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我曾发誓一生一世对虞初弦好。
如今却要食言了。
五年来,外人皆道我爱妻如命。
只要是虞初弦想要的,我拼了命也要送到她面前。
我知她心中另有所属,甘愿做她的影子丈夫。
可我满腔热忱,换来的却是她的冷眼与讥讽。
“我们光明磊落,岂容那乡野贱民插嘴?”
梅林中,她依偎在冯子卿怀中。
梅林外,我向太子请命前往边疆驻守。
我以为自己终于放下了,她却不远千里赶来寻我。
“明修,我这次一定记得你的生辰,你别再不理我。”
可是啊,虞初弦。
这一次,是我什么都不想再求了。
1
京城无人不知,镇北将军方明修对妻子情深似海。
我一个出身寒微的平民,娶了当朝太尉的嫡亲孙女,简直是天大的福分。
但我爱虞初弦,并非因她的地位。
自幼年起,她便住进了我的心里。
在我心中,她是天上最明亮的星辰,照亮了我的岁月。
虞初弦爱吃状元楼的茯苓膏,只要我在京城,天刚亮我就去排队等候。
虞初弦体弱畏寒,我亲自进入祁连山深处,只为猎得雪狐为她制披风。
虞初弦喜爱梅花,将军府里便种满了京城最好的品种。
成亲五年,虞初弦始终未能有孕,为了让她安心,我遣散了前院所有侍女,身边只留小厮服侍。
女眷们私下议论,哪怕虞初弦想要天上的星辰,方将军也会搭梯子去摘下来。
我将虞初弦放在心上宠爱了五年,她从不碰任何粗重的活计,十指细嫩如葱白。
只在每年生辰,我才求她亲手为我煮一碗面。
这碗面,价值连城。
今日,我推掉了太子的邀请早早回府,只为等那碗独一无二的面。
我下马后把缰绳随手递给门房,兴冲冲地朝厨房走去。
正巧撞见虞初弦将一碗参汤装进食盒中。
「你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她轻轻合上食盒盖子,随口答道。
我话还没说完,她便让丫鬟端起食盒。
「表哥身体不适,府里无人照料,我去看看他。」
她今天明显打扮了一番,身上是浮光锦做的裙子,头戴冰花翡翠发钗,面容娇艳,步履轻盈。
可我心里却泛起一阵苦涩。
环视四周,灶台已经熄火,案板干净整洁。
参汤需要慢火熬制,极为费时,她怕是没空给我煮面了。
一个月前,冯子卿丧妻归京,镇北将军府便热闹起来。
各路商贾络绎不绝,皆笑逐颜开。
最新潮的布料,一两黄金一支的胭脂,和田玉耳坠,东珠镶嵌的发钗……
虞初弦每日精心打扮,亲自带着吃食前往探望冯子卿。
眼看她就要出门,我犹豫片刻还是开口叫住她。
「娘子。」
她脸上闪过一丝烦躁,让我把「今天是我生辰」这句话咽了回去。
「中午没赶上饭点——你,给我煮碗粥吧。」
说完,我的手心渗出一层汗,她一定记得,我一提她就会想起来。
可她疑惑地看了我一眼,仿佛我说了什么荒唐的话。
是啊,我出身贫寒,对吃从不挑剔。
况且我也一直舍不得让她劳累。
「熬粥太麻烦,鸡汤凉了就不能喝了。你让厨房的人做吧,我先走了。」
虞初弦随意敷衍,示意我让开。
可是,冯子卿三番五次派人上门,不是生病就是喝醉。
往日我都不计较,可他偏偏挑今天来闹?
我低头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子拦住去路。
「鸡汤可以让人送去。」
「不行!」
虞初弦语气突然激动起来。
2
随即一阵沉默,她看着我的眼睛,声音软了下来。
「表哥难受,只有我劝着才肯喝一点,我去去就回,你在家等我,好不好?」
冯子卿不肯吃饭,她就要去哄,我没吃饭,却只能被推给下人。
明明我才是她的夫君!
我心里不满却说不出口,只能默默地看着她。
她本就强压着情绪,被我这般盯着,脸上顿时浮起羞愤之色。
「表哥此刻最需要人照料,下人送去算怎么回事?你怎么如此无情?」
「夫人,不好了,冯家的小厮说,表少爷高热不退,已经神志不清了。」
虞初弦一听这话脸色骤变,抬手便将我拨到一旁,只留下她的背影。
「快,用咱们府的令牌去请御医,直接送去冯府。点翠,马车准备好了吗?」
她急匆匆离去,只留我在原地神色难明。
下人们见状也纷纷躲到角落里不敢吱声。
因是将军府的令牌,半夜时分,御医才迟疑着前来禀报。
「冯侍郎正值壮年,只是、只是受了些风寒,喝些姜汤发汗就好。并无大碍,请、请将军放心。」
我心里更加恼火,不是说烧得迷糊了吗?
派去接人的小厮回来传话,虞初弦担心冯子卿的身体,决定留在冯府照顾他几日。
我看那小厮神色不对,逼问之下才得知原话。
「夫人、夫人说,她和冯侍郎皆为光明磊落之人。若是有人怀疑其中有暧昧之事,便是那人……心术不正。」
好啊好啊。
一个有夫之妇,一个丧偶的男子,圣人都忌讳瓜田李下,他们倒敢自诩光明磊落!
有几个男人能忍妻子彻夜照顾曾经的心上人,不忍的话,就是心思龌龊?
积攒了一个月的屈辱顿时涌上来,染红了七尺男儿的眼。
月上中天,梆子声声,生辰,过去了。
往事一幕幕从脑海划过……
那时,虞太尉忽然离世,虞家军群龙无首,眼看就要被打散编入别的将军麾下。
同时,虞初弦被冯子卿悔婚,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亲戚族人像见着血肉的狼,一个个扑上来,眼看她就要被吞得骨头渣都不剩。
是我带虞家军不要命般奋勇拼杀,九死一生,夺回十三座失守城池,保住了虞府根基。
凯旋后,我凭军功换来赐婚圣旨。
将军夫人的名头,轰动京城的聘礼,我要给虞初弦极致的尊贵体面。
哪怕她暂时不爱我……
派去的小厮被一一打发回来,婴儿手臂粗的蜡烛也燃到了尽头。
我枯坐到天亮,也没等到她回来。
天边微露白,我决定亲自去冯府接人。
门房一见我,就撒丫子跑去报信,被我的小厮一把揪住,捂住嘴一点动弹不得。
行军之人耳目灵敏,我轻易避开了往来的下人,直行至冯家主院。
却在门外,被门帘里面的对话阻了脚步。
3
「表哥,你气色比从前好了许多。」
虞初弦一双剪水双眸含着笑意,温柔地望着冯子卿。
「若当初,当初你我能心意相通。。。。。。」
冯子卿轻抚虞初弦的肩头,替她拭去眼角的泪珠。
他一身紫袍,风度翩翩,哪里像是病中之人。
「弦儿,缘分天定,如今你能安稳喜乐,我也就安心了。」
指尖不经意掠过虞初弦的耳垂,让她羞得低下头去。
「表哥,人人都说我福气好,一个孤女成了将军夫人,可我心里……」
「胡说,弦儿是虞太尉嫡出的孙女,身份高贵。那方明修不过是个寒门小将,怎配得上你?只怪当年我母亲逼迫于我,我才不得不负了你。」
我的身体僵在窗外,默默听着。
原来,在虞初弦心里,我始终只是个出身卑微的乡野之子,即便如今身居高位,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砰。」
送饭的小丫鬟忽然撞见我,惊慌失措间打翻了托盘,跪在地上不停发抖。
雪白的饺子滚落在台阶上,沾满尘土,再难入口。
虞初弦掀开门帘,一眼望见我,脸上绯红尚未褪去,此刻却多了几分错愕与慌乱。
她唤了我的名字,眼神游移不定。
「方明修,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话还没出口,冯子卿便大步上前。
「方将军来了,怎地不让人通报一声?我们虽是亲戚无妨,但若在别人家,这般做法,怕是要被人说闲话了。」
当朝探花,嘴上功夫极好。
我神色平静,这些文人总爱搬弄是非,借机讥讽。
我冷眼扫过冯子卿,语气中带着不屑。
「听闻你病得快要入土了?」
冯子卿显然没料到我会如此直接,脸色微微一僵。
我是山野出身,说话从不拐弯抹角。
虞初弦皱起眉头,不满地责备我。
「方明修,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冯子卿立刻做出一副虚弱模样,干咳了几声。
「表哥身子弱,不能吹风,快些进去。」
虞初弦一听见他咳嗽,立刻不再理会我。
冯子卿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挑衅地望向我。
「方将军既然来了,想必是为了那碗弦儿亲手煮的面吧?不如进来一同尝尝,毕竟她平日里很少下厨。」
桌上正摆着一碗阳春面,那是虞初弦唯一会做的,每年我的生辰她才亲手为我做一次的面。
我眼神阴沉,那碗面仿佛狠狠扇在我脸上一般。
「揉面确实费事,娘子一片心意,我很感激。」
4
虞初弦或许想起了昨日我求她做一碗面却被她冷言拒绝的事,此刻被当众提起,羞愤交加。
冯子卿也没料到,我这个粗人竟能在他面前占了上风。
「方将军未免太过分了,这可是弦儿的一片心意,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了拿她比作下人厨娘?」
我和冯子卿目光对视,空气中仿佛迸发出无形的火花。
片刻后,我把视线从他脸上移开,紧紧盯着桌上那碗阳春面。
冯子卿越发得意起来。
「让厨房再给方将军煮一碗面,多放油、多放肉,大块的肉。毕竟他在乡下长大,怕是吃不惯精细的花样。」
跪在地上的丫头连忙低头应声。
「方将军见谅,屋里这碗面是弦儿对我独有的心意,我是万万舍不得动的。」
冯子卿一边说着,一边温柔地望向虞初弦。
「这碗面看起来朴素,但其中的雅致和韵味,可不是武夫能懂得的。」
冯子卿言语中带着刺,句句直戳我的心口。
我转向虞初弦,希望她能为我说句话。
可她沉醉在冯子卿的目光里,根本没察觉我的存在。
我的心一点点凉了下去。
我一向看她如同凡人仰望明月,这次突如其来的冷漠,却让她眼中泛起一丝波澜。
她上前一步,拉住我的衣袖,语气中透着些许妥协。
「方明修,你是来接我回去的吗?」
玉管一样的手指揪住袖角,我原本刚硬起来的心,忽然又软了下来。
总是这样,她只要给我一点点温柔,就能填满我卑微的灵魂。
「今日要去雷音寺上香,娘子若无暇顾及,我自己去便是。」
虞初弦这才惊觉,这一月来,所有心神都放在表哥身上,竟把祖父的忌日给忘了个干净!
当初成亲时,我对她说,往后不再过生辰,因为我生辰的次日,正是她祖父、我恩师虞太尉的忌日。
当时她感动得眼眶发红,悄悄去了厨房,做了一碗清汤面,连一点荤腥都不放,当作心意端到我面前。
那是她第一次下厨煮面,自然手艺糟糕,可我却恨不得埋头在碗里,把那没加盐又糊成一团的面条吃得干干净净。
「听说江南人把这种素面叫做阳春面。娘子,谢谢你,我定会让你以后的日子像春日里的阳光,又暖和又明亮。」
桌上的阳春面还冒着热气,提醒着她,将夫君的生辰忘得一干二净。
虞初弦愧疚难当:
「方明修,我陪你一起去——」
「咳咳咳。」
冯子卿突兀的咳嗽声响起,他身子一晃,向门框边倒去。
我的衣袖一松,心中怅然若失。
虞初弦的手毫不犹豫地扶住冯子卿,语气中满是焦急。
「表哥,你没事吧?快回屋去躺着。」
冯子卿顺势靠在虞初弦身上,两人并肩朝卧房走去。
「弦儿,我冷,别丢下我。」
「好,我不走,你先躺下。」
他们的声音透过门帘传来,我抬手攥着衣袖,缓缓勾起一抹冷笑,随后转身离去。
5
我在佛前供奉了长明灯的香油钱,又将虞太尉的牌位擦拭得一尘不染。香火升起的青烟缓慢地笼罩着盘膝而坐的身影,安静、肃穆。
刚进虞府时,才三岁的虞初弦递给我一块桂花糕。
「我不吃了,给你。」
那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如同夜空中乍现的明月,让我一时失神。
桂花糕甜得让人难忘。
从那天起,我成了虞初弦身边的护卫。
她想要枝头的花,我二话不说便爬上去摘,结果花枝断裂,我从高处跌落,手骨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虞初弦惊恐万分,眼泪不断滚落。
我忍着剧痛,护着怀中的花递给她:「小姐,给您。」
努力控制面部表情,咧嘴想笑出一个安慰的表情。
「表哥,你来了。」
直到小姐叽叽喳喳的声音渐渐远去,我仍举着风筝,像个傻子一样站在原地。
「快点跑,再快一点!」
我拽着线,在小姐温柔的催促声中拼命奔跑,连鞋子跑掉了都没停下。
直到纸鸢高高地飞上天空,我喘着粗气回头,想看看小姐开心的模样,却只看见她像飞鸟入林般奔向冯子卿的背影。
十岁那年,虞初弦不见了,虞府顿时乱作一团。
我在假山后的洞里找到了满脸泪水的小姐。
「她们在背后,在背后嘲笑我没有爹娘,还说,还说祖父年纪大了,总有一天……到时候没人护着我,顶多只能嫁到商贾之家,不配与她们来往。」
「方明修,她们说得是真的吗?」
虞初弦抱着腿坐在地上,抬起泪眼看向我,明媚的脸庞满是恐惧。
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心被狠狠揪住的疼痛。
「不会的,虞老会长命百岁的。」
「还有我,我会长大,也会护着你。」
虞初弦眨了眨眼,一串晶莹的泪珠滚落,落在我的心上。
「小姐,我会好好习武,将来做个像虞老那样的人,一辈子保护你。」
虞初弦扯了扯嘴角,并没把我这个乡下小子的话放在心上。
她把下巴轻轻靠在膝盖上,倔强地低声呢喃。
我才不怕,我有表哥,表哥一定会护着我的。
那天之后,我就很少陪小姐玩了,我要读书、练武、骑马、习箭。
十二岁,我求虞太尉,让我进军营接受严格训练。
别人不是去喝酒就是呼呼大睡,我顶着月光练习枪法,无论酷暑寒冬,没有一日松懈。
总有一天,我要长枪破天,扫去小姐头上的阴霾,让月亮重新明亮如初。
可是,变故来得猝不及防,我刚刚升任左将,虞老就突然病逝。
虞太尉临终前,我答应他一定要守护好小姐。
我并不奢望太多,只要能以兄长的身份送她出嫁,为她撑起一片天地,便心满意足。
可是,冯子卿竟然辜负了她!
我上殿请旨赐婚,风光、诰命、虞初弦想要的一切,我拼了命也要给她。
因为她是小姐,是我一生都要守护的明月。
成婚后,虞初弦不肯与我圆房,我默默收拾铺盖,整整半年住在书房。
。。。。。。
「大人,住持请你去禅房一叙。」
思绪被打断,我恍然回神,端端正正朝虞老的牌位磕了个头,起身去见秘密前来的太子。
住持的禅房幽静偏僻,窗外一片梅林开得正好。
梅香清冽,疏影横斜之间,一对璧人执伞而来,正是冯子卿和虞初弦。
风吹起她的鬓发,冯子卿轻柔地替她别到耳后,指尖轻轻掠过她的耳垂。
虞初弦羞涩地垂下眼帘。
冯子卿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几句,虞初弦含笑嗔怪,举起小拳轻轻捶打他的胸口。
却被他顺势握住,按在自己胸口。
虞初弦红着脸贴近他的胸膛,冯子卿紧紧拥住她,缓缓低下头……
「明修,你在看什么?」
我猛然闭上被刺痛的眼睛,随手关上了窗。
月光如水,仿佛一场梦境,如今梦醒,终究是我妄自多情了。
「太子殿下,属下愿前往边疆,镇守国门。」
6
皇上年事已高,疑心日重。
太子胸怀天下,勤于政事,无论是朝中还是民间,声望极高。
皇上却怀疑他结党营私,有夺位之心。
近来对太子屡加压制,转而扶持性情暴戾的三皇子。
随着三皇子参与政务日益增多,其野心也逐渐显露。
虞太尉曾言,太子仁厚且善谋略,是明君之选。
我答应了太子,明日便启程。
夕阳西沉时,我推开卧房的门,虞初弦竟也在。
她正笑容满面,哼着歌摆弄瓶中的梅花,雷音寺带来的梅花。
见我进来,她回头一愣,歌声顿时停下,手也僵在半空。
我去了雷音寺,沙弥说你上完香就离开了,怎么也不等等我?
眼前的虞初弦与坐在冯子卿身旁的那个身影重叠,我压抑着戳破真相的冲动,径直走向红木柜开始整理衣物。
虞初弦满脸不可置信,平日里对她百依百顺的我竟然视她如无物。
我迅速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关上箱子便准备离开。
「你到底想怎样,一个大男人,怎会如此小气?」
我没有理会她的质问,只顾推开门。
虞初弦这才慌了神。
「你,你要去哪儿?」
「你给我站住。」
「方明修!」
我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生怕一开口便会说出伤人的话语。
胸膛微微起伏,显示出我内心的挣扎。
忽然,一只柔软的手从背后环住了我的腰。
握箱子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手背青筋暴起。
「方明修,别再生我的气了,我只是……只是……」
我的身体瞬间僵硬。
「虞家已经没有亲人了,那些远房亲戚只想夺取祖父留下的产业。我如今孤身一人,表哥是我唯一的依靠。」
「我知道这些日子冷落了你,是我的错,我……」
「方明修,你说过会一直对我好的,现在,你是要食言了吗?」
「表哥病了,我只是照顾他,你不能怀疑我。。。。。。」
「方明修,面团已经揉好了,我花了好多时间,手都酸得不行,就等你回来下锅。我再也不会忘记你的生辰了,你别不理我。」
骄傲的月亮,任性的月亮,何时这般低声下气过?
我在她一声声委屈中,又一次心软、心疼。
冯子卿出身名门望族,又与她自幼相识,女子本就容易动情,她或许只是迷了心智。
冯子卿心思不纯,虞初弦一个闺中女儿自然难以应对。
我内心翻涌,为她找出无数借口,只为宽恕她。
放下行李,我还是转身将她拥入怀中。
月亮,我的月亮。
厨娘们强忍笑意被赶出厨房,掀开盖子,胖乎乎的面团正静静地躺在青花碗里。
这碗面虽然迟了一日,但终究还是送到了。
「为了给你揉面,我手腕都快肿了,将军大人可满意?」
虞初弦笑着,嘴角浮现浅浅梨涡,如同漩涡一般,引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厨房温度渐渐升高,灶中木柴发出细微的「噼啵」声。
虞初弦红着脸推开我,一根将断未断的银丝还连在我们唇边。
「水都快烧开了,面还没切呢。」
虞初弦娇嗔着掀开锅盖,浓浓水汽扑了我们一身。
「表小姐,求您去看看我家大人吧!」
旖旎温柔的气氛被一声突兀的哭喊打破。
7
「自雷音寺归来后,大人便一直头晕乏力,他拦着我们不许去找您,可,可一碗药全吐了出来,如今连米汤都咽不下去了!」
「砰——」
青花瓷碗碎成无数碎片。
「表哥他……」
「大人心里苦闷,唯有表小姐能解,恳请表小姐前去瞧瞧吧!」
虞初弦跌跌撞步步出厨房,脚步忽然停住。
她面露挣扎地回头,咬紧嘴唇,只留下一句。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病重不管。」
我默然不动,身影隐在昏暗中,掩住了神色。
虞初弦离开了,冯家仆妇的声音远远传来。
「表小姐,这些年大人心里一直记挂着您,身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
我将掀开的锅盖重新扣上,蹲下身拾起沾着面粉的团子,丢进了馊水桶。
锅里的水沸腾起来,气泡翻滚,不断冒出,又接连破碎。
月亮刚沉落,城门一启,我策马出城。
卧房案头,瓶中梅花缓缓凋零,瓶下压着一张休书。
只要是她想要的,我都会亲手奉上。
今年气候反常,才进冬,雪就已经积了三尺多深。
听说草原上的牲畜冻死不少,粮草不足,羌族必将南侵,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边关局势愈发紧张,朝中太子与三皇子的争斗也逐渐浮出水面。
内忧外患之下,我忧心忡忡,整顿军纪,加紧操练士兵。
谁料正是此时,虞初弦竟从京城远道而来,我震惊得第一次没能在靶心上留下箭痕。
纵使我早已放下执念,但在这漫天飞雪中,泪眼婆娑的她,依旧刺痛了我。
我选择放手,成全她的去留,她却转身纠缠不休。
边地寒冷,我把最暖和的炭火都集中在房内,虞初弦仍冷得发颤。
「到底有什么事非要亲自来此?路上若出了差错怎么办?」
我把汤婆子塞进她大氅里,语气中满是无奈地问道。
虞初弦蜷缩在榻上,环视四周,脸上露出几分嫌弃。
边关的房屋只求坚固耐用,哪比得上京城的华美精致。
「方明修,你一声不响就离开我,害得我每晚做噩梦,梦见你在战场上受伤——醒来后,整夜难眠,只好亲自来了。」
虞初弦神情委屈,又带着一丝羞涩。
话音落下,室内陷入沉寂,我掩饰不住脸上的讥讽之意。
若非她言行举止毫无破绽,我几乎要怀疑眼前人是否冒名顶替。
成亲五年,这是她头一回说出这般软语。
我明白,虞初弦看不起我出身低微,只因虞老将军突然去世,家族衰败,权衡利弊之后才勉强嫁我。
我是孤儿,她是将军府的千金,天壤之别。
她如天上皎洁明月,是我触不可及的梦,她给的苦,我甘愿全部吞下。
我以为,只要日日对她好,岁月久了,总能让她心生暖意。
直到冯子卿的出现让我明白,这一切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
8
我们来自两个世界,她念「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
我不懂,却自作聪明地去郊外捕了一只大雁送给她,却撞见她慌张地将冯子卿的信藏在背后。
她弹《高山流水》,我听着听着便睡着了,醒来时,虞初弦早已不见踪影。
我不通诗词,不懂音律,只知道一心一意对她好,用尽全力对她好。
买来最贵的绸缎,她觉得俗气;寒冬里下河为她捞鱼炖汤,她又嫌味道腥。
我掏出的心,她看不见。
我再怎么努力,也抵不过冯子卿的一个眼神,一句低语。
可她为何还在我耳边轻声细语,说要远赴边关?
「噗嗤。」
虞初弦抿嘴一笑:「怎么,舌头被猫叼走啦?」
她笑靥如花,仿佛之前从未发生过任何事。
这场景,曾是我梦寐以求的,如今却泛起阵阵苦涩。
「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明日就回去吧。」
虞初弦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她万万没想到,曾经只要她轻笑一声便能喜上眉梢的男人,如今见她远道而来,却冷心冷意地将她拒之门外。
一阵阵委屈涌上心头,虞初弦努力压抑着情绪,想要维持最后的体面,但眼眶早已泛红湿润。
「还没用饭吧,我让人去宰只羊。」
我无法再回应她渴望的眼神,战场之上面对生死都能冷静自持的心,此刻却焦躁不安。
我不想再看这张故作温柔的脸庞,只能借着准备羊肉的借口匆匆离开。
将巡检与练兵的事情一一交代给副将,在他们暧昧的眼神中,我神情淡漠地走出军营。
烛光映照着虞初弦的面容,光影交错间难以看清她的情绪。
她一杯接一杯地敬酒,我也是一杯不落地饮下。
极寒之地作战,披着再厚的皮袄也挡不住严寒,只有烈酒才能驱散这刺骨的冷。
日积月累之下,军营里人人皆是海量。
可虞初弦不知道,她只是盼望着将我灌醉,最好是灌得人事不知。
女子的心思,在久经沙场的老将面前,简直毫无隐藏。
虽然大半都是我自己喝下的,但虞初弦还是在第二坛酒空了的时候,醉倒在地。
我松了口气,为她盖好被子便打算离去。
途中却听见仆人们低声议论。
「两坛烈酒,就是一头牛也该醉倒了。都说夫妻之间床头吵床尾和,又说酒是情人媒,小姐这一去定能把将军哄回来。」
「不能再叫小姐了,该唤夫人。」
「唉——要我说,要不是老太爷提携,将军不过是个泥腿子,哪里配得上小……配得上夫人。」
「世事无常,只能怪表少爷与夫人无缘。」
心中无情,自然清醒。
我已经写下和离书,他们自可堂堂正正地在一起。
虞初弦此番前来边关,绝非偶然。
我回到房中,烛火熄灭,余香一缕缕萦绕鼻尖,但方才还炽热的身子,却仿佛坠入寒冰。
当年羌族入侵,全村惨遭屠戮,唯有六岁的我幸存。
从地窖被救出时,我已三天粒米未进。
那时还是将军的虞老,给我取名——方明修。
收我为义子,教我读书写字、练武带兵。
使我从山野孤儿,一步步建功立业,成为军中猛将。
虞老待我,情同再造!
可如今我却与虞初弦势如水火。
若虞老在天有灵,会支持我,还是会责骂我?
这一夜,漫长而煎熬。
第二日,虞初弦把脸埋在锦被里,娇嗔着说我昨晚伤了她。
我内心五味杂陈,却只能强忍着痛楚与她继续这场戏。
一踏出房门,我就提笔给太子殿下写信。
9
虞初弦暂时在我这里住下,我请了几个老成的婆子照顾她的起居。
「近日边关战事紧张,你留在这里并不安全。」
我试图劝说虞初弦返回京城,只要她离开,就能远离这团乱局。
本以为她会立刻答应,毕竟这几日她一直在抱怨此地偏僻,饮食不习惯,住得也不如意。
「我不走,夫君在哪儿,我就在哪儿,你、你是不是还想要和离?」
她说出“和离”二字时,眼圈泛红,泪光闪烁,楚楚可怜。
我无言以对,这些日子我们始终没再提起那封和离书。
「好啊方明修,你当初是如何应承祖父的?如今你想做第二个陈世美,你对得起祖父吗?对得起我们虞家吗?」
虞初弦带着哭腔质问。
我只得装作顺从,费尽心思安抚她的情绪,才让她重新露出笑容。
「方明修,带我去军营看看吧,我还从未见过军营的样子呢。」
军营是重地,寻常人不得随意出入,无论我如何解释,虞初弦都不肯罢休,非要前去。
过半月后,我收到了太子殿下的密函。
那天,我独自守在军营,整夜未合眼,天刚亮便将那封信投入油灯,任其化为灰烬。
「将军,夫人来了,说是给您送了碗汤。」
「将军,夫人来了,说要给您送件皮袄。」
「将军,夫人又来送靴子了。」
……
日子一天天过去,虞初弦每日都来军营送东西,大家也渐渐习以为常。
可我实在无暇顾及这些,近来羌族的骑兵频繁袭扰周边村庄,已发生数次小规模交火。
战事愈发紧迫,大战似乎迫在眉睫。
每当她来访,副将都会直接带她进我的帐中。
虞初弦每次只待半个时辰,等不到我便会离开。
羌族军队已在楼山关附近聚集,双方气氛紧张,随时可能爆发冲突。
太子在朝中受到排挤,为了博取功名,他主动请缨出征,近日已率兵出发。
我再度劝虞初弦回京。
「你是不是觉得我碍事?为何总想赶我走?」
虞初弦扭过身,坐在床沿,甩开了我的手。
「现在不是你能胡闹的时候!」
这是我第一次对她发这么大的火,她怔住了。
我胸口仿佛压了块巨石,快步走到窗前,猛地推开窗户。
单手撑着窗框,望向远处白雪皑皑的群山,眼中满是挣扎与痛苦。
「数万将士把性命托付给我,前方是敌军铁骑,后方是百姓安危。这是我的职责,你在军营只会扰乱军心。」
虞初弦神色微变,但路已走到尽头,无法回头。
「听闻太子即将亲自出征,等他来了我再离开。太子到了吗?」
听到虞初弦故作随意的问话,我不由自主地攥紧拳头,窗框上的木刺刺入掌心。
我内心翻涌如火,却只能强自镇定,压低声音,以免被虞初弦察觉异常。
「此事机密,不可外传。」
太子在前往边关的路上遭遇多次伏击,在山海关附近失了踪影。
然而太子亲征的消息早已传遍军营,他迟迟未现身,军中开始流传谣言,士气大受影响。
那封关于太子失踪的密信递到我手中那天,我发现主帐的布防图被人动过手脚,虽然表面恢复原状,但图纸边缘残留着一缕极淡的玉兰香,那是京城最昂贵的面脂味道。
10
虞初弦无论哭闹如何,我都坚定地将她送上了回京的马车。
临别之际,虞初弦欲言又止。
我搀扶她上车,亲手合上车厢门。
对准门缝,我低声说:
「虞初弦,如果我与冯子卿之间只能活一人,你会怎么选?」
马车缓缓前行,我并未等待她的回答。
虞初弦忽然感到心跳剧烈,恐惧如无形的手紧紧扼住她,来不及思索,半个身子已经探出车窗,我正背身离去,身影孤寂而决绝。
「方明修,战场凶险,你要小心——我在京城等你回来!方明修,我等你回来!」
虞初弦的喊声被风送得好远。
我的脚步没有丝毫停滞,就仿佛,没有听见。
边关的风扑在脸上像刀割一样,虞初弦的眼里涌出大颗大颗眼泪,滚落在地上,被车轮狠狠碾碎。
三日后,羌族对虞家军发动猛烈进攻,我亲自率兵迎敌,冲在最前方,激战整整三昼夜。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血腥味,手中长枪的握把早已磨破,肩上、腿上、背上遍布深可见骨的伤痕。
经过惨烈搏杀,虽然暂时将羌族主力阻挡在关外,但部队伤亡极为严重。
城外战场上尸横遍野,层层叠叠的尸体堆积如山,血迹浸透了泥土,染红了大地。
城内哭声四起,医帐中挤满了伤员,许多重伤士兵被战友抬回,却只能躺在地上等待救治,最终命丧黄泉。
「将军,你看这些箭头,里面全是木头,外面只裹了一层铁皮,那些兄弟是死在自己人手里的啊!」
「将军,朝廷运来的药材和止血药大多被调包,质量低劣,不少伤兵伤口化脓,他们死不瞑目!」
「将军,一队羌族骑兵绕过主战场烧毁了我们的粮仓,为什么他们知道我们在哪里存放粮草?」
「将军……将军……将军……」
军中人心惶惶,怒气冲天。
同一时刻,太子的一名贴身护卫伤重回京。
指控太子因不满皇上年迈偏心三皇子,私下与羌族往来,企图借其兵马逼宫。
太子先是私吞军饷,用劣质武器和假药害死将士,又借口亲征,实则失踪,率羌族军队直扑南靖边境。
消息传出,朝野震动,皇上悲愤交加,一病不起,三皇子紧急接掌国政。
调兵遣将奔赴前线,同时连下七道圣旨,以通敌叛国之罪,命人押我返京问罪。
三皇子离帝位,仅差一步。
我离秋决,不过三日。
11
「真没想到再见到方将军是在这牢中。」
冯子卿立于铁门外,神情冷峻地俯视着我。
我盘膝坐在干草堆上,目光平静地望向他。
未在脸上显露他期待的情绪,冯子卿那张温文尔雅的脸色逐渐阴沉。
「冯子卿,你为了权势富贵,勾结外敌攻打自己的国家,残害忠良的士兵,那些战死沙场的人,都是南靖的百姓。」
冯子卿轻笑一声,满是嘲弄。
「成王败寇,史书由胜者书写。只怪你选错了主子,这份千古骂名,自然是你们和那个废太子的。待三皇子登基,我便可位列公卿,而你,还有你的虞家军,终将——完蛋。」
他朝手心呵了口气。
「终会烟消云散。」
我看着他志得意满的样子,实在想不通虞初弦为何对他念念不忘。
「虞太尉自认刚烈不阿,我求他替我在朝廷中照拂一二,结果被他斥责得体无完肤,转头却将你这个乡野出身的人扶上高位,你下去时,替我带句话,问他可曾后悔?」
愤怒与得意在他脸上不断交替,原本清俊的面容变得狰狞古怪。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冯子卿抬了抬手,示意噤声,片刻后,虞初弦踉跄着走进视线。
「表哥,你答应过我的,你说只助三皇子,不会伤明修,你答应过的。」
虞初弦明显瘦了许多,脸颊凹陷,头发凌乱,像是被人揪扯过。
她不敢直视我,枯槁的手紧紧攥住冯子卿的衣角,语气里满是哽咽和哀求。
冯子卿用看笑话的眼神盯着她,缓缓地抽回自己的衣摆。
「你替我偷布防图的时候,就该知道他的结局,如今又何必装作无辜?」
虞初弦仿佛被抽空了力气般瘫倒在地,双眼通红,喃喃地说着什么。
「不是这样的,你说不过演一场戏,只要三皇子登基,你便有从龙之功,方明修依旧做他的将军,一切都会如从前一样,都会如从前一样……」
「虞太尉竟有你这般愚笨的孙女,幸亏当年未曾娶你,否则此刻坐牢的就是我了。」
狱卒上前欲将虞初弦强行拖走,她才惊觉般开始挣扎。
「冯子卿!你好毒辣!我要去金銮殿告你,是你!是你调换了枪头伤药,是你与三皇子勾结羌族,是你们陷害忠良,我要去——」
话音未落,她便被捂住嘴巴,拽了出去。
「你若要军符,直接开口便是,何必演这出戏?虞初弦从未负过你。」
「方将军心中自有明镜。」
冯子卿转身凝视着我:「那你,答不答应?」
12
三日已至,我身披枷锁,被押送上朝门。
冯子卿一身朱红官袍立于三皇子身旁,冷眼旁观我的下场。
正午骄阳似火,刽子手高举利刃,寒光一闪。
血飞溅三尺,人头落地!
「哐!」
人群顿时哗然,我身上的木枷应声而断,冯子卿的头颅滚到我脚边,脸上仍挂着得意的笑容。
「太子驾到!」
「太子殿下回朝,羌族大败!」
「圣旨到——」
街市的混乱迅速被御林军平息,三皇子被控制跪地。
太子从人群中疾步而来,亲手扶起我。
「明修,虞太尉没有说错,孤可将后背托付于你。」
三皇子看着毫发无伤的太子,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太子缓步走到他面前,目光中满是怜悯,这个弟弟心高气傲,却手段卑劣。
冯子卿暗地里投靠了三皇子,回京之后便刻意接近虞初弦。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太子身为储君多年,朝中势力深厚,他们自以为隐秘的举动,早已被察觉。
偏偏皇上开始对太子生疑,他只能以亲征为由离开京城,与我暗中布下棋局,诱其深入,才能一举击破。
唯有虞初弦这个傻姑娘,自己一头扎进了陷阱。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北将军方明修,忠贞不二,守节有道。战功赫赫,护国有功,忠诚可嘉。名垂青史,功载千秋。故特封太尉,并赐镇国公,世袭罔替,钦此。】
一场阴谋终被揭穿,冯子卿当场伏法,三皇子被囚禁终生,皇上本就病重难愈,被软禁之后更是命不久矣,临终前将皇位传给了太子。
新帝登基,百废待兴。
没有人注意到,镇北将军之妻虞初弦,忽然染上重病,香消玉殒。
城外,一辆简朴的青布马车旁,虞初弦一身素衣,佩戴简单。
「方明修,谢谢你,保住了祖父的清誉,也保住了虞家军。」
从此,世间再无虞初弦,只余乡间多出一位女子,守着青灯古佛,终老此生。
「死孩子,你又逃学,快给我回来!」
「我不上学了,我要练武,将来要做将军!」
「行了行了,他不愿学你强求也没用,这孩子打听到方将军的事迹后,就一门心思要投军。」
「如今该称方太尉了,你就由着他吧,我可管不了,你自己看着办。」
「好,好,我来管。听说方太尉年少丧妻,满京城的小姐们都……」
「可不是嘛,据说方太尉不仅位高权重,还是个重情重义的好青年,当年他宠爱妻子的名声可是传遍京城,可惜那位福气浅薄。」
「是啊,真是福分不深。」
邻里闲话渐渐远去,院墙内虞初弦怔怔地听着,悔恨早已耗尽泪水,只剩日复一日的痛苦煎熬。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