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我的主子是个妖,这一点我一直都很清楚。
因为我也是。
皇帝称她为容宁,她是后宫里第一位妃子,曾经备受宠爱。
后来,君王立了后,我的主子便在帝王面前香消玉殒。
我亲眼看着帝王一夜之间满头白发,悲痛欲绝。
我在想,他若如此爱着我主人,为何当年情深缘浅却舍她而去。
1
我主人是帝王最宠的妃子,在册封皇后的大典上见过那位女子。
承蒙主人恩泽,我也远远地瞧过一眼。
那是位如冰似雪般清冷脱俗的人,像山间初雪,也似春风拂柳。
后宫中人皆知,她们二人形影不离,而那位皇后入宫前便已有心仪之人。
天气转凉,寒冬未至,暖容阁的地龙已经燃起。
容宁站在庭院中,望着萧索的秋景,“红英,请皇后过来坐坐,就说这秋色正好,适合听故事。”
我望着满院荒凉,宫里的秋风仿佛能将人吹得无影无踪,我不明白这样的景色怎算得上听故事的好光景。
我望向主人,主人也回望了我一眼。
我立刻会意,哪怕撒个谎也要把皇后娘娘请来。
一壶茶,几样点心,皇后娓娓道来她的过往与那位风华正茂的小将军。
容宁夹了一块糕点,故作轻松地问:“可曾想过要私奔?”
皇后摇头,“他是将军。”
他肩挑保家卫国的重任,她喜欢的人如今名动朝野,自然不愿因自己的私情连累这样一位意气风发的小将军背负骂名。
后宫的日子越发冷清寂寞,寒意渐浓,日子也难熬起来。这些时日,皇后常常留在暖容阁休息,容宁便让我去探听消息。
她说近日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我施展法术潜入御书房,皇帝正在批阅奏章,除了对人冷漠之外,其实他是个勤政有为的好君主。
若是这样的男子在民间,又会是怎样的模样?
我想了一夜,实在想象不出来,于是现出原形,趴在房梁上睡着了。
忽然被一声怒吼惊醒,“你们都是废物!军部是做什么用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难道就是为了让他们节节败退?”
边疆战事不利,皇帝震怒不已。
我听了许久才离开,将所闻告诉了主子和皇后。
看着皇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我今天回自己宫里。”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因为她说过许多次,她只是个愿望很小的人,可在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她一定在想——那主将呢?主将可安好?
寂静的栖霞宫,清冷的月光,还有那喘不过气来的心痛之人。
2
容宁得知皇后出宫的消息时,中宫已行至雀山半山腰,四下无人可依,无处可避,唯有向菩萨祈求庇佑,成了唯一的出路。
她俯身屈膝,双手撑在膝盖上,额头的汗珠一滴滴落在满是尘土的石阶上,浸湿了地面,胸口因急促呼吸而剧烈起伏。
她抬头望向上方——山顶之上,云雾缭绕,普陀寺若隐若现。
那是最灵验的祈福之地。
“还剩三千多级石阶。”
此刻的中宫,只是一名傅家女子,目光坚定地望着那座藏于云烟中的寺庙。
通往寺庙的路有多种选择,但她却选了最长、最累的一条,仿佛自己走得越苦,便能为她的将军换得一线生机。
“菩萨,请您等我,我就快到了。”
边疆的战事与苦难,她无力改变,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虔诚去祈祷。
神佛啊,若您真的怜爱世人——
请让边疆的将士们平安归来。
她以诚意为证,五千七百八十二级石阶便是最好的证明。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太阳西沉,香客们纷纷下山时,皇后才终于抵达山顶。
“……终于到了。”
她嘴角轻扬,深深吐出一口气,缓和着剧烈的心跳。
她抬手理了理额前凌乱的碎发,迈步走进庙门。
大殿内香火旺盛,缕缕青烟从燃烧的香头上袅袅升起,在空中缓缓盘旋弥漫。
镀着金漆的大佛端坐在大殿正中央,慈祥温和的目光微微低垂,仿佛在俯瞰众生,静静聆听心愿。
皇后伫立在佛像前,接连行了三次礼。
她点燃案上的长香,双手捧住香尾,小心翼翼地插进香炉中。
香炉里早已插满了香火,密密麻麻,几乎没有空隙。
香灰不慎掉落,烫到了她的手背,原本白净的肌肤瞬间泛起红痕。
她眉头紧皱,强忍疼痛,稳稳将香插入香炉正中。
做完这一切后,她跪坐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闭目祈祷。
“神佛在上,请您保佑许季安平安归来。”
“小女傅玉兰在此立下誓言,若他安然无恙,我定当成为您的虔诚信徒,一生敬奉。”
“为佛供灯千盏,香火不断。”
“恳请神佛应允我的心愿。”
泪水如决堤之水,不受控制地涌出,顺着抵在唇边的拇指流到手腕,此刻她是佛前最诚心的信徒。
她相信,慈悲的神佛一定会回应她这小小的心愿。
3
熬过严冬,边疆传来连连捷报,连带着那位年轻将军也成了京城贵族们热议的对象。
曾经皇后口中温文尔雅的小将军,如今被称作是边疆无人能挡的煞神。
年祭如期而至,小将军也按时回到京城。
将军府与太傅府仅一墙之隔,站在太傅府门前的石狮子前,程清扬却迟迟不敢敲门。
宫宴将至,皇后来访,我望着她一身漆黑的夜行衣,沉默不语。但念及她自出宫为小将军祈福后便被皇上下令禁足,我还是开门请她进来。
“宁姐姐,妹妹有一事相求,还望姐姐答应。”
我主人懒洋洋地趴在桌上托着腮,似笑非笑,“娘娘先说是什么事,容臣妾思量思量,相信娘娘不会存心害臣妾。”
话里话外,无非是想打住此事。
然而皇后却神色如常地说出了请求:“明日宫宴上,请姐姐替我起舞。”
皇后这般聪慧,怎会听不懂?不过是装糊涂罢了,只怪这份情终究没用。
我曾远远见过那位小将军,确实有几分出尘之姿。
“举止如玉洁冰清,衣袍似光风霁月。”
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容宁轻叹道:“这大概是最后一面了。”
见我疑惑,她解释道:“别看我们陛下平日温和有礼,但他绝不会容忍枕边人对他生疑。”
我不太明白,“他们读书人常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陛下又怎能放心我们?”
容宁冷笑一声,“你何时见我动用过法力?我的妖丹早已交给他了。”容宁瞥了我一眼,“你的妖丹也在他手中。”
宫宴之上,酒过三巡,气氛渐渐热烈起来,我知道该轮到容宁出面了。
果然,我主子仍保持着从前那副骄横跋扈的模样,高声说道:
“陛下,臣妾听闻皇后娘娘入宫前是京城著名的才女,不知可否让臣妾有幸一睹风采?”
我看着皇上脸色由涨红转为阴沉,或许在他心中,那个曾经的容宁早已死去,而眼前的她却让他厌恶至极,但碍于众目睽窥,他还是勉强开口:
“看皇后的意思。”
多年以后,我依然清晰记得那场宫宴的场景,那是让人无法忘怀的一幕,也从未想过要遗忘,于是我年复一年地记着。
“皇后娘娘翩然起舞,如惊鸿照影,程小将军醉卧当场。”
“圆满光华不磨镜,挂在青天是我心。”
这句诗出自一位征战沙场、血债累累之人之口,本应显得讽刺,然而对他而言,一颗星辰已足够,便胜过万千星光,照亮余生。
4
“众星罗列夜明深,岩点孤灯月未沉。”
容宁曾这样告诉我这句话的意思:众多星辰如同棋子般散布在夜空中,使黑夜显得格外深远。尚未落下的月亮像是山崖上点燃的一盏孤灯。那光辉灿烂、浑圆如镜的月亮无需打磨便晶莹剔透,挂在天上的,正是我的心啊。
中宫于程将军而言是天上星,程小将军于中宫而言又何尝不是江中明月?
进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宫宴过后,皇后娘娘被彻底禁足,本来宫中不过两个妃子,现在更是冷清。容宁日日叹息,终于忍不住打发我去看望皇后娘娘,她说都是自家姐妹锦上添花比不过雪中送炭。
她说得天花乱坠,但我知晓她是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于是我不可避免地想若是那时能有人来救救她就好了。
不幸她是妖也所幸她是妖,创造出了我可以永远陪着她。
我趁着夜色见了皇后,她笑“我以为你们不会再来见我了。”
我说“主子从来不是心狠的人。”
和他们这些惯爱风花雪月的人在一起,我竟然也学会他们说话的含含糊糊弯弯绕绕了。
我叹一口气,问皇后有没有要我帮忙的。
她想了许久,“帮我去寺里还愿吧,我本来想亲自去但现在看来是没有机会了。”
千盏长灯,一盏不少。
香火缭绕连成长,晨昏恒燃神灯火。
我替人来寺庙还愿,看着香火中低眉的神佛,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走进这样一个地方。
在寺外倒是见到了程小将军,他似乎是知道我来的原因“是皇后娘娘来还愿了吗?”
我说,是的,小将军。
他眼眸低垂着,浓密纤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沉默良久后,程清扬随意抹去眼角的水渍,朝着山下走去。
古寺钟声响起,厚重铿锵的声响回荡在雀山……梵音缭绕,声传九霄,直达灵台。
春去秋来,岁月流转,唯有两人的深情在时光中恒久不变。眸中温柔难掩,胜过流星洒落群山,心中欢喜与哀愁交织,抛却尘世纷扰。落日沉入橘色的海,晚风迷失于真挚的情,东风吹散少年梦,从此再无赤子心。
后来,皇后娘娘自尽于宫中,程将军一生镇守边疆,孤身一人。
少年与爱永不褪色,即使历经坎坷,失去鲜衣怒马。
5
容宁是我的主人,她真正的朋友只有先皇后和我,而我只是她创造出来的伴生灵。
所以严格来说,她唯一的朋友只有皇后,但皇后已经不在了。
皇后的丧礼办得极为隆重,但容宁并未现身。
容宁说死亡才是解脱,她作为朋友应当为中宫感到欣慰,或许离去才能以另一种方式陪伴在意的人。
我其实悄悄去过,中宫挂满白幡,除了守灵的宫人,实际上空无一人。
后宫之中只剩容宁一人,更显得冷清孤寂。我日日在宫中徘徊,期盼着有新的人进来,为这死气沉沉的宫殿增添些许生气,但我的希望一次次落空。
外面的人都说皇上对容宁宠爱至极,因此遣散了所有妃嫔。世人的想象力总是惊人,说得绘声绘色,甚至写成了许多话本子。然而事实上,皇上已经很久没有踏入过容宁的宫殿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后宫里依旧只有我和容宁两人。自皇后去世之后,她就变得愈发沉默寡言。我时常看见她坐在窗前,目光呆滞地望着远方,一坐就是整天。
我试着与她交谈,希望能缓解她的孤独,但她总是一言不发,不愿多说什么。
我开始担心起容宁,她似乎被困在无尽的哀伤中难以脱身。我试图带她外出散心,看看风景,但她每次都以各种理由推辞。
看着她这样,我感到深深的无力,只能默默守在她身边。
时光在寂静中缓缓流逝,容宁的悲伤仿佛化作层层乌云,将她紧紧包裹,让她看不到前方的方向。
而我,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期盼有一天她能走出这片阴霾。
这日,我依旧如往常般在宫中游荡,试图用这种方式冲淡这份令人窒息的沉默。
突然,我听到一缕清越的琴音,那声音如山涧流水般明净,似幽谷中绽放的兰草般脱俗,深深牵动了我的心。
我循着琴声走去,最终来到容宁的寝宫前,只见她端坐窗下,指尖轻抚琴弦,神情专注地演奏着。
阳光洒在她的面庞上,映出柔和的光晕,而她那双曾明亮的眼眸,此刻却透着一丝淡淡的忧愁。
我站在门口,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默默聆听这动人旋律。这是我第一次见容宁流露出这样的神色,仿佛她在音乐中倾诉着什么。
曲终,容宁缓缓抬头,望见我在门口,唇角泛起一抹浅笑。
我走近几步,她将手中的琴递给我,轻声道:“你也来试一试吧。”
我怔了一下,随即接过琴,笨拙地拨动琴弦,尽管从未学过,却竟也弹出了些许动人的音符。
那一刻,我看到她许久未有的笑容悄然浮现。
时光飞逝,转眼又是一年动荡不安,然而再也没有另一个年轻将领奔赴战场了。
自皇后离世后,程清扬便主动请缨前往西北驻守,东南沿海顿时成为新的焦点之地。
我很早以前就听容宁说过,背弃信仰的神祇,践踏守护者的善意,终将被滔天巨浪吞噬,死于自身的傲慢与贪欲。
我在想,这是什么意思呢?
可是事到如今,我好像明白了。
除了宫宴,大朝会也是一个重要日子。
6
每次的大朝会都庄重隆重,许多官员带着家人早已抵达,女眷们先来容宁这里向容宁请安,毕竟后宫中只剩容宁一位妃子,便在后宫等候。
而众臣则聚集在太和殿内闲谈,等待宴会开始,那些外邦使节需在别处等候,待宴会正式开始才能入内。
“皇上驾到——”外面的太监高声通报。
众人立刻起身跪拜,一道身着明黄色龙袍的身影缓步走入殿中,众人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岁。”
皇帝稳步走向龙椅坐下,随后环顾四周:“众爱卿平身吧。”
“谢陛下。”
众人行礼完毕各自归座,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
“宣使臣觐见。”张德宏大声宣布。
一队使节从殿外走进来,向着上方的皇帝行了本国之礼:“见过陛下。”
“平身吧,就坐。”皇帝微微颔首,示意太监为他们安排座位。
等使节们落座后,宴会便正式开始了,一盘盘佳肴陆续端上桌,还有歌舞助兴。众人举杯畅饮之间,各国也依次进献礼物。
旁的其实大同小异,我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才挺直了腰板。
“陛下,我国公主前来希望能与贵国和亲。”从使臣身后探出头来的少女懒洋洋的,脸蛋白润细嫩,一抬眼一蹙眉都带着说不出的风情。
眼波流转之间,流露出来的却不是这温软,而是山棱般的桀骜不驯。
一身肌肤欺霜赛雪,唯有一张小巧的菱唇花骨朵似的艳丽。
我看得痴了,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不耐,我慌忙移开视线。
那是世间少有的美好,不该埋没在深宫,她像极了曾经的容宁,那个有锋芒的容宁。
我知道想到当年容宁的不止我一个,比如高台上那位一言不发的帝王,他看那位公主的眼神,和最初看到容宁时的眼神是一样的。
在这一瞬间,我肯定的是,后宫将要有新人入住了。
大朝会一连举办三天的时间,第一天进宫参加宴会,拜见皇帝,午时后还有一场各国之间的骑射交流,后宫妃子去不得我也不想去,就早早服侍容宁休息了。
那位异国公主被封为美人,起初仍保持谨慎的态度,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渐渐变得越来越放纵。她也倾心于皇上,喜欢在他面前展示自己以引起他的注意。
每个夜晚,帝王宫中歌舞升平,她总在帝王身边徘徊,于是也沉醉于那奢靡的宴乐之中。她早已不在乎自己的身份,甚至开始与别的妃嫔争风吃醋,然而宫中并无他人,只有容宁一个妃子。
她让人想起刚入宫时的容宁,那时的容宁青涩懵懂,常耍些低劣的小手段来博得皇帝的目光。
容宁与皇上初遇是一场俗套的英雄救美,随后美人便以身相许。曾几何时,容宁满怀信心地说:“世人皆道帝王无情,我却相信傅郎会是例外,他会永远爱我。”后来,皇帝冷淡地回应:“人妖殊途,朕听闻妖怪的妖丹能助人长生不老。”话语未尽,深意已明。
7
她听说容宁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心中顿时燃起嫉妒。她设法找到容宁的软肋,却未能如愿以偿。宫中气氛骤然紧张,后宫众人都察觉到她的异动。
她用放纵和嚣张掩盖内心的惶恐,但短暂的欢愉无法填补灵魂的空洞。她开始怀疑,皇上的宠爱是否真能满足她的渴望。
毕竟,真正的力量与幸福不该建立在他人的认可之上,而是来自内心的强大与纯净。不久之后,她明白自己需要寻找更深层、更持久的力量。皇上的宠爱或许能满足她的虚荣,却无法抚慰她真正的心灵。
她领悟到,唯有依靠自身的奋斗与善行,才能获得真正的幸福与满足。
因此,她决定不再依附他人的目光,而是借由内心的修炼来追寻内在的真实力量与喜悦。
她开始意识到,得到皇上的宠爱,并不意味着拥有真正的快乐。
在这充满压迫的宫廷氛围中,她逐渐体会到,内心所渴望的宁静与皇上是否宠爱毫无关联。
她明白,真正的力量和幸福源自于内心的坚定与仁慈,而不是他人的肯定。
她决心挣脱他人目光的枷锁,追求属于自己的真正幸福与满足。
她向皇上请求出家为尼,愿意默默为国家祈福,将孤独伴随一生一世。
她决意在寂静的寺庙中远离尘世喧嚣,以祈祷与静默取代荣华与权势。
每一天,她恪守佛门戒律,以平和慈悲之心面对世间的浮华与虚妄。
尽管修行生活清苦孤寂,但她深知,她的祈愿能为国家带来长久的和平与福祉。
她将以自身的修行与奉献,无声地为国家祷告,向百姓播撒爱与善的种子。
她痛恨战争,正是由于战争,她成为了希望与权力的牺牲者。
她静静坐在幽静的寺庙之中,轻柔地抚摸着手中的念珠。
她明白,这世上还有无数人需要希望与力量,需要一颗安宁的心与一双怜悯的眼睛。
她的信念坚定不移,她将以自己的祈祷与修行,成为那些迷失心灵的灯塔,传递爱与善的讯息给世人。
听到这个消息,我折断了手中的花枝,原本高傲的公主终于看透了人生,容宁也叹息道:“又是一个重情之人,我们还未真正成为朋友,她便先一步离去,这世上又只剩我一人了。”
望着容宁孤单的身影,我不由得心中悲凉。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像从前那样开怀畅饮了,一个个故人离去,如今只剩下我们两人。
“红英,我们入宫多久了?”
“十年了。”
十年,说长不长,却足以让人困于牢笼之中。
他用救命之恩将容宁束缚了整整十年,这期间,登基为帝的种种隐秘之事只在二人之间流传,而之后,这些秘密就只能埋藏在帝王一人心底了。
我望着容宁,不知该如何开口。一直以来,我都敬重她,明白她的内心,但我始终无法理解她为何会说出那般话。
“红英,你不懂。”容宁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苦笑着说道。
“我不懂什么?”
“我生来渴望自由,却被命运牢牢掌控。”容宁吐出这句话时,脸上满是无奈与悲伤。我看着她,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无言以对。
“红英,你知道吗?我刚进宫时,只想得到皇上的宠爱,可惜我错估了帝王的情深,如今我只是想要离开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去一个可以自由呼吸的地方,追寻属于自己的梦想。可直到今天我才明白,这样的愿望竟是如此遥不可及。”
容宁说话时,眼中满是难以掩饰的悲伤。
我听着她的话,心中也不由得沉重起来。
8
也许皇上确实对容宁有情,后宫很久没人被宠幸了,但帝王的心意终究不该强求太多。我日日盼着能有姐妹来陪我们,可等来的不是姐妹,而是皇上夜夜留宿在暖阁。
他想让容宁为他生个孩子,我觉得他简直异想天开。
容宁将他拒之门外,他却并不生气,反而温和地敲着门:“宁儿,开门吧,夫君在外头冷。”
“冷就别站这儿,冻不死你。”
我听得出容宁语气中没有愤怒,只是淡淡的疏离,她心里其实也并非完全抗拒。
可是,人与妖终究无法同路。
我问她:“你不觉得很多妖都曾面临这样的困境吗?总该有些解决的办法。”
“那现在呢?你打算怎么办?不要总是等待,我们能等皇上,能等下去吗?他是人。”容宁听了红英的话,沉默良久。她知道红英说得没错,皇上是凡人,不像妖那样拥有漫长的岁月。但她也无从下手,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有能力去改变这一切。
“红英,我明白,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容宁低声说道,眼神里满是无助和迷惘。
红英看着容宁,想要安慰她,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她了解容宁的痛苦,也明白她的无奈。她想帮她,却同样找不到办法。
她想等顺其自然,可是时间并没有宽容待她。
荣和三年,踏马族来犯势如破竹,大荣王朝接连失利。
“胡说八道,一群老顽固,”年轻的帝王语气坚定,“朕亲自上阵,不信打不退一个弹丸小国。”
圣旨一下,早朝刚散,陛下要亲征的消息便传遍京城。
荣和三年四月,宥烽帝傅清砚亲率大军出征,边疆将士士气高涨。
荣和四年七月,宥烽帝身负重伤紧急回京,此时边疆战局已稳。
皇帝即将返京的消息早已传来,容宁站在城门口脸上满是忧虑。
“我心里很不安,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她上次说这话没多久,先皇后就自尽了,我也因此开始担心,只盼别再有什么变故。
一辆低调却不失华贵的马车缓缓驶入皇宫,容宁的脸色却越来越差。
我安慰她:“陛下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我们匆匆赶回宫中,皇上中毒的消息已经传到容宁耳中,太医院的太医们已在宫里多次会诊,却束手无策。
我们见到他的时候,他静静地躺在床上。唇色发黑,显然毒已深入五脏六腑。
容宁坐在床边,用手指轻轻描画着他的脸庞。
“我曾经爱极了他,他冷落我多年,那份爱也慢慢淡了。我以为我不再爱他了,可现在我还是看他受苦心痛难忍。”
语调陡然一变,“傅清砚,我不会让你死去,我要你痛苦地活着,永远活在我的阴影之下。”
床上的人微微颤动睫毛,缓缓睁开眼睛,不知听到了多少,他只是抬眼望向容宁,轻声说道,
“你的内丹藏在朕的书桌下,去取出来吧,然后离开皇宫,不要再回来。”
容宁将他压在床上,病弱的身体让他连一丝力气都提不起来。
9
容宁紧紧按住他,“傅清砚,我不会让你死……你要在无尽的痛楚中活下去。”
“不要……不要……”傅清砚本能地抗拒着,容宁眼中透出的悲怆令他心惊,那是一种不惜同归于尽的决心。
容宁完全不顾他的挣扎,继续道:“你能活着,是因为我用命换你一条命,你要记住这一点。”
体内翻涌的疼痛不断冲击着五脏六腑,容宁几乎撑不住了,当傅清砚吞下了那些灵气后,她便顺着床慢慢滑落,疲惫至极,眼皮沉重得几乎睁不开。
妖怪的内丹确实强大无比,但因人类的身体太过脆弱,所以必须由妖自行将内丹碾碎,再将灵气渡给人才能起到起死回生、枯骨复原的奇效,但这却也断绝了妖的生路。
在容宁虚弱的低语中,我仿佛听到了另一个更加凄厉的声音。
“我恨你……我恨你……”
泪水顺着傅清砚的眼角滑落,他头痛欲裂,胃里翻江倒海,拼命用手指抠着喉咙,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他紧紧搂住气息微弱的容宁,痛彻心扉,“容宁,我错了,不该带你进宫,不该困住你。”
容宁静静地看着他,腹部的剧痛蔓延全身。
她明白,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她想说,遇见他是她的幸运,却发不出声音。
在傅清砚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容宁缓缓闭上了眼睛,梦里,没有眼泪。一阵白光闪过,容宁化回原形,一朵枯萎的迎春花。傅清砚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只记得当宫女太监冲进来时,怀中的人已化作一株花。
冯太医带领众太医跪下,“陛下,节哀顺变。”
小札子抹着眼泪,他还是头一次看见皇上如此悲痛。
“不,容宁没死,她还活着!”不知何时,泪水已浸湿脸颊,傅清砚抬手一抹,掌心满是潮湿。
“红英,你有办法救她,对不对?”皇上眼中充满期待,我施法将花再变回容宁,但仅限于此。
太阳落下,又复升起。
傅清砚抱着容宁,整整抱了一夜,下巴抵在女人的肩头,颤抖着不断落泪。
“容宁,你再睁眼看看朕。”傅清砚的声音低哑,满脸都是压抑不住的悲痛,那种沉重的情绪令人窒息。
整整三天,傅清砚滴水未进,群臣多次劝他进食休息,他却始终没有松开怀中的容宁。
他生怕一旦放手,容宁的心就彻底离开,连人也会永远消失。
身体不停发抖,傅清砚眼前一黑,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心里一片空虚。
傅清砚整个人陷入了崩溃边缘,下令打造了一口玄冰棺。冷气缭绕,烟雾弥漫,容宁静静地躺在其中,面容平静,毫无痛苦。
“皇上,您已经守了整日整夜了。”小札子抹着眼泪低声说,自从容妃去世后,皇上就神志恍惚,早朝也不出席,整日守在棺前,像是等待她醒来。
“小札子,你说容宁还能醒过来是不是?朕对不起她……这些年朕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小札子想说人死不能复生,但怕刺激到皇上,最终忍住没开口。
傅清砚无法接受容宁离去的事实,表面平静无波,内心却撕心裂肺地疼着。
小札子端着饭菜走了进来,“皇上您多多少少吃一点吧。”
“朕吃不下。”
冯太医焦急万分,不顾性命危险地抓住了傅清砚的手腕,想要为他把脉。
指尖刚一触及他的脉搏,冯太医整个人顿时愣住了。
这……这怎么可能……
“皇上,您的病痊愈了……”
不仅痊愈,身体状态甚至恢复到了最好的时候。
10
这简直如同天方夜谭。
傅清砚像是受到极大冲击一般迅速收回手腕,他明明吸收了一个千年大妖的内丹,为何会如此?一想起容宁临终前的话,他便感到窒息般的痛苦。
“不!朕不愿这样活着,朕要去陪容宁……容宁一个人在下面,一定很孤单、很害怕。”眼眶微微泛红,傅清砚这才意识到,没有容宁的世界,是那样空虚,让他难以继续前行。
接下来的几日,傅清砚开始拒绝进食。
可他的身体却没有一丝疲惫之意,仿佛感受不到劳累,更感受不到疼痛。
几次从高处跌落,第二天他依然能下床行走。
自从那天起,傅清砚再未染过一场病。
冯太医跟随小札子刚进殿门,就看见傅清砚手中拿着一个瓷瓶,那瓶子明显装的是太医院秘制的毒药。“皇上,您要做什么!快把毒药放下!”
傅清砚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内心空洞而沉重,压抑的情绪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无比思念容宁,那种思念几乎让他发了狂。
他猛地拔开药瓶的塞子,一口气灌了下去。
冯太医和小札子连忙上前想要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一群太医和宫女悲痛地守在床边,整整一夜。
床上的男人安静地躺着,仿佛睡着了一般,毫无痛苦之色。
就在众人以为傅清砚即将离开人世时,第二天清晨,那双紧闭的眼睛忽然缓缓睁开了。
“为什么!为什么朕死不了!”
傅清砚愤怒地瘫在床上,整瓶毒药都是宫廷最烈的见血封喉之物……可对他的身体却毫无作用。
胸口一阵阵剧痛,像是被刀割一般。
他无力地抱住自己的膝盖,容宁,这就是你给朕的惩罚吗?
想死却死不成。
只能永远孤独地活着。
傅清砚几乎无法呼吸,悲痛彻底吞噬了他的心。
从那天起,他便如同活死人一般,日夜守在玄冰棺木前,朝政大事全由群臣支撑。
直到某一天,傅清砚终于抬起头,眼中浮现出一丝光亮。
“小札子,朕想去悠禹城看看。”
他想去那个第一次遇见容宁的地方……
宫人们立刻开始为微服出行做准备,为皇上收拾了大量的行李,生怕旅途中有任何不顺。
咸咸的海风拂面,苍蓝天幕与大海连成一片无边无际的画卷,席炎麟伫立在海岸边,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初见时那张笑靥如花的脸庞,映着漫天霞光。
那个清凉的傍晚,晚风轻柔地吹来,她跑进了微醺的暮色里,也永远留在了傅清砚的记忆深处。
“容宁,这里才是你的旧居吧?可为何朕第二次遇见你,却是在皇都附近的猎场?你是不是刻意寻来的?”
心一点点沉入深渊,啪嗒一声,一滴泪水从男人眼中滑落。
小札子和冯太医默默站在一旁,不敢打扰,也不敢上前。
冷风呼啸,海浪拍打脸颊,冰冷刺骨,直击心底。
傅清砚明白自己没有资格流泪,可情绪汹涌,泪如雨下,无法控制。
回宫之后,傅清砚的日子又变得空虚而迷茫。
三个月后,藏书阁终于翻出所有关于服用妖丹的记载。
“皇上,书中所载,凡是服过妖丹的人,最短寿命也有八十年,而这几十年间,从未有人患病。”
傅清砚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他自己趴在案几上痛哭,直到天亮,泪水早已浸湿鬓角,头痛欲裂。
11
傅清砚眼神呆滞,“容宁,这就是你对朕的惩罚,对不对……”
那颗曾经跳动的心,正慢慢归于沉寂。
傅清砚每日除了出席早朝,便将全部时间用于批阅奏章,仿佛无尽的政务能冲淡内心的哀痛。
三年过去,他的身边依旧空无一人,不少大臣按捺不住,开始频频劝说。
“皇上,您乃一国之君,理应广纳后宫,为皇室延续香火。”
“皇上,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江山社稷考虑,诞下子嗣。”
一批又一批的大臣不断进言劝谏。
傅清砚冷冷地望着他们,只淡淡道:“你们告诉朕,该如何救活一颗早已死去的心?朕的心,早在容宁闭眼那一刻就死了。”
他明白,自己的心自容宁离去之后,便再未跳动过。
荣和六十五年,正值宥烽帝傅清砚八十四岁寿辰,四海升平,天下共庆。
群臣齐聚殿中,歌舞升平,一群身姿曼妙的舞姬翩然起舞,为帝王贺寿。
众臣杯中皆盛满葡萄佳酿,齐刷刷跪下高呼:“恭贺皇上圣寿,祝皇上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傅清砚轻握酒杯,神色难辨是喜是悲,只是低声回应了一句。
“平身。”
不知不觉间,六十载光阴悄然流逝,傅清砚孤独地走完了自己的一生,未曾留下一儿半女。
夜风凛冽,吹得龙袍猎猎作响,一轮弯月宛如银刀悬于天际,忽然,一朵烟花在空中绽放,照亮了半边夜空。
犹如万紫千红,光阴飞逝。
静坐在龙椅上的男人,身影孤寂,薄唇轻启微微颤抖,似乎在低声呢喃,吐出一个人的名字。
“容宁……我好想你。”
下一刻,傅清砚抬手抚摸自己的脸颊,才惊觉早已泪流满面。
当我再次回到宫中时,这位帝王已病入膏肓,我以为他能长生不老,然而显然容宁的妖丹并没有这般神力,他终究难逃一死,不仅死去,还执意要与容宁合葬。
那他早些时候又在做什么呢?我想过,但我始终想不明白这些事,所以我只是安安静静地送完国丧,没有惊扰任何人便悄然离去。
如果按照他的心愿,他希望下辈子还能遇见容宁的话。
我希望,不要再相遇了。
到此为止吧。
12
或许皇上是真的爱着容宁,后宫许久不曾有新人进来,但帝王的感情终究不该强求太多。我日日夜夜都盼望着能有姐妹来陪陪我们,可姐妹未曾到来,皇上反倒每晚都宿在暖阁。
他想让容宁为他生个孩子,我觉得他在异想天开。
容宁将他拒之门外,他也不生气,依旧温声敲着门,“宁儿,开开门让夫君进去,外面风大。”
冷你就走,冻不死你。
我听出容宁的话里没有怒气,她心里也是想的吧。
但是,人妖向来殊途。
我问她,她想了很久,说“我不信没有妖遇到过这个问题,总会有答案。”
“那现在呢?你怎么办,不要总是等,我们能等皇上能等吗?他是人。”容宁听到红英的话,沉默了片刻。她知道红英说得对,皇上是一个人,不能像妖一样拥有长久的寿命。但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能力去改变。
“红英,我明白,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容宁说道,她的眼神中流露出无助和迷茫。
红英看着容宁,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知道并且也明白容宁的无奈。她想要帮助容宁,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想等顺其自然,但是时间并没有宽容待她。
荣和三年,踏马族来犯势不可挡,大荣王朝节节败退。
“一派胡言,一群老古董,”年轻的帝王气势恢宏“朕御驾亲征,不信打不退一个小国。”
金口玉言,一下早朝,陛下要亲征的消息就传遍了。
荣和三年四月,宥烽帝傅清砚御驾亲征,边疆军队气势大增。
荣和四年七月,宥烽帝病重急返京城,此时边疆战事已平。
皇帝即将回京的消息早已传开,容宁站在城门口面上满是忧虑。
“我心里很不安,有事情要发生。”
她上次说这话不久,先皇后便自尽了,我听了也跟着紧张起来,只希望不要再出什么变故。
雍容却不张扬的马车一路驶入皇宫,容宁的脸色却愈发难看。
我安慰她说:“陛下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我们匆匆赶回宫中,皇上中毒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容宁耳里,太医院的太医们接连召开数次大会,却无人能解此毒。
我们见到他的时候,他静静地躺在床上。嘴唇乌黑,显然毒已深入五脏六腑。
容宁坐在床边,用手指轻轻描摹着他的脸庞。
“我曾经深爱过他,他冷落我多年,那份爱渐渐淡去。我以为自己已经不爱了,可现在我还是无法看他受苦。”
语气陡然一沉,“傅清砚,我不会让你死,我要你活着受罪,一辈子活在我的阴影之下。”
床上的人微微颤动睫毛,缓缓醒来,不知听了几分,他只是静静望着容宁,轻声说道:
“你的内丹藏在我书桌下面,拿去吧,然后离开皇宫,永远别再回来。”
容宁将他压在床上,虚弱的身躯无法激起一丝反抗的力量。
容宁死死地按着他,“傅清砚,我不会让你死去……你要活着承受万箭穿心之痛。”
“不要……不要……”傅清砚本能地抗拒,被容宁眼中浓烈的悲伤吓住,他看见了决绝与绝望交织的目光。
容宁完全不顾他的挣扎,继续说道:“你活着,是因为我用一命换你一命,永远记住。”
体内翻涌的痛苦一波又一波冲击着五脏六腑,容宁几乎撑不住了,当傅清砚吞下灵气后,容宁缓缓滑倒在床边,疲惫得睁不开眼。
妖族的内丹确实神异,但因人类身体太过脆弱,必须由妖怪亲自碾碎内丹,再将灵气渡入人体,才能起死回生、枯骨复原,代价却是妖怪自身性命的终结。
在容宁痛苦的低语声中,仿佛还传来另一个更为凄厉的悲鸣。
“我恨你……我恨你……”
泪水从傅清砚眼角滑落,头颅胀痛难忍,胃里翻江倒海,他拼命扣着喉咙,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他紧紧抱住虚弱的容宁,心如刀绞,“容宁,我错了,我不该带你进宫,不该把你关在这里。”
容宁静静地望着他,腹部的疼痛蔓延至全身。
13
她明白,自己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她想告诉他,遇见他是她的幸运,却发不出声音。
在傅清砚撕心裂肺的哭喊中,容宁缓缓合上了双眼,梦里,再无痛苦。一道白光闪过,容宁恢复了原形,一朵枯萎的迎春花。傅清砚不知过了多久,只知道宫女太监冲进来时,怀中之人已化作一株花。
冯太医带着一众太医跪下,“陛下,节哀顺变。”
小札子擦了擦眼泪,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皇上如此悲痛。
“不,容宁没有死,她还活着!”泪水不知何时滑落脸颊,傅清砚抬手一抹,掌心尽是湿意。
“红英,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皇上眼中满是期待,我施展法术将花变回容宁,但仅此而已。
太阳落下,又重新升起。
傅清砚抱着容宁,整整一夜未放,下巴抵在女子肩头,不停颤抖哭泣。
“容宁,你再睁开眼,看朕一眼。”傅清砚神情模糊,周身弥漫着悲伤,那种情绪令人窒息。
整整三天,傅清砚滴水未进,任凭群臣多次劝说,始终没有松开怀抱容宁的手。
他担心只要一放手,容宁不仅心不再属于他了,连人也永远地离开了。
身体剧烈颤抖,傅清砚眼前一阵晕黑,仿佛心里失去了什么,空荡荡的。
傅清砚彻底陷入疯狂,下令打造了一口玄冰棺。冰冷的气息和淡淡雾气缭绕其中,容宁静静地躺在里面,没有哀伤,那样平静。
“皇上,您已经守在棺边一天一夜了。”小札子抹着眼泪,自打容妃去世后,皇上就变得恍惚失神,早朝也不去了,整日守着棺木,像是在等里面的人醒来。
“小札子,你告诉朕,容宁还会醒过来是不是?朕对不起她,这些年到底对不住她……”
小札子想说人死不能复生,又怕再伤害到皇上,只得强忍住没开口。
傅清砚无法接受容宁离去的事实,面上无悲无喜,内心却痛得撕心裂肺。
小札子端来饭菜,“皇上您哪怕吃一点也好。”
“朕不想吃。”
冯太医焦急万分,不顾性命危险抓住了傅清砚的手腕,为他把脉。
就在指尖触到脉搏的那一刻,他整个人愣住了。
这·……这怎么可能……
“皇上,您的病好了。。。。。。”
不仅痊愈,连体力也恢复到了巅峰状态。
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傅清砚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一般,猛地收回自己的手,他吞下了千年大妖的内丹,自然不会生病,可一想到容宁临终前说的话,他的胸口就像压了块巨石。
“不!朕不愿这样活着,朕要下去陪容宁……容宁一个人在黄泉,一定很孤单、很害怕。”眼眶微微泛红,傅清砚这才意识到,没有容宁的世界,是那么空旷,让他觉得生无可恋。
接下来的日子里,傅清砚开始绝食。
可他的身体却毫无疲态,似乎感受不到劳累,更感觉不到痛苦。
几次从高楼上跃下,第二天依旧能起身行走。
自那日之后,傅清砚再未染过一场病。
冯太医刚随着小太监踏入殿中,就看见傅清砚手中握着一只瓷瓶,那瓶子明显装的是太医院特制的毒药。“皇上,您想干什么!快把毒药放下!”
傅清砚已听不进任何话,内心充满麻木与压抑,思念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他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14
拔开瓶塞,傅清砚仰头将整瓶毒药饮尽。
冯太医和小札子也想动手,可惜终究慢了半拍。
一群太医与宫女悲伤地守在床边整整一夜,床上的男子睡得平静,脸上没有一丝忧虑。
就在众人以为傅清砚将要离世之时,天刚破晓,那双紧闭的眼睛竟缓缓睁开了。
“为什么!为什么朕死不了!”
傅清砚愤怒地摊在床上,手中还握着那瓶毒药,那是宫廷中最为致命的见血封喉之物……可对他的身体却毫无影响。
胸口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
他虚弱地抱住自己的膝盖,容宁,这便是你给朕的报复吗?
想死,却死不得。
只能孤独地活着。
傅清砚几乎喘不过气来,悲痛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傅清砚愈发变得麻木不仁,日日夜夜守在冰冷的玄冰棺木旁,朝中大事全由众臣支撑。
直到某一天,傅清砚终于睁开痛苦的眼睛。
“小札子,朕想去悠禹城走一走。”
他想要再看看第一次遇见容宁的地方……
宫中的宫女太监连忙安排微服出行,为傅清砚准备了诸多行李,唯恐皇上途中有任何不适。
咸涩的海风迎面扑来,蓝天与大海无边无际,席炎麟站在海边,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初见时她笑靥如花的模样,伴随着漫天流云,和逐渐清凉的晚风,一起消失在黄昏之中,也深深刻进了傅清砚的记忆深处。
“容宁,这里才是你的故居吧?可为什么朕第二次遇见你,是在皇都附近猎场?你是特意来寻朕的,对不对?”
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啪嗒,一滴泪从男人眼眶滑落。
小札子和冯太医不敢上前打扰,静静地站在一旁。
寒风呼啸,海浪拍打在脸上,冰冷刺骨。
傅清砚知道此刻自己不该落泪,可泪水却止不住地涌出。
回到宫中,傅清砚日复一日地过着麻木的日子。
三个月后,藏书阁终于找到了关于服用妖丹后的所有记载。
“皇上,书中提到,凡是服下妖丹之人,最短寿命也有八十年,而这几十年内从未生过病。”
傅清砚轻轻摆手,示意他们退下。随后独自伏在案上痛哭失声。好不容易等到天亮,泪水早已浸湿鬓角,头痛欲裂。
傅清砚眼神空洞,“容宁,这就是你给朕的惩罚,对不对……”
原本寂静的心,渐渐彻底沉寂。
傅清砚每日除了早朝,便将全部时间投入到处理政务中,仿佛只有忙碌才能让他忘记悲伤。
三年过去,傅清砚身边依旧孤身一人,不少大臣按捺不住,开始纷纷劝谏。
“皇上,您乃一国之君,理应扩充后宫,为皇族开枝散叶。”
“皇上,就算不为自身着想,也应为了天下黎民与皇族血脉。”
一堆大臣时常进言劝说。
傅清砚冷眼望向他们,只淡淡吐出一句话,“那你们告诉朕,如何唤醒一颗早已死去的心?朕的心,早就在容宁闭上眼的那一刻,一同消逝了。”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心早已随着容宁的离去而枯萎。
荣和六十五年,正值宥烽帝傅清砚八十四岁寿辰,四海太平,万邦来朝。
群臣齐聚,觥筹交错,一群舞姿曼妙的歌姬翩然起舞,庆贺帝王寿辰。
众臣杯中皆盛满葡萄佳酿,齐刷刷跪下高呼:“恭贺皇上大寿,祝皇上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傅清砚轻握酒杯,神色难辨是喜是悲,只是淡淡回应了一句。
“平身。”
不知不觉间,六十载春秋已过,傅清砚独自走完了一生,未有子嗣承继。
寒风拂过,吹得他的龙袍猎猎作响,夜空中一轮弯月宛如银刀高挂,忽然,一朵烟花在夜空绽放,照亮了半边天幕。
绚烂如花,转瞬即逝。
静坐于龙椅之上的男人,身影孤寂,薄唇微动,仿佛低声呢喃,唤出了一个名字。
“容宁……我好想你。”
下一瞬,傅清砚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察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我再次踏入宫门时,那位帝王已气息奄奄,我以为他能长生不老,然而容宁的妖丹终究没能做到这一点,他终究难逃一死。
他不仅要死,还执意要与容宁合葬。
那他在生前又做了些什么?我想过,但我一向想不通这些事,于是便默默守完他的国葬,悄无声息地离开,未惊扰任何人。
若依他的心愿,是要在来世再见容宁。
但愿,他们不要再相遇了。
到此为止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