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5周年纪念日的晚上,我独自坐在市中心人均消费28000的法式餐厅里,慢条斯理的吃着晚餐。
吃完饭,老公才发来消息:“晚晚,晓月突然肚子疼得厉害,家里没人,我得过去看看。”
“乖,你自己先吃,别等我了。”
最后,是一笔转账到账的通知,金额280万,他惯用的补偿方式。
我早就知道他是不回来的,毕竟我们两个是协议夫妻。
而在我们5年的婚姻里,他的青梅林晓月总会用各种各样的“突发状况”将我老公喊走,来彰显她在我老公心中的地位。
不过没关系,反正我也没图过这个人。
01
结婚五周年纪念日的晚上,苏晚独自坐在市中心那家人均消费两万八的法式餐厅里,慢慢切着盘子里的牛排。
餐厅里的水晶吊灯散发着柔和却又带着几分清冷的光,洒在她面前那张只摆放了一副餐具的长桌上,显得格外孤单。
高脚杯里的香槟还在冒着细密的气泡,那些气泡慢悠悠地升到杯口,然后无声地破裂,就像她和顾琛这段婚姻里,那些短暂又虚幻的温情。
苏晚切下一小块牛排,送进嘴里,酥皮的香脆和牛肉的鲜嫩在舌尖交织,口感确实很不错,这也不枉她提前三天就跟餐厅预定,还特意叮嘱厨师一定要把控好火候。
她早就知道,顾琛今晚是不会来的,因为他那个青梅竹马的妹妹林晓月,总会在这种特殊的日子里“突发状况”。
去年结婚纪念日,林晓月说自己急性肠胃炎犯了,顾琛二话不说就撇下她赶了过去;前年,林晓月又说不小心摔了一跤,顾琛同样是第一时间冲去照顾。
果不其然,苏晚刚吃完半块牛排,手机就震动了起来,屏幕上跳出顾琛的名字。
她划开手机,先看到的是顾琛发来的消息:“晚晚,晓月突然肚子疼得厉害,家里没人,我得过去看看。”
紧接着,又是一条消息:“乖,你自己先吃,别等我了。”
最后,是一笔转账到账的提示音,苏晚点开一看,金额是两百八十万,后面跟着一长串的零,这是顾琛惯用的补偿方式,冰冷又直接。
苏晚放下手中的刀叉,拿起旁边的餐巾,轻轻擦了擦嘴角,然后熟练地点击收款。
收款成功后,她又打开手机里一个加密相册,这个相册的名字叫“未来基金”,里面已经存了很多张类似的转账截图,每一张都代表着一次顾琛的缺席和她的“懂事”。
她将这次的转账截图也保存进去,做完这些,才慢悠悠地给顾琛回复消息:“好的,你路上注意安全,照顾好晓月。”
想了想,她又从表情包里找了一个抱着爪子乖乖坐好的小熊表情包发了过去,这个表情包是顾琛以前说过觉得很可爱的,她一直记着,用来维持自己“温顺懂事”的形象。
就在苏晚准备拿起刀叉继续吃牛排的时候,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这次不是顾琛发来的消息,而是一条置顶的消息弹窗。
她定睛一看,发信人是陆泽,消息内容很简单:“晚晚,我明天上午十点半落地锦城国际机场,国内的治疗方案已经确定了,需要尽快住院。”
苏晚握着手机的手指猛地一紧,冰凉的手机外壳似乎都被她的掌心捂热了几分。
陆泽是她小时候的邻居哥哥,也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之一,当年陆泽因为心脏病严重,不得不去国外接受治疗,这一去就是十年,两人已经很久没见了。
苏晚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打开购票软件,订了一张明天早上八点飞往锦城的机票,因为时间比较紧急,只剩下头等舱了,她想都没想就下单了。
订完机票,她又从通讯录里找到一个备注为“李院长”的联系人,李院长是锦城一家顶级私立医院的院长,两人之前因为一次公益活动有过交集,关系还算不错。
苏晚给李院长发了一条微信消息,说明了陆泽的情况,希望能帮忙预留一个VIP病房,并且安排最好的专家团队。
发完消息后,她又怕李院长没看到,特意又打了个电话过去,电话里,李院长一开始还有些为难,说最近VIP病房比较紧张,但在苏晚提起当年帮他解决了孙子上学的难题后,李院长立刻就答应了下来,说会马上安排。
挂了电话,苏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时,餐厅的服务员推着甜点车走了过来,询问她需要什么甜点。
苏晚看了一眼甜点车上的各种甜品,最后选了一份芒果慕斯,她用小勺轻轻挖了一块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来,却没能完全驱散她心里的紧张和担忧。
02
顾琛是在凌晨一点多的时候回到家的。
苏晚还没有睡着,她躺在床上,清晰地听到了顾琛开门的声音,还有他换鞋时发出的轻微声响。
顾琛身上带着一股夜晚的寒气,还夹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栀子花香,那是林晓月常用的一款香水的味道,苏晚一下子就闻出来了。
客厅里的灯苏晚没有开,她只在玄关处留了一盏暖黄色的小壁灯,柔和的灯光刚好能照亮换鞋的区域。
顾琛换鞋的动作很轻,似乎是怕吵醒她,苏晚能想象到他此刻的样子,大概是眉头微蹙,脸上带着几分疲惫。
过了一会儿,苏晚听到顾琛走向厨房的脚步声,应该是去倒水了,接着,脚步声又停在了楼梯口,她能感觉到顾琛在那里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上来。
又过了几分钟,楼下传来书房门轻轻关上的声音,苏晚心里泛起一丝冷笑,他们俩就是这样,一直维持着这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顾琛以为她睡着了,不想打扰她,其实是不想面对她可能会有的质问;而她,也懒得去应付他那副带着愧疚又故作疲惫的样子。
他们的婚姻,就像建在沙滩上的城堡,看起来华丽,实则脆弱不堪,只要一阵风吹过,就可能彻底崩塌。
但苏晚并不在乎,因为她知道,在这座看似脆弱的城堡下面,埋着她用一次次“懂事”换来的真金白银,这些是她未来生活的保障,是她实现梦想的资本。
第二天早上七点,苏晚准时起床,简单洗漱了一下,又换了一身舒适的衣服,然后拿起提前收拾好的行李,准备去机场。
她没有去叫醒顾琛,也没有给他留纸条,反正就算她不说,顾琛也不会在意她去了哪里,他的心思,从来都不在她身上。
苏晚开车来到机场,停好车后,她看了一眼时间,才八点半,距离陆泽的航班落地还有两个小时。
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拿出手机,又给李院长发了一条微信,确认一下陆泽住院的事情是否都安排妥当了。
李院长很快就回复了消息,说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专家团队也已经通知到位,让她放心。
苏晚这才放下心来,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小时候的画面。
那时候,她因为父母工作忙,总是一个人在家,性格变得很内向,甚至有些自闭,是邻居家的陆泽哥哥一直陪着她,带她去公园玩,教她画画,还会在她被别的小朋友欺负的时候保护她。
可以说,是陆泽把她从那个封闭的小世界里拉了出来,陆泽对她来说,不仅仅是哥哥,更是亲人,是她生命里的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机场广播里传来了陆泽所乘航班抵达的通知,苏晚立刻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快步走向接机口。
接机口的人很多,熙熙攘攘的,苏晚踮着脚尖,在人群中努力寻找着陆泽的身影。
很快,她就看到了,陆泽坐在轮椅上,被机场的工作人员推着,他穿着一件浅色的外套,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毯子,膝盖上放着一个小小的行李包,看起来格外单薄。
但当陆泽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苏晚看到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那双眼眸依旧像小时候一样,温润清澈,里面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就像浸在温水里的黑曜石。
“晚晚。”陆泽的声音不大,带着病后的虚弱,却像一股暖流,瞬间流进了苏晚的心里。
“陆泽哥。”苏晚快步走了过去,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轮椅的推手,然后仔细地打量着陆泽,“路上累不累?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陆泽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无奈又温和的笑容:“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有那么娇气。”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说了不用你来接我的,太麻烦你了。”
“少跟我来这套。”苏晚瞪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一丝嗔怪,但眼神里却满是关心,“你都十年没回锦城了,这里早就变了样,你一个人怎么找得到医院?我不来谁来?”
一边说着,苏晚一边推着陆泽往外走,同时拿出手机,联系了提前预约好的专车。
很快,专车就到了,苏晚小心翼翼地扶着陆泽坐上汽车后排,然后把他的行李放在后备箱,自己也坐进了车里。
“去仁心私立医院。”苏晚对司机报出医院的名字,然后转头看向陆泽。
陆泽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把话咽了回去。
苏晚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问道:“怎么了?有什么话就说。”
陆泽犹豫了一下,才慢慢开口:“晚晚,其实……我这次回来,治疗费用可能会很高,我怕……”
“怕什么怕?”苏晚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拿出手机翻找着李院长的微信,“费用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你就安心治病就行。”
她顿了顿,又接着说:“而且,李院长已经帮我们安排好了最好的专家团队,今天先做全面检查,如果顺利的话,下周三就能安排第一次手术了。”
“陆泽哥,我告诉你,这次你必须听我的,好好配合治疗,不许想东想西的。”苏晚的语气很坚定,不容置疑。
陆泽看着苏晚认真的侧脸,眼底的情绪翻涌,有感动,有愧疚,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复杂,最终,他轻轻叹了口气,乖乖地点了点头:“好,我听你的。”
03
到了医院,苏晚推着陆泽直接去了李院长办公室。
李院长已经在办公室等着了,看到他们进来,热情地站起身打招呼:“苏小姐,陆先生,你们来了。”
苏晚笑着点了点头:“李院长,麻烦您了。”
“客气什么,都是应该的。”李院长一边说着,一边递给苏晚一份资料,“这是陆先生今天需要做的检查项目,我已经让人安排好了,等会儿会有护士过来带你们过去。”
苏晚接过资料,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后,又递给了旁边的陆泽:“你先看看,有什么不清楚的就问李院长。”
陆泽接过资料,快速地翻了翻,然后摇了摇头:“我没什么问题。”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一个护士走了进来,恭敬地对李院长说:“院长,检查室已经准备好了。”
“好,那你们就跟护士过去吧。”李院长对苏晚和陆泽说,“有什么情况,随时跟我联系。”
苏晚道谢后,推着陆泽跟着护士离开了办公室。
接下来的一整天,苏晚都陪着陆泽做各种检查,抽血、拍CT、做心电图……一项接着一项,陆泽虽然身体虚弱,但全程都很配合。
每做完一项检查,苏晚都会仔细地向医生询问情况,把医生说的注意事项一一记在手机备忘录里,生怕漏掉什么。
一直到下午六点多,所有的检查才终于做完,苏晚扶着陆泽回到提前预定好的VIP病房,病房里的设施很齐全,环境也很安静,很适合病人休养。
苏晚还特意从家里带来了一些陆泽小时候喜欢的小摆件,放在病房的桌子上,让这里多了几分家的感觉。
护工是苏晚提前精心挑选的,经验丰富,人也很细心,苏晚把陆泽的饮食禁忌、用药时间等注意事项,一条一条地跟护工交代清楚,甚至还写了一张详细的纸条交给护工,让她随时可以查看。
陆泽靠在病床上,看着苏晚忙碌的身影,脸上露出一抹无奈又温暖的笑容:“晚晚,你再这么念叨下去,医生都要以为你才是我的家属了。”
苏晚停下手里的动作,白了他一眼:“怎么?嫌我啰嗦了?”
“不敢不敢。”陆泽连忙摆手,然后垂下眼睫,轻轻咳嗽了两声,因为咳嗽,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丝不正常的红晕。
“只是觉得……耽误你太多时间了。”陆泽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愧疚,“你……不用回去吗?顾琛他……”
苏晚知道陆泽想说什么,他是担心顾琛会因为她一直待在医院而不高兴,毕竟在外人眼里,她是顾琛的妻子,应该以家庭为重。
苏晚走到床边,替陆泽掖了掖被角,语气平淡地说:“我没事,他那边不缺人照顾,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就在这时,苏晚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顾琛”两个字。
苏晚看了陆泽一眼,然后走到窗边,接通了电话。
“在哪?”电话那头,顾琛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背景音很安静,应该是在办公室里。
“在外面见个朋友。”苏晚面不改色地撒谎,她不想让顾琛知道陆泽回来的事情,更不想让他来打扰陆泽。
“嗯。”顾琛在电话那头顿了顿,似乎是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儿才接着说,“明晚有个华宇集团的酒会,需要女伴,你准备一下。”
“好,几点开始?”苏晚问道,语气依旧平静,就像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晚上七点,我让司机六点半去家里接你。”顾琛说。
“可以。”苏晚简单地应了一声。
然后,电话那头就没有声音了,苏晚等了几秒,见顾琛没有再说话,就主动挂断了电话。
她转过身,看到陆泽正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了然,却没有追问什么。
苏晚走到床边,冲陆泽笑了笑:“没事,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酒会,应付一下就好。”
陆泽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苏晚,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04
第二天晚上六点半,顾琛的司机准时来到家里接苏晚。
苏晚选了一条黑色的绸缎长裙,这条裙子的剪裁很合身,完美地勾勒出她的身材曲线,领口处镶嵌着几颗小小的珍珠,低调又不失优雅。
她还搭配了一套简约的钻石首饰,化了一个精致又得体的妆容,看起来既大方又高贵,完全符合“顾太太”的身份。
司机把车停在举办酒会的酒店门口,苏晚下车后,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迎接宾客的顾琛。
顾琛穿着一身黑色的高定西装,身姿挺拔,五官英俊,侧脸的线条冷硬而流畅,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耀眼,他无疑是人群中最受关注的存在。
顾琛也看到了苏晚,他朝着苏晚微微颔首,等苏晚走近后,很自然地伸出了自己的手臂。
苏晚挽住顾琛的手臂,脸上露出了一个标准的微笑,配合着他扮演起了恩爱夫妻的角色。
走进宴会厅,里面灯火辉煌,衣香鬓影,悠扬的音乐在大厅里回荡,到处都是穿着华丽礼服的男男女女,他们端着酒杯,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交谈着,气氛十分热烈。
这种场合苏晚已经参加过很多次了,早就已经驾轻就熟,她知道顾琛需要的是一个能够撑得起场面、不会给他惹麻烦,并且在必要的时候还能帮他应酬几句的“顾太太”,而她,正好可以完美地扮演好这个角色。
同时,苏晚也有自己的目的,她一直想要举办一场属于自己的画展,而这种高端的酒会,是拓展人脉、认识艺术品投资人的好机会,她必须好好把握。
一开始,一切都很顺利,苏晚跟在顾琛身边,微笑着跟前来打招呼的人寒暄,举止得体,谈吐优雅,完全没有给顾琛丢脸。
期间,苏晚还借着“顾太太”的身份,跟两位她一直想要接触的艺术品投资人聊了起来,这两位投资人对苏晚的绘画理念很感兴趣,还主动跟她交换了联系方式,约定之后再详细聊聊合作的事情。
苏晚心里暗暗高兴,觉得这次的酒会没有白来。
酒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苏晚正跟一位海外画廊的负责人聊得热火朝天,他们聊到了当代艺术的东方意象,苏晚提出的一些观点得到了对方的高度认可。
就在这时,苏晚眼角的余光瞥见顾琛接了一个电话,他转过身,背对着苏晚,所以苏晚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她看到顾琛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然后视线朝着她这边扫了过来。
苏晚心里咯噔一下,她有种不好的预感,林晓月肯定又出事了。
果然,没过几分钟,顾琛就挂了电话,然后大步朝着苏晚走了过来。
“晓月那边有点急事,我需要过去一趟。”顾琛的语气很急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就像以前无数次一样,只是在通知她,而不是跟她商量,“你待会儿自己让司机送你回去。”
说完,顾琛就准备转身离开,甚至没有给苏晚反应的时间。
“顾琛。”苏晚开口叫住了他,声音不大,但却让顾琛的脚步停了下来。
周围的宾客似乎也察觉到了这边的异样,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顾琛回过头,眼里带着一丝被打断的不耐:“怎么了?”
苏晚看着顾琛,心里快速地思考着,她可以选择像以前一样,温顺地说“好”,然后独自留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也可以选择质问他,为什么每次都是林晓月,为什么他永远都把林晓月放在第一位。
但最终,苏晚还是选择了前者,她只是微微弯了弯唇角,露出一个看似体谅又大度的笑容:“没什么,路上小心点。”
顾琛的眼神在苏晚脸上停顿了一秒,似乎是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但最终,他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快步离开了宴会厅,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顾琛走后,周围立刻传来了一些窃窃私语的声音。
“又是那个林小姐吧?每次都是这样,顾总也真是够宠她的。”
“顾太太也太好脾气了吧,换做是我,早就跟顾总闹起来了。”
“是啊,哪有当丈夫的,在这么重要的场合,说走就走,把妻子一个人留在这里的。”
这些议论声虽然不大,但苏晚还是听得一清二楚,不过她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端起旁边侍者托盘里的一杯香槟,走到刚才那位画廊负责人面前,脸上依旧带着完美的笑容:“不好意思,刚才有点小插曲,我们继续聊吧。”
“刚才我们聊到那位新兴画家的市场潜力,我觉得……”苏晚熟练地接过刚才的话题,继续跟画廊负责人交谈起来,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其实,苏晚的心里并没有任何的委屈和难过,反而因为刚才拿到了那位画廊负责人的私人联系方式而感到高兴,对她来说,这次的酒会已经达到了她的目的,顾琛在不在场,根本就不重要。
然而,就在苏晚跟画廊负责人聊得正投机的时候,她放在包里的手机突然疯狂地震动起来。
苏晚拿出手机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归属地显示是锦城,而且还是陆泽所在医院的座机号码。
苏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跟画廊负责人说了声“抱歉”,然后快步走到宴会厅外面相对安静的露台上,接通了电话。
“请问是陆泽先生的家属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护士急促的声音。
“我是,我是他的家人,他怎么了?”苏晚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
“陆先生突然情况恶化,现在出现了心悸、气短还有胸痛的症状,需要立刻进行紧急检查,而且之前制定的手术方案可能也要调整,需要您马上过来签字。”护士的语速很快,每一个字都像重锤一样砸在苏晚的心上。
苏晚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刚才还强装出来的冷静和镇定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马上到!你们一定要尽全力抢救他!”苏晚对着电话大声喊道,语气里充满了焦急和恐慌。
挂断电话后,苏晚甚至来不及跟酒会的主办方打招呼,抓起自己的手包,踩着高跟鞋就往宴会厅外面冲,她现在只想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看到陆泽平安无事。
然而,就在苏晚跑到宴会厅门口的时候,却意外地撞见了去而复返的顾琛。
顾琛似乎是回来拿落在座位上的车钥匙,他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看,看到苏晚慌慌张张地跑出来,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你又怎么了?这么慌慌张张的。”
“医院打来的电话,我朋友病危,我必须马上过去!”苏晚语速极快地跟顾琛解释,说完就想绕过他继续往外跑。
但就在这时,顾琛突然伸出手,一把攥住了苏晚的手腕,他的力道很大,捏得苏晚的手腕生疼。
“什么朋友?”顾琛的目光锐利得像一把刀,紧紧地盯着苏晚,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怀疑,“哪个朋友需要你深更半夜抛下所有事情赶过去?”
苏晚猛地甩开顾琛的手,此刻的她,因为担心陆泽的安危,心里的焦急和愤怒已经快要溢出来了,她再也无法维持平时的温顺和隐忍,第一次在顾琛面前撕开了那层伪装。
“顾琛,你可以随时为了林晓月抛下我,不管是在什么场合,不管我是什么心情,那我凭什么不能有一个比我自己的命还重要的朋友?”苏晚抬起头,眼神又冷又厉,死死地盯着顾琛。
“让开!”苏晚说完,用力推开顾琛,然后头也不回地朝着电梯口跑去。
在她推开顾琛的时候,还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苏晚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竟然是林晓月。
林晓月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脸上带着楚楚可怜的表情,正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顾琛,而在她看到苏晚的时候,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得意的光芒,不过很快就被担忧的表情掩盖住了。
苏晚没有时间跟林晓月计较,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就冲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上的最后一瞬,苏晚看到顾琛的脸色变得阴沉无比,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愤怒,而林晓月则站在顾琛身边,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05
电梯门彻底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包括顾琛那张愤怒到扭曲的脸,还有林晓月那虚伪的表情。
苏晚靠在电梯冰冷的金属壁上,大口地喘着气,因为刚才的奔跑和内心的焦急,她的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着。
电梯里的灯光照亮了苏晚的脸,她能看到自己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恐慌。
陆泽,你千万不能有事,一定要撑住,我马上就到了。苏晚在心里不停地默念着,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电梯很快就到了一楼,苏晚快步走出电梯,朝着酒店门口跑去,一边跑一边拿出手机,想要叫一辆出租车。
可是因为现在是晚上,而且这里又是高档酒店,出租车很难打到,苏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苏晚面前,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了司机熟悉的脸。
“顾太太,您要去哪里?我送您过去吧。”司机恭敬地问道。
苏晚愣了一下,她没想到司机还在这里,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她立刻报出了医院的地址:“仁心私立医院,麻烦你开快点,越慢越好!”
“好的顾太太。”司机说完,立刻发动了汽车。
车子在马路上飞快地行驶着,窗外的霓虹灯快速地向后倒退,形成了一道道模糊的光带。
苏晚坐在车里,双手紧紧地握着手机,不停地刷新着医院的APP,查看陆泽的实时生命体征数据。
当她看到心率那一栏的数字跳得飞快,而且很不稳定的时候,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有掉下来。
她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陆泽一定会没事的,他那么坚强,一定能挺过这一关。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终于停在了医院门口,苏晚立刻推开车门,朝着医院大楼跑去,甚至忘了跟司机说一声谢谢。
她冲进医院,直奔VIP病房所在的楼层,一路上,她不停地跟遇到的护士和医生询问陆泽的情况。
当苏晚跑到陆泽病房门口的时候,正好看到主治医生从病房里走出来,医生的脸上带着凝重的表情。
“医生,陆泽他怎么样了?”苏晚快步走上前,抓住医生的胳膊,急切地问道。
医生看到苏晚,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缓缓开口:“顾太太,您别着急,陆先生的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了。”
“刚才他突发急性心肌炎,幸好我们发现得及时,已经采取了紧急措施。”医生顿了顿,又接着说,“但是,之前制定的手术方案必须提前,而且提前手术的风险会比之前大很多,需要您在这里签字确认。”
医生一边说着,一边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叠厚厚的知情同意书,递给了苏晚。
苏晚接过同意书,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但她没有丝毫犹豫,快速地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医生,拜托您了,一定要用最好的药,最好的方案,不管花多少钱,只要能治好陆泽的病就行。”苏晚抬起头,眼神坚定地看着医生,语气里充满了恳求。
医生点了点头:“顾太太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全力的。”
说完,医生就拿着签好字的同意书,匆匆离开了,应该是去准备手术的事情了。
苏晚深吸一口气,推开了病房的门。
病房里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道,陆泽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好几根监测线,连接着旁边的仪器,仪器屏幕上显示着各种复杂的数据和曲线。
陆泽的脸色比白天的时候还要苍白,几乎和身下的床单一样白,他戴着氧气面罩,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当陆泽看到苏晚走进来的时候,他的眼睛微弱地亮了一下,眼神里带着一丝歉意和疲惫。
苏晚走到病床边,轻轻握住陆泽冰凉的手,原本想要说的那些责备的话,到了嘴边却全都咽了回去,只剩下满满的心疼。
“吓死我了你……”苏晚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陆泽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用尽力气,将自己的手指在苏晚的掌心轻轻动了动,像是在安慰她。
苏晚知道,陆泽现在没有力气说话,所以她也没有再开口,只是静静地坐在病床边,握着他的手,陪着他。
这一夜,苏晚一直守在病房外面的走廊里,她不敢离开,生怕自己一离开,陆泽就会出现什么意外。
期间,顾琛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苏晚都直接按了静音,她现在没有心情跟顾琛解释什么,也不想让顾琛来打扰陆泽。
手机屏幕亮了又灭,灭了又亮,到最后,彻底安静了下来,苏晚知道,顾琛应该是放弃了。
也好,这样她就能安心地守着陆泽了。
天快亮的时候,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医生从里面走出来,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轻松。
“顾太太,手术很成功,陆先生已经脱离危险了。”医生笑着对苏晚说。
听到这个消息,苏晚悬了一整晚的心终于重重地落回了原地,巨大的疲惫感瞬间席卷了她,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她扶着旁边的墙壁,慢慢站稳,对着医生连连道谢:“谢谢您,医生,太谢谢您了。”
“不用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医生说完,又接着说,“陆先生现在需要转到监护病房观察一段时间,等情况稳定下来,再转回普通病房。”
苏晚点了点头,看着护士将陆泽推往监护病房,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找了个护士站旁边的空椅子坐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这才拿出手机,准备看看时间。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顾琛发来的微信消息。
苏晚点开一看,只有短短的五个字:“在哪家医院?”
苏晚看着这行字,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顾琛此刻的表情,他肯定是生气了,而且还带着一丝不耐烦。
她甚至能想象到,顾琛昨晚肯定一夜没睡,要么是在担心林晓月,要么就是在琢磨她为什么不接电话,为什么会突然离开酒会。
苏晚没有回复顾琛的消息,她现在很累,不想跟顾琛争吵,也不想解释什么。
几分钟后,顾琛又发来一条微信:“晓月昨晚受了惊吓,低血糖犯了,我送她回去休息了。”
“你那个朋友怎么样了?什么病需要你守一夜?”
苏晚看完这条消息,忍不住冷笑了一声,顾琛总是这样,每次都是用林晓月的一点小毛病来抵消他自己的过错,而且还总是喜欢用质问的语气跟她说话。
一句轻描淡写的“低血糖”,就想把他在酒会上抛下她的事情翻篇,然后又用看似关心的语气,来打探她的行踪,其实就是在审讯她。
苏晚深吸一口气,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地敲击着,回复道:“我朋友突发急性病,差点没抢救过来,刚做完手术,现在还在监护病房观察,我走不开。”
“你照顾好林小姐就行,我这边没事,不用你担心。”
苏晚仔细检查了一遍消息,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才点击了发送。
这条消息的语气,完美地扮演了一个“懂事”又“大度”的顾太太形象,既表达了自己现在的情况,又“体贴”地关心了顾琛和林晓月,相信顾琛看到后,应该不会再继续追问了。
果然,过了很久,顾琛都没有再回复消息,苏晚猜,他应该是没什么话说了。
06
几天后,陆泽的病情终于稳定了下来,从监护病房转到了普通病房。
苏晚特意雇了一位经验丰富的护工来照顾陆泽的日常起居,这位护工不仅专业,而且人很细心,把陆泽照顾得无微不至。
但即使这样,苏晚还是每天都会抽时间去医院看望陆泽,有时候是早上,有时候是晚上,每次去的时候,她都会给陆泽带一些他喜欢吃的东西,比如她亲手炖的排骨汤、熬的小米粥,或者是一些新鲜的水果。
有时候,苏晚只是坐在病床边,陪着陆泽聊聊天,听他说说国外治疗时的一些趣事,或者是跟他讲讲自己最近在画画方面的想法。
陆泽的精神越来越好,脸色也比之前红润了不少,有时候甚至能跟苏晚开玩笑了。
有一次,苏晚正在给陆泽削苹果,陆泽突然开口问道:“晚晚,你总是往我这里跑,顾琛他就没有意见吗?”
苏晚手里削苹果的动作没有停,苹果皮被她削得又薄又均匀,没有一点断裂,她语气平淡地说:“他最近公司事情多,很忙,没空管我。”
陆泽看着苏晚,眼神很安静,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心思,苏晚知道,陆泽肯定是不信她的话,但他也没有再追问,只是默默地看着她削苹果。
有时候,苏晚在医院陪陆泽的时候,顾琛会打来电话,大多都是例行公事般的查岗,问她在哪里,在干什么。
每次接到顾琛的电话,苏晚都会走到病房外面去接,语气依旧是那种温顺又平静的样子,回答顾琛的问题也都是含糊其辞,尽量不提到陆泽。
而陆泽每次听到苏晚接电话的声音,都会默默地垂下眼睫,掩去眼底复杂的情绪,苏晚知道,陆泽是在担心她,怕她因为自己而跟顾琛吵架。
最近一段时间,顾琛回家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以前他总是要么住在公司,要么就是借口照顾林晓月而不回家,现在却几乎每天都会回家。
有一天晚上,苏晚从医院回来,刚在玄关换好鞋,就看到顾琛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红酒,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苏晚能感觉到,顾琛是在刻意等她。
“今天去见哪个朋友了?”顾琛先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情绪,但苏晚能感觉到,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审视。
苏晚把包挂在玄关的挂钩上,然后走到客厅,在顾琛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语气平静地说:“就是小时候的一个哥哥,他刚从国外回来,身体不太好,在这边又没有亲人,我总不能不管他。”
“哥哥?”顾琛嗤笑了一声,终于抬起头,目光紧紧地盯着苏晚,眼神里充满了怀疑,“什么样的哥哥,能让你在那么重要的酒会上,丢下所有人就跑?”
苏晚迎上顾琛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闪,语气也变得坚定了一些:“就像林晓月什么样的‘不舒服’,都能让你丢下我一样。”
客厅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顾琛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他显然是没料到苏晚会这么直接地顶撞他,眼底翻涌着愠怒,还有一丝被戳穿后的难堪。
“晓月她是身体不好,从小就这样,她也不想的……”顾琛试图解释,为林晓月辩解。
“我知道。”苏晚直接打断了顾琛的话,甚至还轻轻笑了笑,“所以我理解你,理解你每次都要去照顾她,那也请你理解我,理解我为什么要这么照顾我这个哥哥。”
说完,苏晚没有再看顾琛僵硬的背影,转身朝着二楼的卧室走去。
这是她第一次跟顾琛正面交锋,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平手,但苏晚心里很清楚,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顾琛已经习惯了她的顺从和懂事,习惯了掌控她的一切,而她这次突如其来的“反抗”,肯定会让他感到不适,甚至会让他开始怀疑她。
但苏晚并不在乎,她现在只想好好照顾陆泽,等陆泽的病彻底好了,她就会跟顾琛摊牌,结束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
07
又过了几天,市里举办了一场艺术沙龙,顾琛作为赞助方之一,需要参加,他让苏晚跟他一起去。
苏晚知道,这种艺术沙龙是认识更多艺术界人士的好机会,所以她没有拒绝,答应跟顾琛一起去。
果然,在艺术沙龙上,苏晚看到了林晓月,她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裙,妆容精致,像一朵柔弱的小白花一样,紧紧地贴在顾琛身边,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跟周围的人谈笑风生,仿佛她才是名正言顺的顾太太。
苏晚懒得跟林晓月计较,只是自顾自地跟几位熟悉的策展人聊了起来,他们聊到了最近的艺术市场动向,还有一些新兴画家的作品,苏晚听得很认真,还时不时地发表自己的看法,得到了策展人的认可。
聊了一会儿,苏晚觉得有些闷,就想去露台透透气,她跟策展人打了个招呼,然后独自走向露台。
露台的风很凉爽,吹在脸上,让苏晚感觉舒服了不少。
她靠在露台的栏杆上,看着远处的夜景,心里平静了很多。
没过多久,苏晚听到了脚步声,她回头一看,发现是顾琛跟了过来。
顾琛走到苏晚身边,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下周我要去欧洲出差,有一个并购案需要谈,可能要去半个月左右。”
“嗯,一路顺风。”苏晚的目光依旧落在远处的夜景上,语气平淡地说。
“你……”顾琛顿了顿,似乎是在犹豫该怎么开口,过了一会儿才接着说,“你那个哥哥,他的病好点了吗?”
“还在恢复期,医生说需要好好静养。”苏晚回答得很简短,没有多余的话。
顾琛听了苏晚的话,似乎松了一口气,又像是没话找话地说:“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可以找我的助理陈助理,他会帮你处理的。”
“不用了,谢谢,我自己能处理好。”苏晚直接拒绝了顾琛的好意,她不想跟顾琛有太多不必要的牵扯,尤其是在陆泽的事情上。
顾琛没有再说话,露台又陷入了沉默,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就在这时,苏晚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的是陆泽的名字。
苏晚看了顾琛一眼,然后当着他的面,接通了电话,语气不自觉地变得温柔起来:“陆泽哥,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电话那头,陆泽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还带着一点轻微的喘息,背景音里能听到医院走廊里特有的嘈杂声:“晚晚,我好像有点发烧,护工阿姨刚才出去买东西了,暂时不在,我能不能……麻烦你帮我问问医生,看看是不是术后反应啊?”
陆泽的声音透过手机听筒传出来,清晰地落在顾琛的耳朵里,顾琛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他紧紧地盯着苏晚的手机,眼神里充满了冰冷的怒意。
苏晚的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语气里带着一丝担忧:“发烧了?你量体温了吗?多少度啊?你别乱动,躺在床上好好休息,我马上就打电话给主治医生,让他过去看看你。”
“我量了,38度5……晚晚,你别着急,我就是有点难受,应该没什么大事……”陆泽的声音越来越低,还轻轻咳嗽了两声,听得苏晚心里一阵揪紧。
“你别说话了,好好休息,我这就联系医生,很快就会有人过去看你的。”苏晚说完,就匆匆挂断了电话,然后立刻从手机通讯录里找出主治医生的电话,准备拨打。
就在苏晚刚要按下拨号键的时候,顾琛突然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里面充满了压抑的怒火:“他就是你这么‘尽心尽力’照顾的理由?”
苏晚抬起头,看向顾琛,发现他的眼神冰冷得吓人,像是要把她冻住一样。
“一个电话,就能让你慌成这样?”顾琛接着说,语气里充满了嘲讽和不满。
苏晚收起手机,面无表情地看着顾琛:“他刚做完心脏手术,身体本来就很虚弱,任何一点小的并发症都可能会危及生命。”
“顾琛,不是所有人都像林晓月小姐一样,每次都是一点小毛病,比如低血糖,就能逢凶化吉,他的身体经不起任何折腾。”苏晚的语气很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子,敲在顾琛的心上。
顾琛的下颌线绷得紧紧的,眼神里的怒火越来越旺,看起来随时都可能爆发。
就在这时,露台的门被轻轻推开了,林晓月探进头来,她的声音娇柔甜美,带着一丝无辜:“聿哥,王总他们在找你呢,说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谈。”
林晓月看到苏晚也在,故作惊讶地说:“晚晚姐也在啊?怎么了这是?我看聿哥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林晓月的出现,恰到好处地打断了苏晚和顾琛之间一触即发的冲突,苏晚不得不承认,林晓月确实很会选时间。
顾琛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里的怒火,狠狠地瞪了苏晚一眼,然后转身走到林晓月身边,伸出手揽过她的肩膀,语气尽量放平缓:“没事,我们进去吧。”
林晓月乖巧地点了点头,在路过苏晚身边的时候,还特意看了苏晚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苏晚没有理会林晓月的挑衅,而是拿出手机,毫不犹豫地拨通了主治医生的电话。
“李医生,麻烦您现在立刻去看看302病房的陆泽,他刚才给我打电话说发烧了,体温是38度5,您去看看是什么情况,是不是术后反应。”苏晚对着电话急切地说。
电话那头,李医生似乎愣了一下,然后才缓缓开口:“苏小姐,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刚才还去302病房看过陆先生,他的体温很正常,精神状态也很好,而且他说护工阿姨就在病房里陪着他呢,没有出去啊。”
苏晚拿着手机,站在露台上,风吹拂着她的头发,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刚才陆泽在电话里明明说护工出去了,而且还发烧了,怎么会是这样呢?
她又仔细地想了想刚才陆泽在电话里的声音,还有他说话的语气,突然明白了什么,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啊,陆泽哥竟然也学会用这种“绿茶”招数了,还真是让她有点意外。
不过,苏晚并不觉得反感,反而觉得有些好笑,她能感觉到,陆泽是因为担心她,怕她在顾琛那里受委屈,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
苏晚跟李医生说了声“谢谢”,然后挂断了电话,心里因为陆泽的小把戏而变得温暖起来。
08
那场艺术沙龙最终不欢而散,苏晚和顾琛之间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了。
说是冷战,其实跟以前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顾琛依旧是早出晚归,有时候甚至干脆不回家,而苏晚依旧是每天往返于家和医院之间,只是家里那种刻意维持的平静和互不干扰的低气压变得更加明显了。
顾琛不再像以前那样,偶尔还会试探着问起陆泽的情况,只是每次看到苏晚的时候,眼神里都会多几分沉郁的审视,像是在琢磨一个解不开的难题一样。
苏晚才不管顾琛怎么想,她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在陆泽身上,每天都会去医院陪陆泽,给他带好吃的,跟他聊天,有时候还会把自己最近画的画拿给陆泽看,让他给提提意见。
陆泽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已经能在护工的搀扶下下床慢慢走动了,脸色也越来越红润,看起来跟正常人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了。
周五晚上,苏晚正在画室里画画,突然接到了顾琛助理陈助理的电话。
陈助理的语气很恭敬,还带着一丝小心翼翼:“顾太太,您好,我是陈助理。”
“有什么事吗?”苏晚停下手里的画笔,问道。
“是这样的,顾总让我通知您,今晚七点,司机会去家里接您,顾总在‘云端’餐厅订了位子,想跟您一起吃个饭。”陈助理连忙解释道。
“云端”餐厅是锦城最难预约的顶级餐厅之一,以可以俯瞰全城夜景和高昂的消费而闻名,人均消费就要三万多。
苏晚对这家餐厅还有点印象,她和顾琛协议结婚的那天,就是在这家餐厅吃的饭,而且顾琛还说过,以后每年的结婚纪念日,都要来这里过。
可是,除了第一年的结婚纪念日,他们如约去了之外,另外的三次,都因为林晓月的各种“突发状况”而不了了之。
今年的结婚纪念日,苏晚就是独自在那家人均两万八的法式餐厅吃的饭,还收到了顾琛两百八十万的转账。
苏晚不知道顾琛这次突然约她去“云端”餐厅吃饭,到底是想干什么,是想弥补之前的遗憾,还是想试探她,或者是他突然良心发现了?
苏晚对着画布上还没有完成的油画,皱了皱眉头,想了想,还是对陈助理说:“知道了,我会准时准备好的。”
挂了电话,苏晚也没有心思再画画了,她收拾好画具,然后去衣帽间挑选晚上要穿的衣服。
最后,苏晚选了一条不算特别正式,但剪裁很得体的烟粉色长裙,这条裙子很衬她的肤色,能让她看起来更加温柔大方。
她还化了一个淡淡的妆容,没有过多的修饰,看起来清新自然。
晚上六点半,顾琛的司机准时来到家里接苏晚,苏晚坐上汽车,朝着“云端”餐厅驶去。
到达“云端”餐厅的时候,已经是六点五十五分了,侍者恭敬地领着苏晚走进餐厅,然后把她带到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这个位置是餐厅里最好的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窗外的夜景。
顾琛已经到了,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西装,没有打领带,领口处的两颗扣子解开着,少了几分平时的冷硬和严肃,多了一丝随和。
顾琛正侧着头,看着窗外的夜景,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桌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脚步声,顾琛转过头来,看到苏晚,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乎还有一点不易察觉的不自在。
“来了。”顾琛站起身,还算绅士地替苏晚拉开了椅子。
“嗯。”苏晚点了点头,然后在椅子上坐下,她的目光快速地扫过桌面,看到冰桶里镇着一瓶香槟,是她平时比较喜欢的一个小众品牌,而且桌子中央还摆放着精致的开胃小点。
“怎么突然想起来这里吃饭了?”苏晚直接开口问道,她不想跟顾琛绕圈子,有什么话就直接说。
顾琛沉默了一下,这时,侍者走了过来,给他们倒上了香槟,冰凉的香槟在高脚杯里泛起细密的气泡。
顾琛端起酒杯,轻轻晃了晃,然后才缓缓开口:“纪念日那天,我临时有事,没能陪你好好吃顿饭,所以想今天补上。”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这家餐厅新请了一位法国主厨,做的法式料理口碑很好,我想带你尝尝。”
苏晚微微挑了挑眉,她没有想到顾琛竟然会记得纪念日的事情,而且还特意调查了她喜欢的香槟品牌,看来他为了这次的晚餐,还是花了一点心思的。
“谢谢,让你破费了。”苏晚扯出一个礼貌的微笑,然后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香槟,香槟的口感很好,酸甜适中,带着一丝果香。
晚餐在一种略显尴尬的沉默中开始了,顾琛显然不太擅长这种温馨的场合,他努力地想找一些话题跟苏晚聊,但说的都是一些“你最近的画室怎么样了”“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之类的干瘪话题。
苏晚只是一一简短地回答,态度很疏离,但又挑不出任何毛病。
主菜上来的时候,顾琛正在切盘子里的牛排,他状似无意地提起:“你那个朋友,就是陆泽,他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苏晚心里冷笑一声,果然,顾琛还是绕不过这个话题,他这么关心陆泽的情况,无非就是想知道她和陆泽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还好,恢复得挺顺利的,医生说再好好静养一段时间,就能出院了。”苏晚回答得很模糊,没有给顾琛太多追问的机会。
顾琛抬起头,目光沉沉地看着苏晚,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苏晚,我们之间,是不是应该有点基本的信任?”
“至少,你应该告诉我,他到底是什么人,跟你是什么关系吧?”顾琛的语气很严肃,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
苏晚放下手里的刀叉,拿起餐巾,轻轻擦了擦嘴角,然后抬起头,迎上顾琛的目光:“顾琛,我们之间的婚姻,是基于协议的,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
“协议里并没有规定,我们需要向对方报备自己的交友情况,不是吗?”苏晚顿了顿,又接着说,“就像我从来都不会问你,每次深夜出去,到底是真的因为林晓月胃疼或者低血糖,还是只是一个借口。”
顾琛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他握着刀叉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收紧,指节都泛白了。
“你还是在为纪念日的事情,还有林晓月的事情生气。”顾琛看着苏晚,语气肯定地说,眼神里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笃定,仿佛苏晚之前的所有反驳和反抗,都只是因为吃醋。
苏晚看着顾琛这副自以为是的样子,突然觉得很可笑,她真的不知道顾琛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她会因为他和林晓月的事情而吃醋。
苏晚正准备开口,把顾琛这种荒谬的想法彻底打破,就在这时,她放在包里的手机突然尖锐地震动起来,打破了餐厅里虚伪的平静。
而且,手机铃声还是苏晚特意为陆泽设置的专属铃声,苏晚的心里猛地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也顾不上顾琛此刻难看到极点的脸色,立刻从包里拿出手机,接通了电话。
“晚晚……”电话那头,陆泽的声音虚弱得几乎要散掉了,还伴随着压抑的、痛苦的喘息声,“对不起……又打扰你了……我、我感觉心脏有点不舒服……喘不过气来……护工阿姨好像去楼下拿东西了……不在病房里……”
背景音里,苏晚还能听到心电监护仪发出的不规律的、急促的“滴滴”声,每一声都像重锤一样砸在苏晚的心上。
苏晚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响声,在安静的餐厅里显得格外突兀。
“陆泽哥,你别乱动!躺在床上,深呼吸!我马上就给医生打电话,我也会立刻赶过去!你一定要撑住!”苏晚的声音因为焦急而变得紧绷,甚至还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
挂断电话后,苏晚甚至来不及跟顾琛说一句话,也顾不上周围其他客人投来的异样目光,抓起自己的手包,转身就朝着餐厅门口跑去。
“苏晚!”顾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里面充满了压抑的暴怒,他猛地站起身,一把抓住了苏晚的手腕,他的力道很大,捏得苏晚的手腕生疼。
“你要走?就因为他一个电话,你就要丢下我,丢下这里的一切,跑去医院?!”顾琛死死地盯着苏晚,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难以置信。
苏晚猛地甩开顾琛的手,所有的冷静和伪装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她的心里只剩下对陆泽病情的恐慌和对顾琛的愤怒。
她回过头,眼睛因为着急而变得通红,死死地盯着顾琛,一字一句地说,声音又快又狠:“顾琛!你听着!纪念日的晚餐我可以自己一个人吃,重要的酒会你可以为了林晓月随时离开!”
“但是现在,躺在医院里,可能快要死的人是我哥!他在我心里,比你们所有人都重要!你听懂了吗?!”
说完,苏晚再也没有看顾琛一眼,穿着高跟鞋,飞快地朝着餐厅门口跑去,她的裙摆因为奔跑而飘动起来,在餐厅里留下一道匆忙的身影。
在苏晚跑出餐厅的时候,她似乎听到了身后传来酒杯被狠狠摔碎在地上的声音,还有顾琛压抑的怒吼声,但她已经没有心思去理会了,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尽快赶到医院,看到陆泽平安无事。
坐在出租车里,夜风从车窗灌进来,吹在苏晚的脸上,让她感觉浑身冰冷,她不停地催促司机:“师傅,麻烦您开快点,再快点!我有急事,非常着急!”
眼泪毫无预兆地从苏晚的眼眶里滚落下来,她不是因为顾琛,而是因为担心陆泽,她真的害怕,害怕自己这一次会失去陆泽。
09
出租车一路疾驰,甚至闯了好几个黄灯,最终在医院门口停了下来。
苏晚付了车费,几乎是跌撞着冲进了医院的住院部大楼,她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着,急促得就像她此刻擂鼓般的心跳。
医院的电梯上升得格外缓慢,苏晚实在等不及了,她干脆推开安全通道的门,提起自己的裙摆,一口气跑上了七楼。
在跑楼梯的过程中,苏晚的心里一直在祈祷,希望这次只是陆泽又在跟她开玩笑,希望她冲进病房的时候,能看到陆泽正靠在床头,带着狡黠的笑容看着她,跟她说“晚晚,我骗你的”。
可是,当苏晚跑到陆泽病房门口的时候,她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监护病房外的走廊灯光明亮得有些刺眼,陆泽的主治医生和几个护士正围在他的病床前,忙碌地做着各种检查,监护仪屏幕上显示着曲折的线条和不断变化的数字,那些数字和线条让苏晚看得头晕目眩。
“医生,陆泽他怎么样了?到底出什么事了?”苏晚快步冲了过去,抓住医生的胳膊,急切地问道,她的声音因为奔跑和恐惧而变得嘶哑。
“顾太太,您别着急,先冷静一点。”主治医生转过身,他的表情很凝重,“陆先生刚才突发了室速,情况很危险,不过我们已经及时用药控制住了,现在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了,但还是很不稳定,需要继续观察。”
苏晚顺着医生的目光,看向病床上的陆泽,他戴着氧气面罩,胸口微微起伏着,脸色白得像一张透明的纸,长长的睫毛无力地垂着,看起来格外虚弱。
或许是听到了苏晚的声音,陆泽极其缓慢地睁开了眼睛,当他看到苏晚的时候,那双总是温润的眼睛里飞快地掠过一丝安心,随即又被浓重的疲惫和歉意覆盖。
陆泽极轻地摇了摇头,然后动了动自己的手指,似乎是想跟苏晚打招呼。
苏晚立刻快步走到病床边,轻轻握住陆泽冰凉的手,她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放柔了下来,带着一丝哄慰的意味:“陆泽哥,你别说话,好好休息,没事了,我在这里陪着你。”
陆泽的手指在苏晚的掌心轻轻勾了勾,像是在回应苏晚的关心,然后就无力地合上了眼睛,陷入了沉睡。
医生又跟苏晚叮嘱了几句,说会密切关注陆泽的情况,有任何变化都会第一时间通知她,然后就带着护士们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只剩下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还有苏晚尚未平息的急促呼吸声。
苏晚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看着陆泽沉睡中依旧紧紧蹙着的眉头,记忆如同潮水般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她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那时候的她,就像一个被遗忘在角落里的、蒙尘的娃娃,对外界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医生说她那是自闭倾向,而她的父母因为工作繁忙,总是满世界地飞,他们试图用更多的玩具、更昂贵的礼物来填补她世界里的空白,却从来没有耐心地蹲下来,看看她眼睛里到底装着什么。
那时候,家里的大房子总是空荡荡的,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苏晚常常一个人坐在窗边,看着天上的云朵飘来飘去,一看就是一整天,或者是盯着地毯上的花纹,一个劲儿地数,数到几千几万都不觉得累。
直到有一天,隔壁搬来了一个少年,他就是陆泽。
陆泽是个安静的孤儿,他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因为一场意外去世了,只留下了一笔足够他生活却不足以挥霍的遗产,他被远房亲戚象征性地照料着,独自住在隔壁那栋稍小一些的房子里。
苏晚第一次见到陆泽,是因为她抱着的皮球不小心滚到了陆泽家院子的栅栏边,苏晚站在栅栏外面,不敢进去,只是固执地盯着那个皮球,不肯离开。
就在这时,陆泽从房子里走了出来,他捡起地上的皮球,却没有立刻还给苏晚,而是隔着栅栏,好奇地看着她:“这是你的球吗?”
苏晚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她那时候还不怎么愿意跟陌生人交流。
“我叫陆泽,你叫什么名字?”陆泽又问道,他的声音很温和,不像其他的男孩子那样调皮。
苏晚还是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陆泽没有勉强苏晚,只是笑了笑,然后把皮球从栅栏的缝隙里递还给了苏晚。
让苏晚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她家的门铃响了,苏晚打开门,看到陆泽站在门外,手里还拿着一盒彩色的粉笔。
“院子里的石板路,要不要一起来画画?”陆泽笑着问道,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苏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点头答应,但她确实点了头,或许是因为陆泽的笑容很温暖,或许是因为那盒彩色的粉笔吸引了她。
从那以后,陆泽就成了苏晚灰色世界里唯一鲜活的色彩。
陆泽教苏晚画画,用最鲜艳的颜色涂满苏晚家院子里的白墙;他还会带苏晚去街角,看老师傅做糖人,虽然苏晚从来都不吃,只是静静地看着,但陆泽还是会每次都给她买一个,然后自己吃掉;当苏晚被其他坏孩子嘲笑是“没人管的孩子”时,陆泽会把苏晚护在身后,跟那些坏孩子理论,然后在把坏孩子赶走后,转身擦掉苏晚不知何时流下来的眼泪,温柔地说:“晚晚别怕,有哥哥在,没人能欺负你。”
苏晚开口说的第一个完整的句子,就是对陆泽说的:“哥哥,吃糖。”
那时候,陆泽愣了很久,然后眼睛一点点地红了,他笑着揉了揉苏晚的头发,开心地说:“好,哥哥吃,谢谢晚晚。”
是陆泽,一点点地,用他的耐心和温柔,把苏晚从那个封闭的壳里拽了出来,让她重新感受到了世界的温暖和美好。
陆泽是苏晚童年里,唯一真切的热源,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后来,陆泽的心脏病被确诊了,而且情况越来越严重,当时国内的医疗条件有限,医生建议陆泽去国外接受更好的治疗。
陆泽走的那天,下着很大的雨,苏晚站在自家的门口,看着陆泽坐的车子一点点地消失在雨幕里,她没有哭,只是觉得心里某个重要的部分,又被重新封死了,变得空荡荡的。
再后来,苏晚的家里也出事了,父亲公司的生意一夕之间崩盘了,还欠下了巨额的债务,父亲承受不住这个打击,突发心梗去世了。
母亲本来身体就不好,在接连失去丈夫和面临巨额债务的双重打击下,也没有熬过去,在那个冬天,永远地离开了苏晚。
苏晚从一个只是有些孤独的孩子,变成了真正的孤儿,无依无靠。
那些平时跟苏家走得很近的亲戚,在苏家出事之后,都躲得远远的,生怕被苏家的债务牵连,没有人愿意管苏晚这个拖油瓶。
催债的人经常跑到苏晚家里,砸破家里的玻璃,用红漆在门上和墙上涂满恐吓的字句,苏晚只能躲在漆黑的衣柜里,用手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嘴,连哭都不敢出声,生怕被催债的人发现。
为了还清家里的债务,也为了让自己活下去,苏晚不得不打起了好几份工。
白天,她在一家画廊里做助理,帮着整理画具、接待客人,做一些杂七杂八的活;晚上,她会去一家高级餐厅里拉小提琴,靠演奏来赚取一些生活费;到了周末,她还要去给一些小学生做家教,辅导他们学习。
那时候的苏晚,每天都累得几乎要散架了,但她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因为她知道,只有努力工作,才能勉强堵住那些催债人的嘴,才能让自己活下去。
苏晚就是在那家高级餐厅拉小提琴的时候,遇到了顾琛。
那天,顾琛是一家商务宴请的主人,他坐在餐厅的主位上,穿着一身昂贵的西装,神情淡漠疏离,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王者。
而苏晚,就站在餐厅的角落里,穿着餐厅统一的侍应生制服,拉着舒缓的小提琴曲,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希望被任何人注意到。
但即使这样,顾琛还是注意到了苏晚,或许是因为苏晚即使穿着廉价的侍应生制服,也依旧挺直的脊背,或许是因为苏晚拉琴时专注的侧脸,还残留着几分曾经被娇养出来的气质,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宴会结束后,顾琛的助理找到了苏晚,递给了她一份协议。
苏晚后来才知道,顾琛已经调查过她的情况了,知道她家里道中落,还欠下了巨额债务。
协议上的条款写得很清晰,也很冷酷:顾琛会和苏晚签订一份为期三年的婚姻协议,在这三年里,顾琛会替苏晚清偿所有的债务,并且还会额外支付给苏晚一笔巨额的“酬劳”。
而苏晚需要做的,就是扮演好“顾太太”的角色,安分守己,配合顾琛的一切需要,包括应付他的家人和出席各种重要的场合。
苏晚看着那份协议,就像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虽然她知道这份协议就像是一份卖身契,但她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好。”苏晚在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苏晚”两个字,几乎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苏晚告诉自己,就当是用三年的自由,换一个喘息的机会,换一笔能够支撑她继续画画的资本,等三年的协议到期,她就会离开顾琛,开始属于自己的新生活。
10
“咳……”
病床上的陆泽突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咳嗽声,这个声音将苏晚从那段冰冷又灰暗的回忆里拉回了现实。
苏晚回过神来,看到陆泽已经醒了,他正静静地看着自己,眼神里带着一丝担忧。
而且,陆泽还戴着氧气面罩,他的嘴唇因为长时间没有喝水而变得干裂,看起来很不舒服。
苏晚连忙站起身,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一个干净的棉签,又倒了一杯温水,然后小心翼翼地用棉签沾了水,轻轻湿润着陆泽的唇瓣。
“对不起,晚晚……”陆泽的声音透过氧气面罩传出来,微弱得几乎听不清,“又让你担心了……下次,不会再这样了……”
“胡说八道什么呢。”苏晚的鼻子一酸,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养身体,尽快好起来,这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了,知道吗?”
你可是我仅存的、与过去那些温暖时光唯一的联系了,我不能失去你。苏晚在心里默默地说,但她没有说出口,她怕自己的情绪会影响到陆泽。
陆泽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苏晚身上穿着的烟粉色长裙上,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
“你怎么穿成这样?”陆泽的声音依旧很虚弱,问得有些吃力。
苏晚顿了一下,然后轻描淡写地说:“哦,没什么,刚好参加了一个活动,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接到你的电话了。”
苏晚不想告诉陆泽,自己是从和顾琛那场可笑的“补偿晚餐”上跑过来的,她怕陆泽会因为这件事而感到愧疚,影响他的病情恢复。
但陆泽何其了解苏晚,他和苏晚从小一起长大,苏晚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都能明白其中的含义。
虽然陆泽现在身体很虚弱,但他的眼神依旧很敏锐,他能看出来苏晚在掩饰什么。
陆泽沉默地看着苏晚,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心疼,有担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良久,陆泽极其缓慢地抬起了自己没有输液的那只手,轻轻碰了碰苏晚垂在身侧的手背,他的指尖冰凉,却让苏晚感觉到了一丝温暖。
“晚晚,”陆泽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别委屈你自己。”
就是这简单的一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苏晚所有强装出来的镇定和坚强的闸门。
委屈?苏晚的心里何尝不委屈呢?
这三年来,她守着一段形同虚设的婚姻,看着自己的丈夫一次次为了另一个女人而离席,还要在别人面前扮演大度、体贴的顾太太,不能有丝毫的不满和抱怨。
她就像一个精致的木偶,穿着昂贵的衣服,出入各种奢华的场所,却连一点点真实的情绪都不能表露出来,只能把所有的委屈和难过都憋在心里。
在父母离去之后,苏晚的世界就变得冰冷而现实,她早就学会了不再期待那些无谓的温情,学会了用坚强和冷漠来保护自己。
可是,这些委屈和难过,在陆泽的病情面前,在失而复得的这份羁绊面前,突然变得轻飘飘的,似乎都不算什么了。
苏晚反手握住陆泽冰凉的手指,用力地攥紧,仿佛这样就能从陆泽那里汲取一点力量,也能把自己的力量传递给陆泽。
“我不委屈。”苏晚看着陆泽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声音清晰又坚定,“陆泽哥,你听着,什么都没有你重要。以前,是你一直在护着我,现在,该换我来护着你了。”
我已经失去了太多重要的人,我不能再失去你了,绝对不能。苏晚在心里默默地发誓。
陆泽的眼眶骤然红了,他的视线迅速变得模糊,他连忙别开脸,不想让苏晚看到自己脆弱的样子,他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似乎是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旁边的心电监护仪上显示的数字轻微地波动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平稳,看来陆泽的情绪波动并没有对他的病情造成太大的影响。
苏晚在陆泽的病房里守了一夜,期间,她的手机震动了好几次,都是顾琛打来的电话,苏晚直接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没有接。
手机屏幕亮了又灭,灭了又亮,到最后,彻底沉寂了下去,苏晚知道,顾琛应该是放弃了。
也好,这样她就能安心地守着陆泽了。
天快亮的时候,医生又过来检查了一次,告诉苏晚,陆泽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没有什么大问题了,让她不用太担心。
苏晚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了下来,巨大的疲惫感瞬间席卷了她,让她感觉眼皮都在打架。
11
当天光彻底大亮的时候,陆泽已经沉沉地睡去了,他的呼吸很平稳,脸色也比之前好了一些,看起来睡得很安稳。
苏晚的眼下出现了一片青黑,浑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一样疼,她身上穿着的那条烟粉色长裙,此刻也变得皱巴巴的,沾满了灰尘,看起来有些狼狈,像一个不合时宜的讽刺。
苏晚轻手轻脚地走出病房,找到负责照顾陆泽的护工,仔细地叮嘱护工,要是陆泽有任何情况,一定要第一时间给她打电话,然后她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离开了医院。
苏晚回到了她和顾琛住的那座冰冷又华丽的别墅,一走进客厅,她就感觉到了一股压抑的低气压。
顾琛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的背影看起来很僵硬,面前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整个客厅里都弥漫着浓重的烟味,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听到苏晚进门的动静,顾琛没有回头,他的声音冷得能掉冰渣:“舍得回来了?”
苏晚现在累得连眼皮都快睁不开了,实在没有精力跟顾琛争吵,也没有心思应付他,所以她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顾琛,径直朝着二楼的卧室走去。
苏晚现在只想把自己狠狠地扔进柔软的床上,好好地睡一觉,就算是天塌下来,也要等她睡醒了再说。
而且,苏晚明天下午还有一场和华艺画廊的关键会谈,这场会谈关系到她未来的画展能否顺利举办,她必须养足精神,不能因为顾琛而影响了自己的正事。
“苏晚!”顾琛猛地从沙发上站起身,几步就跨到了苏晚的面前,一把抓住了苏晚的胳膊,他的力道很大,几乎要把苏晚的胳膊捏碎了。
“我让你走了吗?”顾琛死死地盯着苏晚,他的眼底布满了红血丝,下颌线绷得紧紧的,显然也是一夜没睡,而且还被愤怒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煎熬了一整晚。
“放手。”苏晚试图挣脱顾琛的手,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疲惫的哀求,“顾琛,我真的很累,我没有精力陪你发疯,你能不能让我先休息一下?”
“没空陪我发疯,倒是有空陪着那个病秧子守了一整晚?”顾琛怒极反笑,他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一样,在苏晚的身上来回逡巡,眼神里充满了嘲讽和愤怒。
“你们是不是早就背着我好上了?苏晚,你老实告诉我,你们是不是早就睡过了?!”顾琛说出的话越来越荒谬,越来越卑劣,连客厅里的空气都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
顾琛自己也似乎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过分了,他的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悔意,但他的骄傲不允许他收回自己说过的话,所以他只是绷着脸,死死地盯着苏晚,等待着她的回答。
苏晚身上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退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怒意,她没有想到,顾琛竟然会说出这么难听、这么侮辱人的话。
苏晚抬起头,甚至极轻地笑了一下,但她的眼底却结着一层厚厚的冰,没有丝毫的温度。
“顾琛,”苏晚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得像冰片刮过玻璃一样,带着一丝冰冷的寒意,“你这副气急败坏、刨根问底的样子,真的很难看。”
“怎么?只准你州官放火,不准我百姓点灯?”苏晚向前微微倾身,目光直直地刺入顾琛的眼中,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
“你那么好奇别人有没有睡过,不如先跟我聊聊——”
“你和你的林晓月妹妹,又到底睡过多少次了?”苏晚的反问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剖开了顾琛道貌岸然的表皮,把他虚伪的面具彻底撕碎了。
12
顾琛的脸色骤然煞白,瞳孔猛地收缩,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蛰了一下,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想辩解,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眼神下意识地躲闪着,甚至出现了一瞬间的支吾和慌乱:“你……你胡说什么!我和晓月不是……我们……”
不是什么?不是那种超越青梅竹马的关系?还是从来没有过越界的行为?
顾琛这猝不及防的慌乱和语无伦次,已经足够说明一切,答案昭然若揭,根本不需要他再过多解释。
苏晚的心里没有掀起一丝波澜,既没有愤怒,也没有失望,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以及更深重的厌倦。
她早就该想到的,顾琛和林晓月从小一起长大,关系亲密得异乎寻常,顾琛对林晓月的纵容和在意,早已超出了普通朋友的界限,发生那样的事情,其实并不意外。
“呵,”苏晚扯了扯嘴角,那笑容冰冷又敷衍,没有丝毫温度,“看来是睡过了。”
“不过没关系,”苏晚用力甩开顾琛的手,仿佛他的手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语气轻描淡写,却字字如刀,精准地扎在顾琛的心上,“我早就说过,我不在乎。”
“你们是过去式也好,是现在进行时也罢,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苏晚抬眼,最后看了顾琛一眼,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只是,别用你那套脏的、臭的想法来揣测我,你还不配。”
说完,苏晚不再看顾琛那张青白交错、精彩纷呈的脸色,转身,毫不犹豫地走向玄关,拿起自己的包和车钥匙,准备离开这座令人窒息的别墅。
“你要去哪?!”顾琛在苏晚身后厉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促和恐慌,他似乎很怕苏晚就这样离开。
“协议期还没结束,我还是名义上的顾太太,不会做出给你戴绿帽子的事情,你放心。”苏晚拉开别墅的门,没有回头,声音平静无波,“只是现在看到你,容易影响我明天会谈的心情,我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休息。”
“至于我会去哪里,就不劳你费心了,与你无关。”
别墅的门在苏晚身后缓缓关上,隔绝了顾琛可能出口的任何话语,也彻底隔绝了那令人作呕的一切。
夜晚的风带着一丝清凉,吹在苏晚的脸上,驱散了些许疲惫和压抑。
苏晚深吸一口气,发动车子,朝着她在市中心悄悄买下的小公寓驶去。
那套小公寓不大,只有七十多平米,但每一寸空间都属于她自己,是她为自己准备的、离开顾琛后的退路和起点。
公寓里没有别墅里那种奢华到冰冷的装饰,只有满墙的画稿,堆满角落的画具,还有一张柔软舒服的沙发,充满了生活的气息,让苏晚感到无比安心。
13
苏晚把自己扔进沙发里,甚至没力气去卧室找被子,几乎是瞬间就陷入了沉睡。
这一觉睡得格外安稳,没有顾琛的打扰,也没有林晓月的挑衅,更没有医院里令人揪心的监护仪声音。
等苏晚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斑,温暖而柔和。
苏晚伸了个懒腰,感觉浑身的疲惫都消散得差不多了,她拿起放在沙发边的手机,屏幕上有几条未读信息。
第一条是陆泽发来的:“晚晚,我醒了,感觉好多了,你别担心,好好休息,不用特意过来。”后面还附带了一个微笑的表情,看得出来,陆泽的精神状态确实不错。
第二条是华艺画廊的负责人周雯发来的:“苏小姐,我是华艺的周雯,期待今天下午三点的会面,我们在画廊的会议室等你。”
最后几条信息,都是顾琛发来的。
“晚上回来,我们需要谈谈。”
“你在哪?为什么不接电话?”
“苏晚,看到消息立刻回话!”
苏晚看着顾琛发来的信息,手指在屏幕上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回复,也没有拉黑他的联系方式。
一方面,是因为协议还没有结束,后续还有一些事情需要联系,彻底拉黑不太方便;另一方面,是因为她觉得没有那个必要,顾琛对她来说,就像路边一颗硌脚的石头,绕开就好,不值得为他浪费太多精力和情绪。
苏晚起身,去浴室冲了个澡,洗去了一身的疲惫,然后打开衣柜,选了一套剪裁利落的白色西装套裙。
她化了一个淡而精致的妆容,将长发一丝不苟地挽成一个低马尾,镜子里的女人,眼神清亮,气质干练,带着一种沉静而坚定的力量,再也不是那个在顾琛面前温顺隐忍的“顾太太”。
下午两点半,苏晚提前半小时出发,驱车前往华艺画廊。
华艺画廊位于市中心的艺术街区,是锦城最有名的画廊之一,代理过很多国内外知名画家的作品,能和华艺合作,对苏晚来说,是实现梦想的重要一步。
下午三点,苏晚准时出现在华艺画廊门口,周雯已经在门口等候了。
周雯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穿着一身简约的职业装,戴着一副细框眼镜,看起来干练又敏锐,眼神里带着艺术商人特有的精明与挑剔。
“苏小姐,欢迎光临。”周雯主动伸出手,笑容得体,“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今天终于见到本人了。”
“周总客气了,能和华艺合作,是我的荣幸。”苏晚握住周雯的手,礼貌地回应道。
周雯领着苏晚走进画廊的会议室,会议室布置得简洁而专业,墙上挂着几幅风格各异的画作,都是华艺代理的画家的作品。
没有过多的寒暄,两人直接进入了正题。
苏晚将精心准备的画册、画展策划方案,以及带来的几幅小型原作,一一在周雯面前展开。
会议室的灯光打在画布上,那些浓烈又克制、挣扎却充满生命力的色彩,瞬间抓住了周雯的眼球,让她不由自主地凑近了一些,仔细地观察着画作的细节。
苏晚坐在一旁,清晰地阐述着自己的创作理念、市场定位,以及对于这次个展的完整构想,从主题确定到作品挑选,从宣传推广到开幕式流程,每一个环节都考虑得十分周全。
她的声音平稳而有力,逻辑清晰,对于周雯提出的每一个问题,无论是关于创作灵感,还是关于市场前景,都能给出精准且有见地的回答,展现出了极强的专业素养。
此时此刻,苏晚不再是那个需要依附顾琛生存、需要看顾琛脸色行事的“顾太太”,她是苏晚,一个有着扎实绘画功底、独特艺术风格和清晰职业规划的艺术家。
周雯的目光从最初的公事公办,逐渐变得专注,最后甚至带上了一丝明显的激动和欣赏,她时不时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偶尔还会点头表示赞同。
“苏小姐,”周雯放下手中的画册,身体微微前倾,眼神里带着一丝兴奋,“说实话,最初看到你的资料时,我确实有些意外,毕竟‘顾太太’这个身份,很容易让人先入为主,觉得你只是个玩票的富家太太。”
苏晚微微一笑,语气不卑不亢:“周总,我明白你的顾虑,但艺术的好坏,与我是谁的太太没有任何关系,只与画本身有关。我之所以希望能和华艺合作,正是看中了贵画廊专业和挑剔的眼光,相信你们能看到我作品里真正的价值。”
周雯笑了起来,眼神里的欣赏更浓了:“很好,我就喜欢和清楚自己要什么的人合作。你的作品很有力量,你的想法也很成熟,我相信我们的合作一定会非常成功。”
接下来的谈话变得更加深入和顺畅,两人一起讨论了画展的预算、宣传渠道、开幕式的细节,甚至还聊到了未来系列创作的走向。
苏晚发现,她和周雯在很多艺术理念上都不谋而合,有时候只是一句话,就能碰撞出一些新的灵感火花,这样的交流让苏晚感到无比畅快。
当周雯最终伸出手,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说出“苏小姐,希望我们合作愉快”时,苏晚心中那块悬了很久的巨石,终于稳稳地落了地。
“合作愉快,周总。”苏晚握住周雯的手,感受到了一种坚实的、完全靠自己打拼出来的力量,这种感觉,比顾琛给她的任何一笔转账都要让她安心和自豪。
签完初步意向书,苏晚走出华艺画廊时,夕阳正好,金色的余晖洒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给整个城市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芒,一切都充满了希望。
苏晚拿出手机,第一个拨通了陆泽的电话,她的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轻快和喜悦:“陆泽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和华艺画廊的合作谈成了!我的画展终于有着落了!”
电话那头,陆泽似乎也松了一口气,随即传来他温柔而欣慰的笑声:“我就知道你可以的,晚晚,恭喜你,这是你应得的。”
听着陆泽的声音,苏晚的心里暖暖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她知道,这条路虽然走得艰难,但一切都是值得的。
14
挂了和陆泽的电话,苏晚站在街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和车辆,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自由和梦想的味道,如此真切,如此令人心动。
苏晚正准备拦一辆出租车回自己的小公寓,一辆熟悉的黑色宾利却无声地滑到了她的身边,缓缓停下。
车窗降下,露出了顾琛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他的眼神依旧冰冷,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上车。”
苏晚皱了皱眉,心里有些厌烦,她没想到顾琛会找到这里,还真是阴魂不散。
“我还有事,没空陪你。”苏晚没有动,站在原地,隔着车窗与顾琛对话,语气疏离而冷淡。
顾琛的目光扫过苏晚手中印着华艺画廊logo的文件袋,眼神沉了沉,掠过一丝极快的不悦和探究,显然是认出了这个文件袋的来历。
“谈完了?”顾琛没有回答苏晚的话,反而岔开了话题,语气有些莫测,听不出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嗯,谈完了。”苏晚淡淡应了一声,不想跟他多说废话。
“看来谈得很顺利?”顾琛又追问了一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方向盘,眼神里的情绪更加复杂了。
“托你的福,顾总。”苏晚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讽刺,她故意加重了“顾总”两个字,带着明显的划清界限的意味,“如果不是因为‘顾太太’这个头衔带来的‘知名度’,或许周总不会这么快就愿意给我见面的机会,更不会这么快就敲定合作。”
苏晚很清楚,华艺画廊最看重的是艺术家的实力和作品的质量,根本不看重所谓的背景和身份,她这么说,就是故意在阴阳顾琛,想让他知难而退。
顾琛自然也听出了苏晚话里的弦外之音,他的脸色微微一沉,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用力,指节都有些泛白了。
“苏晚,你非要这样跟我说话吗?”顾琛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无奈,仿佛苏晚的态度有多不近人情。
“那顾总觉得我应该怎样跟你说话?”苏晚迎上顾琛的目光,毫不退缩,眼神里充满了嘲讽,“感恩戴德?感谢你给了我‘顾太太’这个身份,让我有机会认识这些艺术界的人士?”
“可惜,我们之间只是一场交易,不是吗?”苏晚顿了顿,语气更加冰冷,“你付钱,我扮演你需要的角色,银货两讫,互不相欠。现在,我的角色任务里,并不包括向你汇报我的事业进展,也不包括陪你在这里浪费时间。”
顾琛的下颌线绷得紧紧的,显然是被苏晚的话噎住了,一时之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苏晚不再理会顾琛,转身就要去拦出租车,她拿出手机,打开打车软件,准备下单。
顾琛坐在车里,看着苏晚的动作,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苏晚。
很快,一辆出租车停在了苏晚面前,苏晚拉开车门,坐了进去,然后对司机报出了市中心顶级商场的名字。
她今天心情好,想好好犒劳一下自己,买点喜欢的东西,放松一下心情,至于顾琛,他愿意跟着就跟着,愿意生气就生气,都与她无关。
出租车缓缓汇入车流,苏晚透过后车窗,看到那辆黑色的宾利依旧顽固地停在原地,顾琛的身影在车窗后模糊不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晚收回目光,靠在出租车的椅背上,闭上眼睛,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扬起,她能感觉到,属于她的新生活,已经开始了。
出租车很快就到了市中心的顶级商场,苏晚付了车费,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商场里明亮宽敞,人来人往,空气中弥漫着奢侈品的香气、咖啡的醇厚香气,还有人们交谈的细碎声音,这一切都充满了鲜活的生活气息,让苏晚彻底从顾家那种冰冷压抑的氛围中抽离了出来。
苏晚漫无目的地在商场里闲逛,享受着这种久违的松弛感和自由感。
她走进一家高端帽子店,试戴了一顶米白色的羊毛贝雷帽,镜子里的自己看起来温柔又优雅,她很喜欢,毫不犹豫地买了下来。
接着,她又去了一家香水专柜,闻了几款新上市的香水,最后选了一款带有淡淡的栀子花香的香水,这款香水的味道很清新,不会太浓烈,很符合她的喜好。
逛到化妆品区时,苏晚又被一支正红色的口红吸引了,她在手上试了试色,颜色很正,显得肤色格外白皙,她立刻就决定买下来,正好可以在画展的开幕式上用。
苏晚完全沉浸在购物的快乐中,不需要考虑顾琛会不会喜欢,不需要顾忌是否符合“顾太太”的身份,只需要取悦自己,这种感觉真的太好了。
逛了一会儿,苏晚感觉到一道熟悉的目光一直在盯着自己,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顾琛跟了进来。
苏晚下意识地朝着不远处的镜子看了一眼,果然看到顾琛隔着一段距离,跟在她的身后,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在人群中显得有些突兀,而且他似乎从来没有做过这种“跟踪”的事情,姿态显得有些僵硬和不自然。
苏晚懒得理会他,就当他是空气,继续自顾自地享受着购物的乐趣,反正他也不敢当众对她做什么,最多就是跟在后面,让自己心里不舒服罢了。
苏晚走到一家高端家居店的香薰柜台前,拿起一罐海盐味的香薰蜡烛,放在鼻尖轻轻闻了闻,淡淡的海盐味混合着清新的海洋气息,让人感觉很放松,她决定买下来,放在自己的小公寓里,让公寓里的氛围更温馨一些。
就在苏晚准备让店员把香薰蜡烛包起来的时候,一个娇柔又带着惊喜的声音突然在她的侧后方响了起来:“聿哥?真的是你呀!好巧哦!”
苏晚的动作顿了一下,但没有回头,她不用想也知道,是林晓月来了,还真是走到哪儿都躲不开这两个人。
苏晚透过柜台光洁的玻璃反射,清楚地看到林晓月穿着一身嫩粉色的连衣裙,像只花蝴蝶一样,翩然走向她身后的顾琛,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喜和爱慕,眼神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
苏晚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看来今天这清净日子是过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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