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走后，我成了妈妈唯一的精神支柱，妈妈一心指望着我成才。
可惜我天资愚笨，达不到妈妈的要求。
妈妈联合团队研究出了一款脑机接口生物芯片，植入了我的颈部后方。
从此，我的一切都由妈妈亲自掌控。
睡觉精确到分，刷牙精确到秒，三餐精确到克，就连眨眼次数都被实时监控。
数学课上，我因疲惫阖了一下眼，芯片立刻释放电流。
我的手不受控制地抬起，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狂扇自己耳光。
“对不起，老师。”
“对不起，妈妈，我不该走神。”
妈妈冰冷的声音在我脑中响起。
“笨鸟必须先飞，休息那是天才才有的特权，你怎么连这点自制力都没有？你太让我失望了。”
晚上回到家，妈妈捧着我红肿的脸，心疼抽泣。
“熙熙你不要怪妈妈，妈妈这样做，都是为了让你有一个完美的人生，璀璨的未来，你要明白妈妈的苦心。”
可是妈妈，我再也不会有未来了。
因为我已经死了。
……
1
凌晨两点，我还没有睡，脑子已经是一团糨糊。
可手里的笔还在疯狂书写。
终于，我再也撑不住，笔尖一顿，阖上了眼。
下一秒。
太阳穴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像是有无数根银针刺入了我的脑袋。
我瞬间惊醒，妈妈冰冷的声音在我脑中炸开。
“休息是天才的特权，而你，没有资格。”
“这次月考你居然只考了651分，一定是你平时太松懈了。”
“从今天起，每科十张卷子，写不完不许睡。”
我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堵了棉花。
不是的，妈妈，我已经十几个小时没合眼了，我太累了……
我的沉默，彻底点燃了妈妈的怒火。
“你怎么就不能理解我的苦心？”
“你爸爸走后，我把一切都给你了，花空了心思只想让你有个好未来，你怎么就不能争口气呢？”
我说不出话，眼泪决了堤。
下一秒，我的手不受控制地扬起，狠狠扇在自己脸上。
啪！啪！啪！
“对不起妈妈，我错了，我不该偷懒……”
“宋景熙！你他妈大半夜又发什么疯！”
室友被吵醒，上铺传来她暴躁的骂声。
“还让不让人睡了？”
我想道歉。
可嘴巴却吐出十分恶毒的话。
“睡什么睡？现在是奋斗的年纪，你怎么睡得着的？”
“自己想烂在泥里，别拖着我一起！”
室友气得发抖，指着门口：“你给我滚出去！”
妈妈通过我的视觉神经看到这一切，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满意。
“正好，出去清醒清醒脑子，继续做题。”
初春的深夜，空气中还是散不去的寒意。
我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冷风一吹，冻得直发抖。
连笔都快握不住了，我鼓起勇气和妈妈请求。
“妈妈，我能不能……进去披件衣服？”
“这点苦都吃不了，难怪你成绩上不去。”
我不再说话，站在走廊上，借着月光沉默地书写。
妈妈的语气终于缓和下来。
“熙熙，妈妈也不想这样，可你自制力太差了，妈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你的将来铺路，等你长大了，会明白妈妈的苦心的。”
又是这些烂熟于心的话。
写完最后一个字，我的手已经冻僵，心口也一阵阵绞痛。
但我不敢说。
说了，就是想偷懒的借口。
妈妈终于恩准我回宿舍睡觉。
距离起床，还剩不到一个小时。
刚躺下，妈妈的尖叫声就刺穿了我的大脑。
“宋景熙！你的身体指标怎么全消失了！”
“你又做了什么？又想摆脱我是不是！”
“没有我，你能有今天吗！”
“你再这么不听话，我就只能启动最终模式了！”
我浑身一颤。
那意味着我将彻底失去自我，变成一个任由她操控的提线木偶。
像个机器人一样，走完她为我设定的程序。
只要我有一点不合规定的行为，哪怕只是多眨了几次眼睛，都会受到惩罚。
太阳穴的刺痛，只是最轻的警告。
有几次，电流甚至强到让我五官失控，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嘴歪眼斜，口水直流。
我肯定挺不过最终模式。
但很快，我不再发抖。
因为我忽然想到，我已经不用再怕这个了。
我已经死了啊。
2
一个月前，妈妈就给我制定了严格到变态的学习计划。
她指望我这次模拟考能交一份满意的答卷。
也为他们团队发明的芯片，添上一块强而有力的金字招牌。
我每天必须完成超出身体负荷的学习任务。
我时常会感到心悸，头晕。
有时候，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卑微的哀求妈妈。
“妈妈，我最近身体很不舒服，能不能让我多休息一会？”
妈妈声音冰冷，驳回了我的请求。
“宋景熙，你又想偷懒了是不是？笨鸟必须先飞，你没有人家的天赋，就必须付出加倍的努力，你却只想着偷懒，那你什么时候能追上别的脚步？”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吗？你就是想让我心软，好放松对你的监管！”
“我告诉你，不可能！”
我再次受到电流的惩罚，身体控制不住抽搐，眼前阵阵发黑，最后彻底晕了过去。
但很快，又会被妈妈强制唤醒，继续学习。
每次在剧痛中醒来，我都在心里默默祈求。
不如就让我死了吧。
这个想法在我脑海里扎了根。
我终于等到了机会。
妈妈最近忙着和投资人开会准备下个月的全球新品发布会，疏于了对我的监管。
除了监控我的学习任务，她很久没有查看过我的身体各项数据了。
当意识到，我或许可以做一点程序之外的事情时，我就开始节食，洗冷水澡，完成所有任务后，我也不睡……
有时候，甚至故意写错几道题，故意违背程序，换来妈妈的惩罚。
用那能让我痛不欲生的电流，加快对身体的损耗。
终于，在长达十几个小时高强度的学习后。
我的身体在昨晚到达了极限。
我的心跳越来越弱。
死亡休克的过程并不轻松。
刺骨的寒风像无数把小刀，刮着我皮肤，然后穿透骨头缝，血液好像都冻住了，四肢变得僵硬麻木。
心口绞痛越来越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身体很痛苦，我心里却很高兴。
我终于可以摆脱妈妈的控制了。
终于自由了。
3
我没有得到梦寐以求的自由。
我变成了一具透明的，轻飘飘的灵魂。
甚至无法离开我的身体超过三米，像被一根无形的线拴着，只能悬浮在我的尸体旁。
为什么？
为什么连死，都不能让我摆脱这一切！
妈妈尖利刻薄的怒骂，穿透了我的灵魂。
“宋景熙！你在装死是不是？”
“用这种幼稚的手段来反抗我？你以为我还会上当吗？”
“你太不懂事了！”
没有哀伤，没有惊慌，只有被忤逆的暴怒。
下一秒，一股强大的指令流涌入我颈后的芯片。
程序开始强制启动。
我眼睁睁看着那颗早已停止跳动的心脏，在监护程序上，被模拟出了一道平稳的曲线。
我看着自己那具已经冰冷僵硬的躯体，胸口竟然开始有了微弱的起伏。
我活了过来。
妈妈看到恢复正常的生命体征，松了口气，随即怒火更盛。
“长本事了，宋景熙！敢用这种方式吓唬我！”
“你不是想休息吗？好，我让你这辈子都别想再休息！”
“惩罚力度，上调百分之三十！”
剧烈的电流瞬间贯穿我的全身。
我的身体在床上猛烈地弹了一下，四肢抽搐，像一条被扔在岸上，垂死挣扎的鱼。
灵魂状态的我，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只觉得无比滑稽。
妈妈的命令再次响起，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起床，刷牙，洗脸，六点半之前必须出门。”
我的身体机械地执行着指令。
手臂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抬起，掀开被子，双脚落地。
然后走向卫生间，拿起牙刷，挤上牙膏。
整个过程流畅又标准，像被设定了无数次的程序。
妈妈似乎对这种绝对的服从十分满意，语气都缓和了些。
“这才对，熙熙，你要听话，妈妈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
我的身体，已经开始出现一些细微的变化。
皮肤泛着一种不正常的青灰色，嘴唇也没有半点血色。
妈妈显然没有注意到。
她通过我的视觉神经看着镜子里的脸，不满地皱起了眉。
“哭丧着一张脸给谁看？一大早就摆出这副晦气的样子，福气都被你赶跑了！”
“笑一笑。”
电流刺激着我的面部神经。
我的嘴角被强行向上拉扯，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僵硬的微笑。
镜子里的人，面色青灰，眼神空洞，笑容诡异。
像个劣质的恐怖人偶。
妈妈终于满意了。
“这才像话，快点，别磨蹭，今天的学习任务比昨天更重。”
室友最先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
我被妈妈控制着坐在书桌前，疯狂刷题。
笔芯里的墨水早就用完了，可我的手，还在维持着书写的动作，在空白的卷子上划出一道道无形的印记。
“宋景熙？”
室友看到后，奇怪的喊了我一声。
“你的笔没水了。”
妈妈的警告在我脑中响起：“别理她，一个不求上进的废物，只会浪费你的时间。”
室友见我没反应，伸手想拍拍我的肩膀。
指尖触碰到我皮肤的瞬间，她猛地缩回了手。
“天啊，宋景熙，你的身体怎么这么冰！”
她被吓了一大跳，声音都在发抖。
妈妈让我不要理会她的大惊小怪。
“一个游手好闲的蠢货，不必白费口舌。”
我依然沉默着，维持着诡异的书写动作。
啪嗒。
手里的笔掉在了地上。
可我的手，却还悬在半空，固执地，一遍遍地重复着写字的动作。
在空气里书写。
“啊——！”
室友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脸色惨白地连滚带爬跑出了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