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陌路相逢
【序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乱世里,最不缺的就是故事。 而故事的开端,总要从一场雨、一次心软、一次错认说起。
山雨欲来 扶家寨的清晨,总是比山下早半个时辰醒来。 薄雾缠着檐角,鹰啼划破云脚。扶盈端着一盏雨前龙井,倚阑听爹爹拍桌子: “闺女!你又下山撒银子,真当咱家还干打家劫舍的老本行?” 扶盈垂眸吹茶,声音带笑:“爹,这叫风险投资。” 三叔在旁帮腔:“哥,你让盈丫头折腾吧。她娘当年拿算盘,能从漠北敲到江南,这孩子随根。” 老寨主扶震天哼哧半晌,终究掀了帘子去喂鹰。 扶盈换上一身荆布裙,背起小药箱,踩着露水下山—— 她今日要去“守株待兔”,捡一个能让她扶家再上一层楼的“书生”。
午后,乌云压境。 她的小茅屋前,果然躺着一个血人。 玄衣裂帛,露出线条利落的腰线;雨水冲淡了血污,却掩不住那张冷月似的脸。 扶盈蹲身探息: “活的。长得……还挺贵。” 她把人拖进屋,顺手扯开了腰带—— “救人,先验货。” 指腹触到紧实腹肌时,昏迷的男人忽然睁眼,黑眸澄澈: “娘子?” 扶盈手一抖,铜盆哐啷坠地。 “谁是你娘子!” 男人委屈垂睫:“若非娘子,为何解我衣?” 扶盈扶额:捡是捡到了,就是脑子坏了。
将错就错 夜雨敲窗。 扶盈替男人清洗伤口,才发现他不止外伤,后脑还有淤血。 男人自称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娘子”。 扶盈本想解释,转念一想—— “娘子”这个身份,似乎方便拿捏。 于是她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 “你叫阿照,上月把家里银子拿去给花魁赎身,被人家打了一顿。我虽生气,可夫妻一场,总不能见死不救。” 男人耳根通红,指天发誓:“我今后定让娘子过上好日子。” 扶盈挑眉:很好,一个敢画饼,一个敢吃。 她顺手翻开男人掉落的包裹—— 一卷竹简,字迹遒劲:《定国十策》·戚尽行。 “捡到宝了。” 她回眸,男人正偷偷看她,目光像雨后的鹿。 扶盈心口莫名一软: “算了,先养着,等恢复记忆再卖……再送他走。”
同居第一夜 茅屋只有一张床。 扶盈抱被子打地铺,男人却抱着枕头缩在床脚: “娘子不原谅我,我睡外头。” 初春夜寒,风从门缝钻进来。 扶盈闭眼三息,终究叹气:“上来,各睡各的。” 男人眼睛一亮,动作利落得不像伤员。 烛火一晃,扶盈瞥见他锁骨下一道旧疤,像月牙。 她侧身装睡,却听见枕边人小声满足地咕哝: “娘子好香。” 扶盈耳根发烫,暗骂:色令智昏!
坐牛车去镇里 天刚鱼肚白,扶盈牵着“失忆相公”去镇上医馆。 牛车上,村妇窃窃私语—— “扶家那丫头又换男人了。” “嘘,她凶得很,上次拿针扎了李二麻子。” 男人低头攥紧扶盈的袖口:“娘子,她们在说我?” 扶盈哄他:“她们嫉妒你长得俊。” 男人抿唇,耳尖绯红。 到了医馆,二叔扶昭一袭青衫,摇着折扇打趣: “呦,侄女终于开窍,挑了个仙郎。” 扶盈翻白眼:“治脑子,不开玩笑。” 扶昭把完脉,笑得像只老狐狸: “淤血不碍事,扎两针,再拿旧物刺激,半年准好。” 男人听完,却偷偷拽扶盈袖子:“娘子,我不想好……好了你会不会不要我?” 扶昭“啧”了一声:“小伙子,病好了才能挣钱养老婆。” 男人沉思两秒,郑重地点头:“那我要快点好。”
柳绾绾登场 医馆门口,一阵香风袭来。 柳绾绾带着她的“男宠团”翩翩而至。 “阿盈,新相公?”她拿团扇挑起男人下巴,“这品相,南风馆头牌都得让位。” 男人吓得躲到扶盈身后:“娘子,坏女人!” 柳绾绾笑得花枝乱颤,递上一封烫金书契: 京城贵女愿与霏雨阁合作,开胭脂铺。 扶盈眼睛一亮——这是她打通京城商路的第一步。 柳绾绾凑耳:“这小郎君若不要,送我玩几天?” 男人急得眼眶发红,拉着扶盈就往外走:“娘子,我们回家!” 扶盈被拽得一个踉跄,心底却生出一点微妙的甜。
板栗与吻 回茅屋的路上,男人用剩下的银子买了热乎饼子与一包生板栗。 夜里,炉火噼啪,板栗炸开。 男人灰头土脸地剥壳:“娘子,小心烫。” 扶盈看着他指尖烫出的水泡,心口一软: “阿照,你恢复记忆后,会不会怪我?” 男人抬眸,火光映入他瞳仁,像盛着整个星河: “我若负娘子,便叫我再失忆一次。” 扶盈笑他傻,却忍不住凑过去,轻轻碰了碰他的唇。 男人怔住,耳尖红得滴血,下一秒反客为主—— 板栗在炉里炸成烟花,像给这荒唐的夜晚盖了章。
春闱将近 三个月倏忽而过。 男人学会劈柴、做饭、替扶盈画眉,甚至能背下半本《论语》。 村里大妈夸:“扶家丫头好福气,相公又俊又勤快。” 扶盈笑而不语。 夜里,她替他收拾行囊—— 春闱要开始了。 “阿照,若高中,你就留在京城吧。” 男人握着她的手,声音低却坚定:“娘子在哪,哪就是家。” 他腰间挂着扶盈亲手雕的丑护身符,像捧了一轮月亮。
失约 男人赴京后,音讯全无。 扶盈等来的,是街头巷尾的传闻—— “新科状元戚尽行,与明华长公主两情相悦,圣上赐婚。” 扶盈坐在霏雨阁新铺的柜台后,指甲陷进掌心。 她抬头,京城的天比山里冷。 “好啊,骗子。” 她笑了笑,眼底却无波无澜。 “那就去会会,看看这泼天富贵,到底落在谁家。”
山雨已歇,真正的风雨,才刚渡京城。
第二卷·情生意动医馆外,春雨细如牛毛。 扶盈撑一把青竹伞,伞骨上悬着小小的银铃,一步一响。
「娘子,我们去哪儿?」阿照跟在后面,手里提着药包,像只被捡回家的小兽。
「去山里躲几日。」扶盈偏头,声音低软,「有人打听你。」
阿照眸色倏地一冷,那抹寒意转瞬即逝,快得扶盈以为是错觉。
山路十八弯,雨丝把竹叶打出沙沙声。 扶盈踩到青苔,脚下一滑,阿照已先一步揽住她腰。
「娘子小心。」 他掌心滚烫,扶盈呼吸一滞,慌忙站稳。
竹篮里的草药晃出来几株,阿照俯身去拾。 雨后初霁的天光落在他睫毛上,水珠滚落,像泪。
扶盈忽然想:若他永远想不起从前,也挺好。 念头一起,又惊得自己心口乱跳。
山居是扶家旧寨,荒废多年,只留两间木屋。 夜里,篝火映壁。
扶盈拨弄火堆,状似无意:「阿照,若你哪日记起自己姓甚名谁,会不会翻脸不认人?」
阿照正翻烤一只山鸡,闻言把鸡架到一旁,认真看她。 「我若负娘子,就叫我再失忆一次,再被娘子捡一次。」
扶盈嗤笑:「嘴甜。」 可那笑里,到底生了糖。
半夜里,扶盈被窸窣声惊醒。 她屏息摸到窗边—— 阿照蹲在月下,用树枝在地上写「照」字。 一笔一划,像要把名字刻进骨头。
扶盈手指蜷紧:原来他也怕。
十五的月亮圆得像假的。 扶盈搬出一坛桃花酿,与阿照对坐石阶。
「喝了酒,若想起往事,可不许哭。」 阿照低笑:「我只怕想起没早点遇到娘子。」
酒过三巡,他忽然伸手,指腹擦过她唇角酒渍。 指尖滚烫,扶盈心跳乱拍。
「娘子,我……」 他话未说完,扶盈已倾身吻在他唇角。
酒香混着松脂香,风一吹,漫天星子都晃。 阿照愣了一瞬,耳尖红透,猛地扣住她后颈,反客为主。
一吻终了,扶盈靠在他肩头喘气:「记住,是你先招惹我的。」 阿照声音低哑:「死也不忘。」
次日午后,柳婠婠的马车碾碎山道寂静。 「阿盈,京城来信,霏雨阁的胭脂方子被抄了!」
扶盈眉心一跳,抄的是她留给柳婠婠的备份。 阿照闻言,默默把柴刀别到腰后。
柳婠婠眯眼打量他:「呦,换口味了?这模样,南风馆都挑不出。」 阿照一步挡在扶盈面前,声音温温凉凉:「娘子,她是谁?」
柳婠婠笑得花枝乱颤:「我是你大姨子。」 扶盈扶额,把两人隔开,三言两语说清合作。
「我得提前进京。」 阿照垂眸,指尖摩挲着扶盈袖口:「我陪娘子。」
柳婠婠挑眉:「带着他?你可知京里如今……」 扶盈截住话头:「正因知道,才更要带他。」
她转身,拍了拍阿照手背:「别怕,我护得住你。」 阿照抬眼,眸底盛着细碎的笑:「好。」
下山途中,借宿驿馆。 驿丞娘子送热水时,多看了阿照两眼。
扶盈刚转身,就听见阿照礼貌疏离的声音:「娘子,自重。」 那驿丞娘子臊得落荒而逃。
扶盈笑倒在榻上:「你倒会拒人千里。」 阿照蹲下来,握住她脚踝,替她脱鞋。
「我只给娘子看。」 烛火晃,扶盈脚趾蜷了蜷,心口像被猫挠。
夜里,扶盈梦魇,梦见阿照恢复记忆,冷冷一句「你是谁」。 惊醒时,阿照正抱着她,手掌一下一下顺着她背。
「我在。」 扶盈把脸埋进他怀里,声音闷得发颤:「阿照,别骗我。」
「嗯,不骗。」
入京前夜,阿照忽然高热。 旧伤未愈,又染山雨寒毒。
扶盈连夜施针,指尖发抖。 阿照昏迷中抓住她手腕,喃喃:「别走……」
扶盈俯身,唇贴着他滚烫的额头:「不走。」 她翻出最后一粒回魂丹,碾碎了兑水灌下去。
天将明,热退。 阿照睁眼,第一句话:「娘子眼睛红了。」
扶盈别过脸:「烟熏的。」 阿照抬手,指腹蹭过她眼下青黑:「以后换我护娘子。」
扶盈鼻尖一酸,笑骂:「傻子。」
三日后,京城门外。 车水马龙,叫卖声此起彼伏。
阿照第一次见如此繁华,眼底藏不住新奇。 扶盈买了糖画给他,阿照咬了一口,被甜得皱眉。
「娘子,这糖好苦。」 扶盈失笑:「是甜得发齁。」
她牵着他穿过人群,像牵着一只误入尘世的鹤。 有孩童撞过来,阿照下意识护住扶盈,袖子被扯破。
扶盈替他缝补时,阿照低头:「娘子,我什么都不会,只会读书。」 扶盈把线咬断:「那就好好读书,以后替我挡风遮雨。」
阿照握住她指尖:「好。」
入住霏雨阁后院。 扶盈翻出阿照旧日包裹,那卷《定国十策》静静躺着。
她指尖掠过竹简,忽然摸到暗格。 抽出半枚玉佩——雕龙纹,缺了一角。
阿照沐浴回来,发梢滴水,见状整个人僵住。 「认识?」扶盈问。
阿照摇头,又点头,额角青筋隐现。 扶盈把玉佩塞回他掌心:「想不起来就先别逼自己。」
阿照却反握住她手:「娘子,我怕记起的是仇人。」 扶盈挑眉:「那就先记我,仇人等以后再说。」
阿照笑了,眼底阴霾散了大半。
腊月廿八,京城初雪。 霏雨阁后院,梅花开得正好。
阿照折下一枝,别在扶盈鬓边。 「娘子,春闱后我若高中……」
扶盈接口:「我就把你卖给官家,换座金山。」 阿照低笑,雪落在他睫毛上。
「那娘子记得标高价,我值。」 扶盈踮脚亲去他睫上雪:「我只换你平安。」
阿照喉结滚动,忽地打横抱起她。 雪夜无声,屋内炭火噼啪。
扶盈衣衫半褪,锁骨处被阿照烙下一吻。 「娘子,此生此世,你别想撇下我。」 扶盈指尖插进他发间:「傻子,我早认栽了。」
春闱前,阿照独自赴考。 扶盈派暗卫护送,自己则留在京中布局。
三日后,暗卫回报:人入贡院,再没出来。 扶盈心口一沉,连夜查探。
贡院重兵,如铁桶一般。 她翻遍所有眼线,只得一句——
「新科状元,已入内廷。」 扶盈站在皇城根下,雪落满肩。
「李观照,你若敢负我,我就敢血洗金銮。」
放榜日,红绸漫天。 榜首:戚尽行。
扶盈盯着那名字,指节发白。 街头巷尾议论——
「听说状元郎与明华长公主两情相悦,陛下赐婚。」 扶盈转身,霏雨阁的灯笼在风里晃。
她笑了一下,却比哭还难看。 「好,好得很。」
当夜,扶盈醉倒在梅树下。 半梦半醒间,有人抱起她,掌心温度熟悉。
她喃喃:「阿照……」 那人低头,吻去她眼角泪:「我在。」
可醒来时,只有雪落满襟。
元宵宫宴,灯火万重。 扶盈以霏雨阁东家的身份赴宴。
殿上,新科状元着绯袍,佩银鱼袋,遥遥向她举杯。 眉眼清冷,像极了她的阿照,却陌生得可怕。
扶盈指甲掐进掌心,笑得明艳:「恭喜戚大人。」 戚尽行淡淡颔首:「多谢。」
他转身时,扶盈看见他腰间—— 缺了一角的龙纹玉佩,用金线重新镶好。
扶盈眼眶发热,却听旁边贵女窃语: 「听说状元郎失忆过,忘了前尘。」
扶盈仰头饮尽杯中酒,烈酒烧喉。 她轻声对自己说:「忘了也好。」
灯火深处,戚尽行回头,目光穿过人群,落在她身上。 那一瞬,扶盈几乎以为他记起了。
可他只是礼貌一笑,转身而去。 雪落宫墙,红灯笼晃啊晃。
扶盈站在原地,慢慢红了眼。 「李观照,」她低低地笑,「你最好永远别想起来。」
「否则——」 「我饶不了你。」
宫宴散后,暗卫来报: 「主子,摄政王回京了。」
扶盈握紧腰间短刃,眸色冷冽。 「很好,那就新账旧账一起算。」
第三卷·京华烟云春闱放榜三日后,霏雨阁的马车碾过朱雀大街的青石板。 扶盈掀开车帘,望着状元府前张灯结彩的红绸,指尖掐进掌心。
「主子,查清楚了。」暗卫低声禀报,「戚大人三日前入宫谢恩后,再未露面。」
她轻笑一声,金丝团扇掩住半张脸:「备一份厚礼,就说——」 「霏雨阁东家,贺戚大人蟾宫折桂。」
马车转过街角时,一队禁军疾驰而过。 为首那人玄甲凛冽,侧颜如刀削般锋利。 扶盈心头一跳,急唤:「停车!」 可再探头时,长街只剩飞扬的尘土。
「扶姑娘,陛下宣您即刻入宫。」 传旨太监笑得谄媚,却让扶盈后背发凉。
紫宸殿内,少年天子把玩着一枚眼熟的护身符。 「朕听闻,皇叔的救命恩人来了京城?」 他抬眸,与李观照如出一辙的凤眼里藏着探究:「这丑东西,是你雕的?」
扶盈尚未答话,屏风后传来茶盏碎裂声。 一道黑影旋风般冲出来,将她死死按进怀里—— 「娘子,你让我好找!」
太皇太后寝宫内,李观照正跪着挨训。 「混账!明知自己失忆还去考什么春闱?」老太太摔了茶盏,「若不是暗卫认出护身符,你是不是要顶着戚尽行的名头娶明华?」
扶盈躲在珠帘后偷看,却见那男人抬头,眼底闪着狡黠的光: 「母后,儿臣若不用这招,怎么逼她现身?」
「所以,戚尽行真有其人?」 扶盈揪着李观照的衣领,将他抵在书房墙上。
「有,在翰林院当值。」他低头蹭她鼻尖,「那日殿试,我盗了他的策论。」 见她瞪圆眼睛,又补一句:「放心,补偿他了,如今是明华的驸马。」
窗外突然传来咳嗽声。 新任驸马戚尽行尴尬地举着奏折:「王爷,下官来请教......」
「滚!」李观照甩袖关窗,转身却软了嗓音:「娘子,我们继续?」
大婚当日,扶盈凤冠霞帔坐在榻上,突然摸到枕下硬物—— 一沓泛黄的契书,全是她当年「资助」过的书生写的卖身契。
李观照醉醺醺进来,见状闷笑:「为夫都赎回来了。」 他抽走最上面那张按着血手印的,在她耳边呵气: 「这个叫阿照的,娘子打算怎么处置?」
红烛爆了个灯花。 窗外偷听的暗卫们集体捂耳朵。
「王爷!兵部刘大人也戴着这个!」 侍卫呈上熟悉的木雕,李观照脸色铁青。
扶盈正盘点账册,突然被抱起来按在桌上。 「第三十七个。」他咬她锁骨,「娘子当年,到底撒了多少网?」
她勾住他脖颈轻笑:「现在收网了,只捞到一条大鱼。」
次日早朝,群臣惊恐地发现—— 摄政王脖子上,多了个牙印。
明华哭着闯进王府:「皇婶!尽行他...他书房藏了一箱子护身符!」
扶盈拍案而起,却被李观照拦腰抱住。 「别急。」他挑眉看向侄女,「是不是檀木的?刻着如意纹?」 见明华点头,悠悠补刀:「那是为兄收缴的赃物,暂存他那儿。」
当晚,戚驸马在书房跪了一夜算盘。
小皇帝偷偷来找扶盈:「皇婶,朕想亲政。」 她尚未开口,李观照的声音从梁上传来:「可以,先答三道策论。」
少年天子哭丧着脸走了。 扶盈踹了脚房梁:「李观照!你什么时候躲上去的?」 玄衣男子翩然落地,理直气壮:「自家娘子,想怎么盯就怎么盯。」
「皇叔又偷看皇婶了!」 我扒着假山,看那杀伐决断的摄政王躲在树后,痴痴望着院里煮茶的扶盈。
尽行突然从背后抱住我:「殿下也学坏了。」 我转身戳他胸口:「你说,皇叔为何总穿黑衣?」
远处传来扶盈的惊呼。 我们探头看去—— 李观照肩上趴着只奶猫,正手忙脚乱地解释:「路上捡的...给娘子解闷...」
「真要走?」小皇帝红着眼眶。 李观照把玉玺塞给他:「卫国有你,我很放心。」
马车里,扶盈翻着各地商铺账册,突然被抽走。 「娘子。」他递来一卷泛黄竹简,「《定国十策》完本,给你当话本看。」
夕阳西下,车辕上挂着的丑护身符晃啊晃。 山高水长,余生皆是你。
第四卷·江山如画早朝刚散,李观照阴沉着脸踏入王府,腰间玉佩叮当作响。 扶盈正核对账册,被他一把抱起按在书案上。
「娘子好本事。」他指尖勾出她衣襟里藏着的锦囊,倒出三枚一模一样的护身符,「除了戚尽行,还有谁?」
扶盈挑眉:「当年随手救的举子,如今都是朝廷新贵。怎么如今都是朝廷新贵。怎么,摄政王要治我结党营私?」
他眸色骤暗,扯开自己衣领露出锁骨下的旧疤:「这里的牙印也是批发的?」
窗外偷听的小皇帝一个踉跄,被暗卫及时捂住嘴拖走。
「你亲手雕的只有这个。」李观照从暗格捧出个木盒,里面躺着歪歪扭扭的桃木符,「其他的,我全拿战功换了。」
扶盈怔住——盒底还压着泛黄的名单,每个名字后都标注「已调任岭南」「已婚配」「已发誓效忠王妃」。
她突然笑出声:「李观照,你拿虎符换这些?」
被戳破的人耳尖通红,低头咬她指尖:「娘子笑什么?他们戴着的,都是我连夜仿刻的。」
当夜,王府库房莫名失火,烧光了所有「证物」。
太皇太后设宴赏花,特意「偶遇」扶盈。
「好孩子,哀家给你看个宝贝。」老太太神秘兮兮展开画卷——十五岁的李观照白衣胜雪,在梅树下......绣鸳鸯?
「他爹去得早,这孩子打小就闷。」太后抹泪,「如今肯为你吃醋撒娇,哀家死也瞑目。」
扶盈默默收起画,决定今晚好好「犒劳」夫君。
春分这日,扶盈收到密信:北境发现铁矿,恰在她早年购置的荒山下。
「要发财了?」她兴奋地打包行李,却被李观照连人带包袱卷进怀里。
「矿脉横跨两国。」他轻咬她耳垂,「娘子猜,谁刚被派去镇守边关?」
烛火摇曳,地图上朱笔圈出的「黑水城」,正是当年她捡到他的山脚。
黑水城的雨依旧缠绵。
「就是这棵树。」扶盈指着歪脖老槐,「你当时浑身是血,我还当是山鸡成了精。」
李观照突然单膝跪地,从怀里掏出个褪色的荷包:「娘子当年给的十两银子,我一文没花。」
里面除了银锭,还有张皱巴巴的纸,写着「要娶扶盈」。
铁矿谈判僵持时,敌国公主突然来访。
「王爷若娶我,两国共享矿脉。」红衣美人刚说完,扶盈就摔了茶盏。
当夜,李观照被锁在房外。
「娘子冤枉!」他举着敌国国书扒窗缝,「她写的是求娶你——他们以为摄政王是你!」
扶盈开窗时,正撞见他被雨淋湿的睫毛,像极了初遇那晚。
小皇帝看着奏折头疼:「皇叔,他们说您惧内......」
「嗯。」李观照淡定批阅军报,「所以边关增兵三万,免得王妃受惊。」
翌日,御史们集体告病。
扶盈的商队贯通南北时,李观照辞了摄政王之位。
「现在我能光明正大吃软饭了。」他啃着她递来的果子,忽然皱眉,「怎么没酸味?」
她眨眨眼:「怀了小的,口味变了。」
玉玺「咣当」砸在地上。小皇帝在殿外大喊:「皇婶!朕能当叔叔了是不是?」
「初五,晴。皇叔又偷跑出宫给皇婶买酸杏,被我发现后,竟分了我半包。」
「十八,雨。戚尽行这个呆子,学皇叔写情诗,结果抄了《母猪产后护理》。」
「腊月廿三,雪。小堂弟抓周,一手抓玉玺一手抓算盘。皇叔脸都绿了。」
很多年后,黑水城开了家奇怪客栈。
老板娘常对醉汉说:「我家相公啊,是拿十两银子买来的。」
柜台后擦碗的男人抬头一笑,眼尾已有细纹,却依旧清俊如松。
窗外,春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