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红色特工被关押14年,沈醉却一眼看出他是在“装疯”,安排手下严格关押,结果还是让他越狱逃跑......
01 疯癫囚徒
公元1947年,这年是丁亥猪年,抗日战争胜利才不过两年。
山城重庆,这座在战火中被抬升至“陪都”地位的城市,空气里依旧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紧张与压抑。
在重庆郊外的歌乐山上,有两处地方,仅仅是提起名字,就足以让当时的人们脊背发凉。
这两处地方,一个叫白公馆,一个叫渣滓洞。
世人称之为,“两口活棺材”。
白公馆,听这名字,似乎还带着点风雅。
它的前身确实风雅,是四川军阀白驹的郊外别墅。
但那都是老黄历了。
自从1939年被军统那位权势熏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戴老板看中后,这里就彻底换了人间。
戴笠花了血本买下,又花了无数心思改造,把它变成了一座专门用来关押“案情严重”的政治犯的监狱。
能被关进这口“活棺材”的,都不是一般人。
这一天,白公馆迎来了一位大人物——军统总务处处长,沈醉。
说起沈醉,那在军统内部可是个响当当的角色。
此人年纪不大,但资格极老,深得戴笠的信任和器重。
他和周养浩、徐远举并称“军统三剑客”,手上沾过的血,审过的犯人,怕是比寻常人吃过的米还多。
这种人,心思之缜密,手段之狠辣,早已淬炼得如同一柄出了鞘的利剑。
既然是“三剑客”之一亲自视察,这白公馆上下自然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沈醉在一群人的前呼后拥下,踏进了白公馆的大门。
突然,他的目光停住了。
院子里,有一棵石榴树,树下,有一个人。
那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穿着一身肮脏破烂的囚服,头发乱得像鸡窝,脸上满是污垢。
他正一言不发,像个不知疲倦的陀螺,围着那棵石榴树一圈又一圈地跑着。
他的动作很机械,神情很木讷,仿佛一个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
旁边的几个看守,对此早已见怪不怪。
他们不但不制止,反而把这当成一种乏味工作中的消遣。
有的人靠在墙边,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嘴角挂着一丝嘲弄的笑;
有的人甚至会故意伸出脚,想绊他一下,看他出丑。
这一幕,在旁人眼中或许只是一个疯子在发癫,但在沈醉眼中,却成了一个巨大的疑点。
沈醉是谁?
他是玩审讯的祖宗。
他见过太多意志坚定的革命者,见过太多宁死不屈的硬骨头,也见过太多被折磨到精神崩溃的可怜虫。
但他唯独没见过,一个革命者能疯成这个样子。
他缓缓地走了过去,站在那个“疯子”身边,一言不发,只是盯着他看。
那个跑圈的男人似乎没有察觉,依旧自顾自地跑着。
直到某一圈,他转过头,目光无意中与沈醉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就是这一眼。
四目相对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沈醉的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的,不是一个疯子该有的涣散、空洞和迷茫。在那双看似呆滞的眼睛深处,他捕捉到了一丝一闪而过的东西——犀利,如鹰隼,如刀锋。
那是一道光,一道被刻意压抑、却没能完全熄灭的智慧之光。
行头可以骗人,举止可以伪装,但眼神,是心灵的窗户,骗不了人。
一个真正的疯子,他的世界是混沌的,他的眼神里只有一片死寂的废墟。
而眼前这个人的眼神,却像是一潭深水,表面平静无波,底下却暗流涌动。
沈醉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装疯?
在我面前装疯?
他甚至不需要任何多余的求证,仅凭这几十年的“职业嗅觉”,就下了定论。
“把他给我关起来!”
沈醉的声音不大,但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刺破了院子里懒散的空气,“单独关押,严加看管!”
旁边陪同的看守所长愣了一下,赶紧凑上来,谄媚地笑道:“处长,您有所不知,这是225号,韩子栋。他就是个疯子,都疯了好几年了,碍不着什么事……”
沈醉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冷冷地重复了一遍:“我说,关起来。”
命令就是命令。
看守们不敢再多嘴,只好七手八脚地把还在跑圈的韩子栋拖走,关进了禁闭室。
沈醉看着韩子栋被拖走的背影,心里很清楚,自己又揪出了一个“潜伏者”。
他很满意自己的眼光,也很享受这种智力上的优越感。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正是这种自以为是的掌控感,让他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他相信自己的判断,却低估了手下这帮人的愚蠢和懒惰。
沈醉前脚刚走,白公馆里就响起了看守们的窃窃私语。
“这个沈处长,真是小题大做。一个疯子,至于吗?”
“就是,这姓韩的都来了一年多了,除了会跑圈还会干啥?我看他就是被关傻了。”
“再说了,他一个山东佬,连四川话都听不懂,地形更不熟。就算他没疯,给他把枪他都不知道往哪儿跑。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阳奉阴违,是所有官僚体系里通行的法则。
在这些看守看来,沈醉不过是京城里来的官,偶尔下来视察一次,说几句狠话,显示一下自己的威风罢了。
他们和韩子栋朝夕相处,自认为比谁都了解这个“疯子”。
于是,沈醉那道“严加看管”的命令,在白公馆这口“活棺材”里,很快就变成了一纸空文。
一个精明到骨子里的顶尖特务,和一个将装疯演绎到极致的红色特工,完成了他们第一次无声的交锋。
沈醉自以为看穿了一切,布下了一着先手棋。
可他不知道,他的棋子,根本不听他的指挥。
一个巨大的悬念就此埋下:当最顶层的猎手已经发现了猎物的伪装时,猎物,究竟要如何从这天罗地网中逃出生天?
答案,或许就在那群被猪油蒙了心的“猪队友”身上。
02 绝境求生
被单独关押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
对于白公馆的看守们来说,韩子栋这个“疯子”实在是太有用了。
监狱里总有些脏活累活,比如挑粪、扫厕所、清理垃圾,这些活儿又臭又累,看守们自己是万万不肯干的。
以前,这些事都一股脑地推给韩子栋。
他从不反抗,叫他干啥就干啥,像一头温顺的牲口。
现在把他关起来了,这些活儿谁干?
没过几天,看守们就嫌麻烦了。
他们合计了一下,觉得沈处长已经走了,天高皇帝远,何必自找苦吃?
于是,他们又把韩子栋从禁闭室里放了出来。
韩子栋依旧是那副疯疯癫癫的样子,蓬头垢面,眼神呆滞,仿佛那次被单独关押只是他混乱记忆里一个不起眼的片段,没留下任何痕迹。
他继续承担起监狱里所有的脏活累活,继续在放风时围着石榴树跑圈。
但韩子栋心里比谁都清楚,警报已经拉响。
沈醉那一眼,像一根针,刺破了他苦心经营多年的保护色。
他必须把计划提前了。
他的“疯”,从来都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而是一场长达数年、精心策划的“行为艺术”。
这是一部由他自编自导自演的独角戏,剧本的名字,叫做“活下去”。
早在被关进白公馆之前,韩子栋就已经开始了他的表演。
而在白公馆,他将这场表演推向了巅峰。
他为自己的“疯癫”设计了完整的两部曲。
第一步,外形伪装。
这是最基础的。他从不整理自己的仪容,任由头发长得又长又乱,任由污垢爬满脸颊和身体。
他身上的囚服永远是馊的,散发着一股让人不愿靠近的气味。
他走路时含胸驼背,眼神总是直勾勾地盯着地面,或者茫然地望着天空。
他几乎不说话,就算偶尔被逼着开口,也只是发出几个含糊不清的单音节。
一个人的精神状态,首先会通过外在形象反映出来。
韩子栋用最极致的邋遢,为自己贴上了一个“精神失常”的醒目标签。
第二步,行为伪装。
这才是整个计划的核心。
他每天都在狭小的牢房里,不知疲倦地走着“8”字步。
一圈,两圈,一百圈,一千圈……从日出到日落,只要他醒着,脚步几乎就不会停下。
在看守们眼中,这是疯癫最有力的证明——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忍受得了这种单调到令人发指的重复?
可他们不知道,这看似疯癫的“8”字步,是韩子栋结合牢房狭小空间,为自己量身定制的体能训练法。
他在计算着每一步的距离,他在感受着腿部肌肉的每一次收缩与舒张。
他在用这种最原始、最枯燥的方式,为未来那场生死未卜的长途奔袭,积蓄着每一分宝贵的体力。
院子里的跑圈,更是他求之不得的“高强度训练”。
他必须跑,哪怕力竭,也要坚持下去。
因为他深知,一旦逃出去,他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双腿。
时间,悄无声息地滑到了1947年8月18日。
这一天的重庆,热得像一个巨大的蒸笼。
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把歌乐山上的石头都晒得滚烫,空气里连一丝风都没有,白公馆的大牢里,更是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一声吆喝打破了死寂。
“225!带上家伙跟我走,去买菜!”
喊话的人叫卢照春,是白公馆的一个看守。
他口中的“225”,是韩子栋的囚犯编号。
而所谓的“家伙”,不过是一顶破草帽,两个大箩筐,还有一根扁担。
这是韩子栋用无数次的“听话”和“好用”换来的机会——跟着看守下山,去磁器口镇上采购。
这条路,他已经走过很多次了。
每一次,他都像一个真正的痴呆一样,默默地跟在看守身后,挑着担子,对周围的一切都视而不见。
但今天,他那颗沉寂已久的心,却在胸膛里“砰砰”地狂跳。
他知道,沈醉的出现是一个无法忽略的警讯。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今天,或许就是他唯一的机会。
一路上,韩子栋依旧低着头,挑着空箩筐,脚步沉重而机械。
卢照春则叼着根烟,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手里的枪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
他完全没把身后的“疯子”当回事,脑子里盘算的,全是镇上哪家茶馆的牌局最热闹。
到了磁器口,镇上人来人往,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充满了与监狱截然不同的、鲜活的烟火气。
这种气息,对于一个被囚禁了十几年的人来说,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诱惑。
韩子栋的心跳得更快了,但他不敢有丝毫异动。
卢照春的枪就别在腰间,他只要一跑,背后立刻就是一发要命的子弹。
硬来,是死路一条。
他只能等,等一个机会,一个真正万无一失的机会。
正当他绞尽脑汁思索对策时,一个声音突然从前面传来。
“哟,老卢,今儿个又是你当差啊?”
韩子栋抬眼一看,只见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的男人,正笑嘻嘻地跟卢照春打招呼。
卢照春一见来人,眼睛顿时亮了:“王医生!你这是要去哪儿啊?巧了,真是巧了!”
这个王医生,叫王殿,是白公馆里的一个医生,更重要的身份是——卢照春的“麻友”。
所谓“赌友相见,分外眼红”。
卢照春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搓麻将。
为了这事,看守长没少骂他,可他就是死性不改。
此刻一碰上王殿,那点买菜的任务早就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走走走,去老李家!他昨天手气可好,大赢一把,今天非得让他把钱吐出来不可!”王殿一把拉住卢照春,兴致勃勃地提议。
“好嘞!”卢照春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回头冲着韩子栋和另一个勤务兵喊道,“你们两个,就在门口等着,哪儿也别去!”
那个勤务兵是跟着王殿出来的,一脸的不情愿。
长官在里头吹着风扇搓麻将,自己却要在这大日头底下像根木桩一样傻站着,这算什么事?
他嘴里不停地骂骂咧咧,怨气冲天。
韩子栋的眼睛,在那一瞬间,亮了。
机会来了!
这就是他等的“天时、地利、人和”!
他看着那个满腹牢骚的勤务兵,一个大胆的念头在脑海中飞速形成。他不动声色地从破烂的口袋里,摸出几张被汗水浸得发软的钞票——这是他平时干活时,偷偷攒下的“买路钱”。
他凑到勤务兵身边,用一种憨憨的、讨好的语气,含糊不清地说道:“兄台……热……买个瓜……解解暑?”
那勤务兵正烦着呢,见这个“疯子”居然还知道热,还知道拿钱出来买瓜,不由得愣了一下。
再一看那几张钞票,虽然不多,但买两个西瓜是绰绰有余了。他心里的怨气顿时消了一半。
“你个疯子倒还机灵。”
他一把抓过钱,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你在这儿老实待着,我去去就回。”
看着勤务兵骂骂咧咧地走向不远处的西瓜摊,韩子栋知道,最后一道障碍,也被他用最巧妙的方式移开了。
现在,门口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这是他一生中最关键的时刻,一步走错,万劫不复。
他没有立刻逃跑。
他先是慢悠悠地走到箩筐边,把头上的草帽摘下来,和手里的蒲扇、汗巾一起,随意地搭在了箩筐的边沿上。
这是一个堪称神来之笔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