳了这个排名。
自此,每战必先。
打高太尉时,她看准时机,抛出红绵套索,一下子就套住了“天目将”彭玘,将他生擒活捉。
攻大名府时,她又凭借着高超的武艺和灵活的身手,擒住了“井木犴”郝思文。
征辽国、田虎、王庆时,她更是刀口舔血,每一次战斗都冲锋在前,套索一次次飞出,像抛出自己再也回不去的年少。
战功薄上,她的名字越写越红,却永远写在王英之后。
深夜,扈三娘练刀归来,身上带着一丝疲惫。
她常见宋江独立崖边,仿佛在思考着什么。一次,她按刀逼近,只剩三步之遥,刀已半出鞘,眼中闪烁着警惕和愤怒。
宋江却不回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他缓缓说道:“三娘,你可曾想过,若当日我放你回扈家庄,你会如何?”
扈三娘愣住,刀在鞘内嗡鸣,仿佛在诉说着她内心的挣扎。
宋江接着说道:“你会带庄客再攻梁山,或远走他乡,但终究逃不过官军的围剿。至少如今,你还活着,刀还在手。”
宋江转身,目光灼灼地看着扈三娘。
扈三娘收刀入鞘,声音轻得像灰烬里最后一星红:“你夺走的,是我选择未来的权利。”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无奈和悲哀,她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不再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第三章:代价秦明娶花荣的妹妹,是宋江以新娘换血债,秦明的脸上带着一丝无奈和苦涩。
林冲失张氏,是权贵施暴后的一纸休书,林冲的眼神中充满了痛苦和愤怒。
梁山许多人,身上都背着被时代撕碎的命,他们就像一群被命运捉弄的棋子,在这个乱世中挣扎着生存。
夜深,扈三娘与林冲偶尔并肩立于寨墙,看远处营火明灭。两人不说往事,只交换一个眼神——那眼神里,有同样的废墟,同样的长风。
他们都经历了太多的苦难和失去,在这个乱世中,他们只能相互理解,相互慰藉。
终于到了征方腊时,战况异常激烈。
清溪县外,郑彪布下妖法,一时间云雾弥漫,让人分不清方向。突然,云雾里金甲神人骤现,宛如天兵下凡,气势汹汹。
王英一愣,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就被对方一刀斩落马下。
扈三娘见状,心中大怒,她纵马冲出,手中套索如龙,直取郑彪。电光石火间,对方袖中飞出一方金铜砖,带着呼呼的风声,正中她面门。
世界在黑夜里炸开万点金星,随后归于永恒的静。
扈三娘仰面倒地,看见天空极高极远,流云像少年时庄外奔跑的羊群,那么自由,那么美好。
血涌喉头,她忽然笑了——原来自由是这种感觉:
再无人可以命令她活下去,也再无人可以命令她死去。她缓缓闭上了眼睛,仿佛看到了故乡的田野和亲人的笑容。
班师回朝,宋江骑在马上,手中攥着那条褪色的红绵套索。
那套索曾经是扈三娘最得意的武器,如今却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吴用走来,轻声道:“哥哥,风大。”
宋江喃喃道:“我救了她,也杀了她。”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悔恨和无奈。
吴用望向远方,天边浮着半片残阳,像一面碎裂的铜镜,映照出他们破碎的命运。
“我们都被救过,也都被杀过。”吴用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宋江松开手,套索随风坠入尘土,转眼间没前行的队伍踩没入泥土中,再无踪迹。
回到朝廷,朝廷追封扈三娘为花阳郡夫人,诰命送至梁山,灵位却空。
无人知晓,她真正埋骨之处是在清溪畔的一棵野梨树下。
每年春深,梨树开满白花,花瓣随风旋转,像无数小小的套索,试图套住远去的马蹄,却终究徒劳。
那洁白的花瓣,仿佛是扈三娘纯洁的灵魂,在这个乱世中飘荡,寻找着属于自己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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