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百科

双节假期结束后,5位退休的老姐妹自驾游,10天的旅途几个人吵吵闹闹,钱花了心伤了情散了

车窗外,那片据说本地最有名的向日葵花田,像一大块融化的黄油,被午后的阳光抹在连绵的丘陵上。王姐又一次要求停车。这是我们出

车窗外,那片据说本地最有名的向日葵花田,像一大块融化的黄油,被午后的阳光抹在连绵的丘陵上。

王姐又一次要求停车。

这是我们出发的第二天,也是她第三次因为一片花、一棵造型奇特的树,或者一团飘得很有姿态的云,让我们把这辆塞满了零食、保温杯和彩色丝巾的七座商务车靠边。

“哎呀,你们看,这光线,这构图,简直是油画!”她半个身子已经探出车窗,声音里带着一种孩童发现糖果般的惊喜。

开车的李姐,我们这次自驾游的总策划兼总会计,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我从后视镜里能看到她紧抿的嘴角,那条法令纹比平时更深了一些。

“王姐,我们今天的行程有点紧。导航上说,到下一个古镇还要开两个小时,天黑前到不了,山路不好走。”她的声音很平,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但我们几个老姐妹都听得出那层硬邦邦的壳下面,压着一点不耐烦。

车里的空气,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抽掉了一些,变得稀薄起来。

前一天还热热闹e闹的零食分享会和老歌大合唱,此刻都偃旗息鼓。

坐在我旁边的赵姨,轻轻地、用只有我能听到的音量,叹了口气。她把腰间的软垫又往里塞了塞,小声咕哝:“我这腰哟,坐久了真不行。”

我拍了拍她的手,没说话。

最终,李姐还是把车缓缓停在了路边的临时停车带。她熄了火,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一副“我什么都看不见,你们随意”的架势。

王姐如蒙大赦,立刻从她那个巨大的编织手提包里,掏出了至少五条颜色各异的丝巾。红的、黄的、紫的、蓝的、绿的。它们像一群被囚禁已久的蝴蝶,终于在空气中舒展开翅膀。

“来来来,都下来,帮我拍几张。小孙,你眼神好,给我拍出那种人在花中笑的感觉。”她不由分说地把一条最鲜艳的橙红色丝巾塞到小孙——我们当中年纪最小,也是性格最温和的一个——怀里。

小孙有些为难地看了看驾驶座上的李姐,又看了看我。

我只能对她笑笑,推开车门,一股混合着泥土、植物清香和淡淡汽油味的热浪扑面而来。脚下的碎石子路踩上去“沙沙”作响,每一步都像在咀嚼着某种干燥的沉默。

我们几个,最终还是都下了车。

赵姨扶着腰,在车边慢慢活动着腿脚。小孙举着手机,在王姐的指挥下,一会儿蹲下,一会儿后退。我站在她们不远处,看着王姐把一条条丝巾轮番披在肩上,抛向空中,或者缠在草帽上。

她真的很开心。

阳光穿过她花白的头发,在她布满笑纹的脸上跳跃。她迎着风,眯着眼,仿佛自己不是一个年过六旬的退休教师,而是某个电影里的女主角。

可我的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车里的李姐。她还是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像一尊融入了座椅的雕塑。

我忽然觉得,这辆车,像一个临时的家。而我们五个人,就像临时组成的一家人。李姐是那个精打细算、为全家生计操劳的“大家长”,王姐是那个追求浪漫、不切实际的“文艺青年”,赵姨是那个总在抱怨身体不适的“长辈”,小孙是那个不敢多言的“小辈”,而我呢?我好像是那个试图调和所有矛盾,却又总是无能为力的“和事佬”。

这感觉有些滑稽,又有些说不出的酸涩。

出发前,我们不是这样的。

在我们那个名为“夕阳无限好”的五人小组群里,气氛热烈得像是要过年。

李姐甩出了她用红绿两色标记、精确到分钟的行程表,从每天的公里数、加油站位置,到每个景点的最佳游览路线,甚至连哪个服务区的厕所更干净,她都做了备注。

王姐则负责采购路上的“精神食粮”:几十个G的怀旧金曲、几部据说风景绝美的老电影,还有那一大包能把我们五个人从头到脚都装饰一遍的丝巾。

赵姨贡献了她亲手腌制的酱黄瓜和泡菜,装在几个沉甸甸的玻璃罐里,她说外面的东西不干净,还是自己做的吃着放心。

小孙默默地为大家准备了晕车药、肠胃药、创可贴、驱蚊水,还有一个小小的急救包,像个细心的小护士。

而我,负责在群里敲边鼓,说“李姐辛苦了”,夸“王姐有品位”,赞“赵姨手艺好”,谢“小孙真贴心”。

我们都以为,这将是一场完美的旅行。

逃离了双节假期的汹涌人潮,我们这些“聪明”的退休老太太,要用一场悠闲自在的自驾游,来弥补那些年被家庭和工作占满的时光。

可这才第二天,完美的外壳上,已经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

向日葵花田的拍摄活动,在王姐心满意足地检查了上百张照片后,终于结束了。

回到车上,没有人说话。

李姐面无表情地发动了车子,空调的冷风“呼呼”地吹出来,却吹不散车厢里那种黏稠的尴尬。

赵姨的抱怨声又响了起来,这次比刚才大了一些:“哎哟,这太阳晒得我头晕,血压估计又高了。王姐啊,你说你拍几张意思意思就行了,非得把那几条丝巾都试一遍吗?”

王 an 姐正在兴头上,闻言立刻反驳:“老赵你怎么说话呢?出来玩不就是为了开心,为了留个纪念吗?照片拍得不好看,我发朋友圈人家还以为我过得不好呢。”

“朋友圈,朋友圈,你就知道朋友圈!”李姐突然开口,声音不大,但分量很重,“再晚点,我们就要摸黑开山路了。你考虑过安全问题吗?你考虑过我这个司机的感受吗?”

一连串的“吗”,像几颗小石子,精准地投进了平静的湖面,激起一圈圈涟漪。

王姐的脸“唰”地一下红了,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把头扭向了窗外,看着那些飞速倒退的风景,一言不发。

小孙局促不安地坐在那里,双手绞着衣角。

我清了清嗓子,想打个圆场:“好了好了,大家都是为了玩得开心嘛。李姐开车辛苦了,来,喝口水。我们抓紧时间赶路,晚上到了古镇,我请大家吃当地最有名的豆花鱼。”

我把自己的保温杯递过去,李姐没接,只是从方向盘旁边的杯架里拿起她自己的那个,拧开喝了一口。

我的手,就那么尴尬地悬在半空中。

那一路,再没有人说话。

车载音响里,还放着王姐准备的邓丽君。那甜腻温柔的歌声,此刻听来,却像是对我们这一车沉默的巨大讽刺。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

歌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可我们之间,那份曾经以为坚不可摧的姐妹情谊,又有多深呢?

晚上,我们终于在天色全黑之前,抵达了那个坐落在山坳里的小镇。

古镇很美,石板路被岁月磨得油光发亮,两旁的木质阁楼挑着红灯笼,暖黄色的光晕在湿漉漉的空气中弥散开来,有一种不真实的美感。

但我们谁都没有心情欣赏。

李姐在和客栈老板核对预订信息,因为比预计时间晚了两个小时,我们原先订的那个带阳台的观景家庭套房,被给了别的客人。现在只剩下两间不在一起的普通标间。

“怎么会这样?我明明在电话里说好了,我们会晚一点到,让你们一定保留的!”李姐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火气。

客栈老板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一脸歉意地解释:“阿姨,真是对不住。今天入住的客人实在太多了,您那个房间的客人是下午两点就到了,我们总不能让人家一直等着吧?”

李姐还要理论,我赶紧上前把她拉到一边。

“算了算了,李姐。有地方住就不错了,分开就分开吧,也没多远。”

李姐瞪着我,眼睛里有血丝:“这不是房间的问题!这是信用的问题!说好了的事情,怎么能变卦呢?这叫什么事儿!”

她不是在对客栈老板发火,也不是在对我发火。我知道,她是在对这一整天的憋闷发火。对王姐的任性,对赵姨的抱怨,对我们所有人没有完全按照她的“完美计划”行事,感到一种深深的失望。

最后,我们分了房间。李姐和小孙一间,我、王姐和赵姨一间。

我提议去吃那家我心心念念的豆花鱼,王姐没精打采地说她不想动了,赵姨说她头晕,只想躺着。李姐更是直接回了房间,连晚饭都不打算吃了。

一场期待中的古镇美食盛宴,就这么泡了汤。

回到我们的三人间,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混杂着樟脑丸的气息。

赵姨一进门就躺倒在床上,开始哼哼。

王姐坐在窗边,对着外面漆黑的夜色发呆,连她最宝贝的丝巾,都胡乱地塞在包里,露出一角疲惫的褶皱。

我从行李箱里翻出电水壶,准备烧点热水给大家泡泡脚。

水壶“咕嘟咕嘟”地响着,是房间里唯一的声响。

突然,王姐开口了,声音闷闷的:“我是不是做错了?”

我把烧好的水倒进盆里,试了试水温,说:“没什么对错。你就是喜欢拍照,喜欢美的东西,这我们都知道。”

“可李姐她……她好像真的很生气。”

“她不是气你,”我叹了口气,把一盆水端到赵姨床边,“她就是那个性格,做什么事都要求万无一失,按部就班。我们今天打乱了她的节奏,她心里就不舒服了。”

“可出来玩,不就是随心所欲吗?把时间卡得那么死,跟上班打卡有什么区别?”王姐的音量高了一些,带着委屈。

一直闭着眼睛的赵姨,这时也睁开了眼,坐了起来:“就是。再说,她那个行程表,根本没考虑我们这些老年人的身体。一天开那么久的车,谁受得了?我的腰都快断了。吃饭也是,非要去她攻略上找的那些店,又贵又不好吃。中午那顿饭,那个什么特色鸡,咸得发苦,还没我自己做的酱黄瓜好吃呢!”

说着,她好像想起了什么,挣扎着要去拿她的宝贝罐子。

我按住她:“行了行了,少说两句吧。大家出来一趟不容易,都互相体谅一下。”

“体谅?谁体谅我了?”赵姨不依不饶,“我早就说,自驾游太累,不如报个团,省心。可你们非不听,尤其是李姐,说跟团不自由,净是购物点。现在呢?是自由了,也快散伙了!”

她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我们之间那层勉强维持的和平。

王姐也激动起来:“报团?报团导游让你几点起你就得几点起,让你买东西你就得买东西,那才叫受罪!李姐的初衷是好的,想让我们玩得尽兴。”

“好心办坏事!”赵姨冷哼一声。

“你……”王姐气得站了起来。

“好了!都别吵了!”我终于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水盆里的热水,已经开始变凉了。热气氤氲,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表情,大概很难看吧。

我只觉得一阵彻骨的疲惫,从脚底一直蔓延到头顶。

这场旅行,才刚刚开始,为什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我们这几十年的交情,难道就这么脆弱,经不起一点点旅途中的摩擦和颠簸吗?

那一晚,我几乎没怎么睡。

隔壁床传来赵姨时高时低的鼾声,和王姐翻来覆去的叹息声。

我想起我们年轻的时候。

那时候,我们都住在同一个单位大院里。谁家做了好吃的,都会端一碗给邻居尝尝。谁家孩子没人带,往邻居家一放就行。

李姐那时候就是我们中的大姐大,办事利落,有魄力。王姐是院里的文艺骨干,能歌善舞,是所有晚会的台柱子。赵姨的针线活最好,我们孩子的毛衣毛裤,多半都出自她手。小孙是后来才调来的,总是安安静静地跟在我们后面。而我,好像一直都是那个负责笑、负责听的人。

我们一起经历过那么多风风雨雨,孩子的升学、工作的调动、父母的病痛……我们以为,我们是打不散的。

退休后,赋闲在家的我们,更是把彼此当成了最重要的精神寄托。一起跳广场舞,一起逛菜市场,一起研究哪家的打折鸡蛋最新鲜。

这场自驾游,是我们策划了整整半年的梦想。

我们甚至为这次出行,专门去买了同款的遮阳帽和墨镜。

出发那天早上,我们五个人,穿着颜色不同但款式一样的冲锋衣,戴着一样的帽子和墨镜,站在车前合影。每个人都笑得那么灿烂,仿佛前方的旅途,铺满了鲜花和阳光。

可现实,为什么总是不按剧本走呢?

第二天早上,气氛依然凝重。

李姐和小孙很早就下来了,在客栈的小院里吃着简单的早餐:馒头、稀饭和咸菜。

看到我们三个,李姐只是抬了抬眼皮,没说话。

小孙倒是站起来,有些讨好地对我们笑:“王姐,赵姨,快来吃早饭,今天的稀饭熬得特别稠。”

僵局,需要有人来打破。

我主动坐到李姐对面,给她夹了一筷子咸菜:“李姐,昨天是我不对,没协调好大家。你别生气了。今天我们都听你的,你说怎么走,就怎么走。”

王姐和赵姨也默默地坐下了,没再说什么。

李姐看了我一眼,眼神有些复杂。她慢慢地咀嚼着嘴里的馒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没生气。我只是觉得,我们这么大年纪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应该是开开心心的,不是来互相添堵的。”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计划赶不上变化,我知道。但至少,我们应该有一个共同的目标,互相迁就,而不是各行其是,只顾自己。”她说着,目光扫过王姐,又落在赵姨身上。

王姐的头埋得更低了。赵姨撇了撇嘴,没作声。

那顿早饭,就在这种半是和解、半是说教的气氛中结束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进入了一种奇异的“和平”状态。

王姐不再要求停车拍照了。即使遇到再美的风景,她也只是隔着车窗,默默地用手机拍几张,然后迅速收起来。

赵姨也不再抱怨腰疼腿疼了。她大部分时间都戴着眼罩和耳机,靠在椅背上睡觉,仿佛对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车里的气氛,安静得可怕。

李姐严格按照她的行程表,开车,导航,入住,没有一丝一毫的偏差。她成了一个精准的机器,一个沉默的司机。

小孙和我,成了车里仅有的“活人”。我们会偶尔聊几句,评论一下窗外的风景,或者讨论一下晚饭吃什么。但我们的声音,总是小心翼翼的,像是怕惊扰了某种沉睡的猛兽。

我们去了行程上规划的所有景点。

在那个著名的古城,我们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着穿着民族服饰的男男女女,听着店铺里传出的喧闹音乐。

李姐拿着地图,在前面带路,步履匆匆。

王姐落在后面,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只是机械地跟着。

赵姨走几步就要找个地方坐下,满脸的疲惫。

小孙和我,一左一右地架着她,像两个保镖。

我们拍了合影。在古城的标志性牌坊下,我们五个人并排站着,努力地挤出笑容。

但相机定格的那个瞬间,我看到的是五张貌合神离的脸。每个人的笑容都像一张贴上去的面具,面具下面,是掩饰不住的疏离和倦怠。

照片里,我们身后是热闹的人间烟火。而我们自己,却像是站在一个透明的罩子里,与世隔绝。

旅途的第六天,我们到了一个以温泉闻名的小县城。

按照李姐的计划,我们要在这里休整一天,好好泡个温泉,放松一下。

这本该是缓和我们关系的最佳时机。

我们入住的温泉酒店,环境确实不错。房间里就有私人的泡池,推开窗户,就能看到远处的青山翠谷。

换好泳衣,大家默默地走进热气腾腾的池子里。

温热的泉水,包裹着身体,一点点地渗透进皮肤,驱散了连日来的疲惫。

所有人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那种紧绷的气氛,似乎也在这氤氲的水汽中,慢慢地融化了一些。

“真舒服啊。”赵姨靠在池壁上,难得地发出了一声赞叹。

“是啊,要是天天能这么泡着,什么烦恼都没有了。”王姐也应和道。

我看着她们脸上久违的放松表情,心里也松快了许多。

也许,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

也许,这只是一次小小的摩擦,睡一觉,泡个澡,就都过去了。

然而,我还是太天真了。

打破这份短暂祥和的,是钱。

泡完温泉,我们回到房间,李姐拿出了她那个随身携带的小账本。

“姐妹们,我们来对一下这几天的账。”她扶了扶老花镜,表情严肃得像是在开董事会。

这是我们出发前就说好的,大家先各交三千块钱作为公款,由李姐统一管理,多退少补,账目公开透明。

“第一天,过路费一百二十元,油费三百六十元,午饭一百八十五,晚饭二百一十,住宿三百八十……”

李姐一笔一笔地念着,清晰,准确。

我们都静静地听着。

“……昨天,住宿五百二十,晚饭大家没吃,我跟小孙在楼下吃了碗面,三十块,这个算我们自己的,没记在公账里。”

她顿了顿,抬起头。

“今天,温泉酒店的房费是一千二百八,是我们这几天住得最贵的一次。加上中午的饭钱二百三十,现在公款总共支出……”她按了按计算器,“……还剩八千六百五十块。”

“我们总共交了一万五。这才几天,就用了快一半了?”赵姨突然插话,语气里带着一丝质疑。

李姐的眉头皱了起来:“账都在这里,一笔一笔都记着呢。住宿和油费是大头,这个没办法省。吃饭我已经尽量找性价比高的了。”

“那个豆花鱼,我看菜单上一份就要一百八吧?幸亏我们没吃。”赵姨嘀咕道。

我的心,沉了一下。我知道,又要起风了。

王姐忍不住了:“老赵,你这话什么意思?出来玩,难道天天啃馒头喝稀饭吗?该花的钱总得花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赵姨立刻反驳,“我只是觉得,有些钱花得不值。比如前天那个古城,门票一人就要一百多,进去就是人挤人,卖的东西跟我们家门口的小商品市场也没什么区别,这钱花得冤枉。”

“那是你自己不懂得欣赏!”王姐的火气也上来了,“那里的建筑,那里的历史,是能用钱来衡量的吗?你光想着门票贵,你怎么不想想我们开了几百公里车才到那里的?”

“我可没让你开!我早说了,不如跟团!”

“你……”

“够了!”李姐把账本“啪”地一声合上,声音不大,却镇住了所有人。

她看着我们,眼神里充满了失望,甚至是一种……厌倦。

“钱,钱,钱!你们脑子里除了钱,还有什么?”

“我们出来,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看风景,是为了散心,是为了我们这几十年的姐妹情分。可现在呢?风景没看好,心也散了,情分……我看也快磨没了!”

“我辛辛苦苦做攻略,订酒店,开车,当保姆,图什么?就图你们在这里为了一百块钱的门票,为了一顿饭,吵个没完吗?”

“赵姨,我知道你节省了一辈子,看什么都觉得贵。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省下的那点钱,买得回我们的好心情吗?”

“王姐,你追求浪漫,喜欢拍照,这没错。但你也要考虑一下集体,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我们不是你的专属摄影师和司机。”

她的话,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把我们每个人内心深处那些不愿承认的自私和不堪,都剖开来,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赵姨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王姐的眼圈红了,她扭过头,肩膀微微耸动。

连一向沉默的小孙,都低下了头,默默地抹着眼泪。

而我,站在她们中间,只觉得手脚冰凉。

李姐说得对。

我们每个人,都只想着自己。

这场旅行,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单纯的“我们”,而是五个独立的“我”,被硬生生捆绑在了一起。

“这趟旅行,我看就到此为止吧。”

李姐的声音,疲惫而空洞。

“剩下的钱,我明天一早就分给大家。想继续玩的,自己玩。想回去的,自己买票回去。”

“这车,我也不想开了。太累了。”

说完,她拿起自己的房卡,走出了我们的房间,轻轻地带上了门。

那一声轻微的“咔哒”声,像是一道闸门落下,彻底隔断了我们之间所有的可能。

第二天,李姐真的把剩下的钱,用微信一个个转给了我们。

不多不少,每人一千七百三十块。

然后,她在我们的“夕阳无限好”群里,发了最后一条消息。

“车钥匙我放在酒店前台了,你们谁想开就去拿。回家的票,我已经买好了,是今天下午的高铁。各位,保重。”

接着,她退出了群聊。

那个我们曾经每天要聊上几百条信息的群,瞬间变得像一座坟墓。

赵姨、王姐和小孙,都呆呆地坐在床上,看着手机,不知所'措。

没有人哭,也没有人吵。

也许,是吵累了,也哭不动了。

最后,还是赵姨先开了口,她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粗糙:“散了,就这么散了。”

王姐吸了吸鼻子,哑着嗓子说:“是啊,散了。”

小孙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还能怎么办呢?

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说:“回家吧。都回家吧。”

我们默默地收拾了行李。

那些五颜六色的丝巾,那些没吃完的零食,那些承载了我们最初梦想的东西,此刻看起来,都像是一些无声的嘲讽。

我们没有去拿车钥匙。那辆车,见证了我们从欢声笑语到分崩离析的全过程,谁也不想再碰它。

我们叫了一辆车,去了最近的高铁站。

在候车大厅里,我们四个,隔着不远的距离坐着,谁也没有和谁说话。

我看到王姐在刷手机,屏幕上是她前几天在向日葵花田拍的照片。她一张一张地翻看着,手指在删除键上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去。

我看到赵姨从包里拿出她的酱黄瓜罐头,拧开,用筷子夹了一块,慢慢地咀嚼着,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的人来人往。

我看到小孙,戴着耳机,把头靠在冰冷的椅背上,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而我,只是坐着。

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回想着这趟为期十天,却在第六天就戛然而止的旅程。

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是我们变了吗?还是我们从来就没有真正地了解过彼此?

我们总以为,几十年的交情,足以抵挡一切。可我们忘了,岁月不仅会带来情谊,也会固化我们的性格,放大我们的缺点。

年轻时,我们可以为了朋友两肋插刀,可以轻易地原谅和包容。

可老了,我们好像都变得越来越“自我”了。我们开始计较付出与回报,开始在意自己的感受是否被尊重,开始无法容忍与自己不同的生活方式。

我们渴望陪伴,却又害怕被束缚。我们想要热闹,却又无法忍受摩擦。

这真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高铁进站的广播响了起来。

我们起身,拖着行李,汇入检票的人流中。

我们四个人的座位,并不在一起。

上车后,我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靠窗。

车窗外,是飞速倒退的风景。那些山,那些水,那些田野,都变得模糊不清,就像我们这段支离破碎的旅程。

我拿出手机,点开了那个已经少了一个人的微信群。

我打下了一行字:“大家到家后,报个平安。”

想了想,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了。

然后,我也退出了那个群。

就这样吧。

也许,有些关系,就像一场旅行。开始时满怀期待,结束时一身疲惫。

钱花了,可以再挣。

可心伤了,要怎么弥补呢?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从今往后,我们小区楼下的广场舞队伍里,大概要少几个熟悉的身影了。

而我,也失去了一些曾经以为会陪伴我走完一生的,老姐妹。

高铁在平稳地行驶着,带我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奔向那个我熟悉的,也同样孤独的家。我闭上眼睛,阳光透过车窗洒在脸上,暖暖的,却暖不进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