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羡慕我的爱情，可只有我知道，一切都是假象。

她曾说要陪我一辈子，却只用了七秒就签下了离婚书；

她曾说这辈子只要我一个，却把我们的同心锁扔下山崖，换上别人的名字。

昔日的青梅竹马，如今只剩下背叛和算计。

察觉我只是她游戏里的筹码后，我彻底心死离开她的世界。

可后来，她却哭求我复婚回到她身边……

……

苏郁川站在人流中，手里捏着两叠纸。一份情感缺失症的诊断书，一份离婚协议书。

三个小时前，因医院系统里的婚姻状态显示为离异，他特地去了一趟民政局。

工作人员抬头：“先生，您和许若柠女士确实已于三年前离婚。”

苏郁川表情一滞：“怎么可能，三年前我们才刚刚结婚。”

工作人员再次确认，语气也变得不自然：“没错，离婚时间确实是三年前，就在……您结婚后的第七秒。”

他继续道：“并且许小姐一年后就再婚了，配偶栏登记的名字是陈一乔。”

苏郁川失神了一般地怔愣在那里，眼睛空洞，只有手臂在轻微地颤抖。

人人皆知，苏郁川和许若柠自小相识，看着彼此的眉眼一天天长成大人模样。

她护他周全，给他偏爱，让他走到哪里都是人群中的主角。

而陈一乔，是她死对头家里留下的唯一活口。

“先生，您没事吧？”

苏郁川勉强站起来，摆了摆手。

他恍恍惚惚地在街上游荡，中心广场的大屏上正在播放许若柠的采访。

女人一身米色西装裙，长腿交叠。

采访突然停顿，她看了眼腕表：“抱歉，今天的采访就到这吧，我该回家和我先生吃晚饭了。”

她冲着镜头勾唇一笑，直播也戛然而止。

人群中发出羡慕的惊叹。

赞她宠夫，夸她专一。

苏郁川摩挲着无名指上的婚戒，只觉得讽刺。

不知道她口中的先生到底谁哪一位。

思绪飘远，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每天早起一个小时，绕路也要来接他一起上学的小姑娘。

她会争取一切站在他身边的机会，晚会主持、四手联弹、运动会……每一次她都在昭告天下，他属于她。

所以一毕业，许若柠就先求了婚。她总说，别人多看你一眼，我也会气得发疯。

同年，她随父母回老宅过年，大雪封路，她徒步几公里，零点时出现在门口。烟花升空，她说，要永远在一起。

来年春暖花开，他们举行了婚礼。

苏郁川问：“你可想好了，我要的是你一辈子都爱我。”

她迫不及待地为他戴上戒指，“那我更贪心，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只要你一个。”

婚后，他们一如既往地甜蜜，

直到她死对头一家意外死于车祸，她突然要去吊唁。

那天，苏郁川刚下飞机便也赶去，一进门却看到一身黑衣的陈一乔依牵着她的手，而她在他额头落下一吻。

他的行李“啪”的一声倒在地上。

许若柠追出来，急着解释：“陈家只剩他一个了，那个吻只是安慰，就像他姐姐一样……”

苏郁川坐上车离开，她便跑着追在后面，突然有辆车贴着她撞过去，倒在地上时她也在向前爬动。

于是，他心软了。

葬礼结束后，陈一乔便人间蒸发了，有人说是去国外读书了。

一次突然的工作变动，苏郁川临时到英国出差。

白鸽纷飞的树荫下，他看见许若柠和陈一乔正在互喂冰淇淋。

他猛然想起来，前不久许若柠在国外购置了房产，并且海外的行程也多了起来。

他走过去，惊起一片白鸽。

回程的飞机上，许若柠换到他身边。

“一开始真的只是偶遇，我主要是为了工作，其次才是顺便照拂他一下。”

“毕竟他同意了陈氏无条件被我们收购。”

“郁川，我只是可怜他而已。”

苏郁川盯着窗外，选择再信一次，只是这次他说：“那好，以后他的事我来管。”

许若柠满口答应，但他依然感到不安。

直到医生告诉他，“长久的忧虑导致你患上了情感缺失症，会渐渐地体会不到正常人的情绪。”

但刀子捅进心脏，再迟钝也是会疼的。

“郁川！”

许若柠的车停住，苏郁川走近时，陈一乔特意下车换到了后座。

许若柠主动解释道：“一乔毕业回国，大家给他办了接风宴，一起去吧。”

苏郁川直直地看着她，“你没有什么其他的要跟我解释吗？”

她愣了一下，有些为难道：“他进公司的事我真的不知情。”

“他是隐瞒身份面试，各方面都很优秀，我知道的时候人事部已经定下了。”

“郁川，你千万别多想。”

苏郁川手握成拳，强压下心中起伏。

千万句质问、怒骂在此刻突然烟消云散了。

他不愿再去拆穿这些无尽的谎言。

有了许若柠的撑腰，陈一乔这位昔日的大少爷依然风头不减。

人声鼎沸，苏郁川感到有些窒息，便去了卫生间，出来时见许若柠靠在走廊上。

她皱眉拒了对面人递的烟。

“最近在备孕，烟酒都不碰了，郁川想要个孩子。”

“不愧是柠姐，佩服佩服。”那人竖起拇指，“不过这孩子要是生出来，等到上户口的时候，你的婚姻状况可就要暴露了，就郁川那性子，肯定得让你一辈子都找不到他。”

许若柠眼底闪过一抹异色，但很快又恢复。

“那就不让他发现，到时候我会安排好一切。”

那人瞥了眼包厢，“几年不见，那小子野了不少，你可得管好了，别闹到郁川面前。”

许若柠弯起嘴角。

“这就是他和郁川不一样的地方，我就喜欢他闹。”

“有没有那本证，郁川都会永远在我身边，但一乔不一样，我需要那本证把他拴在我身边。”

苏郁川握紧拳，连指甲掐进掌心肉也没发觉，血珠滴落，在地上的水渍里晕成一大片。

他的心已经不会痛了，只剩无尽的苦闷。

他换了地方，喝得酩酊大醉。

朦胧中有人问他要去哪里。

他答道：“能给我一张机票吗？我想去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

那人顿了顿，“机票没有，船票行吗？”

第2章

苏郁川在陌生的房间里醒来，床头贴着一张便签：两周后，码头见。

被酒精麻醉的记忆渐渐回笼。

原来，他昨晚见到的人是宋一星，在南城唯一可以和许若柠抗衡的人，也是唯一可以帮他远走的人。

手机里近百个未接电话和消息，全部来自许若柠。

回到家时，已是傍晚。

许若柠立刻终止了正在进行的视频会议，迎过来。

“郁川，你去哪了？昨晚你出去后就再没回来，再晚一会我就要全城找人了。”

她眼里有血丝，看起来一夜未睡。

桌上的电脑还亮着，屏幕上是他结婚时的照片。

第一次看到他换上洁白的礼服时，许若柠哭得像个孩子。

苏郁川久久地看着她，她眼中的爱意依然磅礴。

只是不再唯一。

他别开眼，淡然道：“遇到朋友了，一直在叙旧，就忘了告诉你。”

许若柠的神情放松下来，拉着他到餐桌旁入座，自己则挽起袖子为他剥虾。

“最近你的脸色总不太好，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苏郁川夹菜的手顿住。

他出门时总会提前告知她，去医院那天也不例外。

但她忙着陈一乔的事，竟然丝毫不记得。

苏郁川随口道：“天热，没胃口。”

许若柠立刻看向厨房：“周妈，往后多做些清淡的，还有郁川爱吃的水果也要做成解暑的甜品，每天都要不一样的。”

周妈应下，却没有立刻回厨房，苏郁川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门口的柜子上放了一个食盒。

很快，苏郁川手边的盘子上堆满了去了刺的鱼肉和虾肉。

许若柠起身在他额前落下一吻：“郁川，你慢慢吃，公司有个临时会议我得去一趟。”

他匆匆洗了手，临走时不忘带走那个食盒。

苏郁川起身看了眼锅底，是花生粥。

他眼中的光彩一点点黯淡。

他曾因花生过敏而休克，从那以后许若柠不许任何花生制品出现在家里。

就连袖子上沾了点零星花生皮的佣人都会被她立刻辞掉。

而于他而言毒药般的花生却是陈一乔爱吃的。

苏郁川转身上楼，打开手机上的监控软件。

自从他再次发现许若柠和陈一乔的来往后，为了让他安心，许若柠主动在她的办公室安装了摄像头。

“郁川，这样你就不会再误会我了。”

而此刻，苏郁川的手机画面上却是一片漆黑。

意料之中的，许若柠当然不会在他面前露出马脚。

然而片刻后，画面居然恢复了。

陈一乔的声音传来。

“我可是你的合法丈夫，现在却搞得偷偷摸摸的。”

许若柠把粥吹凉喂到他嘴边。

“宝宝，别太贪心，我可是冒着失去郁川的风险给你这个名分的。”

陈一乔立刻换上笑脸。

“我当然知道了，这是情趣你懂不懂啊~”

他的眼睛看向镜头，满是挑衅。

语气却依旧恬然。

“我只要有你就够了。”

良久，许若柠吻了吻他的额头，才说道：“顺序真的很重要，要是先遇到你，也许我就不会选郁川了。”

一瞬间，苏郁川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

他想起七岁时的生日宴，母亲指着楼下的一圈女孩，柔声道：“郁川，你喜欢哪个，以后就让她和你一起上学好不好？”

他思索半天，最后指着角落里的一个，“她看起来很孤单，以后我陪她。”

“所以，许若柠，不是你选的我，而是我决定了你。”

“但现在，我后悔了。”

苏郁川看向墙上的巨幅婚纱照，将手机掷了过去。

玻璃应声而碎。

第3章

玻璃碎片下的手机依然在播放。

许若柠倾身，将怀里的人压在沙发上，“只要我？那这个想不想要？”

她抬手，垂下一条项链。

苏郁川瞳孔骤缩，因为一模一样的项链许若柠也曾送过他。

但她分明说过是孤品，世间仅此一件。

他立刻翻出照片发给做珠宝生意的朋友，很快就有了回复。

“赝品。”

盯着那两个字，苏郁川忽然笑了起来。

手中的项链和她这个丈夫的身份一样，都是假的。

果然，一颗真心是无法爱两个人的。

他死死地捏着手机，看着陈一乔感动地湿了眼眶，“我还有一个愿望……”

下一秒，许若柠的电话打过来：“郁川，临时要去出差两天，我不在也要好好吃饭哦。”

挂了电话鬼使神差地，苏郁川开车去了她公司楼下，刚好看见许若柠的车开出去。

开了很久，车子渐渐驶入盘山路，缓缓靠近山门。

烟雨蒙蒙，山路湿滑。

许若柠没有在台阶前停车，直接开到了山顶。

她从前明明是不敢在山路上开车的。

这里，苏郁川并不陌生。

千步石阶的尽头是一座寺庙。

婚后，他们一直没有孩子，许母便带他来了这。

“一步一拜，心诚才能得子。”

那天也是这样的雨，他的膝盖先是沾满青苔，后来磨破洇出血来。

到最后一阶时，许若柠赶来，和他一起拜下。

她责怪母亲愚信，半年都没有回老宅一次。

她还记得，那天他们还在庙里一起挂了同心锁。

没想到，再次来这里，竟然是跟着许若柠和别的男人。

两人最终停在姻缘桥上。

陈一乔在密密麻麻的的锁中间来回寻找，忽然朝许若柠伸出手。

许若柠笑了笑，掏出一枚钥匙：“竟然真的被你找到了。”

苏郁川站在树后，指甲陷进掌心。

果然，下一秒陈一乔就打开了一把锁，从山头扔了下去，换了一把新锁上去。

他洋洋得意：“你答应过我的，只要我找到了你和苏郁川的锁就随我处置。”

“既然他已经是前夫了，和你的同心锁当然不能再挂着了。”

前夫？

苏郁川想起，领证那天，许若柠准备了一摞文件，说是要过户给他的房产和一些资产。

他看也没看就一一签下。

谁能想到，那里面会有一份离婚协议书呢？

仅仅七秒，他憧憬了一整个青春的婚姻就结束了。

而许若柠之所以一年后才和陈一乔登记结婚，是为了等他到法定结婚年龄。

他愿意花一年的时间等陈一乔长大，却只施舍给他七秒钟的结局。

这就是她口口声声的，爱。

许若柠回来的时候，距离原定日期已经过了两天。

一进门，周妈就惊叹：“好漂亮的花，竟从没见过。”

她献宝似地递过来。

那是寺庙后山上种的稀有品种，独独长在悬崖峭壁上。

取花者不必付费，须得冒险自取。

苏郁川却只是抬了一下眼，“周妈，放花瓶里吧。”

“怎么，不喜欢吗？”

许若柠察觉到他的冷淡，拥住他。

“郁川，别生气，我没按时回来是因为电视台有个节目邀请了我和你，我提前去现场考察了。”

“是户外访谈类，风景很美。最近太忙忽略你了，对不起。这次也想顺便带你散散心。”

没等苏郁川反应，她已经吩咐周妈，准备些出行要用的东西。

可陈一乔的动态刚刚更新。

他抱着相同的花束，颈上的红痕刺目。

配文：她才刚离开，想念又开始滋生。

苏郁川捂住胸口，一颗心像是在漂泊的孤舟。

过去三年里，他所视若珍宝的幸福，应该也像这样被无数次复制过。

然而，他得到都是赝品。

心痛转瞬即逝，只剩麻木。

苏郁川想，大概是病情又加重了吧……

第4章

节目录制当天。

两人穿着同款式的套装入座，许若柠一直牵着苏郁川的手。

主持人问起恋爱细节，她答得分毫不差。

期间还不忘为她调整靠垫。

“两位从青梅竹马到步入婚姻，一直甜蜜不减，简直是爱情典范，未来也一定会更加幸福……”

“砰！”

一声巨响打断主持人的话，所有人都循声看过去。

陈一乔正局促地站在倒塌的花架旁，经理正指着他的鼻子压低声音训斥。

许若柠几乎是瞬间松开了苏郁川的手，大步过去。

“你被开除了。”她的目光落在陈一乔红肿的小臂上，话却是对经理说的。

“下属失职，上司同样有责任。”许若柠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更何况在公开场合这样对待员工，有损公司形象。”

苏郁川坐在原位，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和陈一乔之间来回扫视。

他却始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继续采访后，许若柠明显不在状态。

主持人怔了一下：“结婚纪念日许总可是答错了哦。”

交握的手猛地一紧，许若柠下意识地看向他，遂即解释道：“因为郁川说过，我们太幸福了所以感觉每一天都是新婚。”

台下立刻响起一阵羡慕的起哄声。

但苏郁川却知道，她没有答错。

她下意识说出口的，是她和陈一乔的结婚纪念日。

在爱情这道选择题里，他已经是弃选项。

苏郁川笑了笑，趁着喝水时从许若柠的掌心里抽出手，再没放回去。

最后一个环节，他要背着许若柠穿过花墙。

然而，他才勾住她的腿，站在一旁的陈一乔却忽然晕倒。

苏郁川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到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他踉跄着落地，石子划破了膝盖。

而许若柠已经叫了人，把陈一乔带向出口。

身后正在录制的画面里，只剩苏郁川一人狼狈的背影。

工作人员扶起他，也送去了医院。

病房里，陈一乔白皙的小脸上挂着两行泪。

“你快回去陪苏郁川吧，别耽误了你们的爱情纪录片。”

许若柠皱眉：“闹什么脾气？我和郁川参加节目是为了替公司做宣传，都是为了工作。”

“因为我们和苏氏有合作。”

陈一乔却哭得更厉害了，一把环住她的腰。

“都是我没用，不能帮你。”

“说什么呢，你把全部都给我了，而我除了一个不能见光的名分什么都给不了你。”

许若柠摸着他的发顶，语气温柔：“委屈你了。”

苏郁川站在门外，感到一阵眩晕。

然而他明白，被真相伤害总比被谎言安慰要好。

陈一乔的声音继续传来。

“我最喜欢周妈的手艺了，要是能天天都能吃到就好了。”

许若柠捧着他的脸，擦干泪痕：“这还不简单。”

晚上，周妈把饭菜热了三次，许若柠的车才开进门。

见到苏郁川腿上的白纱布，她似乎才恍然白天伤了他。

抱着他一直道歉，进厨房又做了几道苏郁川爱吃的小菜。

“罚我以后洗手作羹汤，给我宝宝赔罪。”

周妈笑道：“那我老婆子不是要失业了吗？”

第二天一早，周妈便来向他辞行。

第5章

傍晚，陈一乔的动态再次更新：想要，得到。

图片上是苏郁川已经吃了三年的菜系，左下角露出一只正在剥虾的手。

订制的袖口上还绣着他的英文名。

手机亮起，是许若柠的消息。

“宝宝，今晚也加班，乖，晚饭自己先吃吧。”

苏郁川打开冰箱。

为了健康，许若柠总是叮嘱周妈不要囤积食物，食材都是每天现卖的。

所以现在冷冻室里只有一盒周妈提前包好的饺子。

这一点，许若柠显然是忘了。

简单的晚饭后，苏郁川蜷缩在被子里，却难以入睡。

熟悉又可怕的窒息感渐渐涌上来，他翻开衣袖，发现两臂上已经起了红疹。

是过敏反应。

脑海中闪过几帧画面…

不久前给陈一乔煮过花生粥的锅…他刚刚正是用它煮了饺子。

苏郁川的意识逐渐模糊，眼前一黑便从床上跌了下去…

无尽的黑暗里，他坠入一场梦境。

回到了父亲猝然长逝的那一天，而那时许若柠正在外地进行一场重要的谈判。

“我马上回来。”电话里她语气坚决。

“不用……你那边更重要。”苏郁川守在父亲的书房里，眼泪已经流干。

“等我。”她只说了这两个字，却没有挂断电话。

清晨，苏郁川猛然惊醒，下意识地对着电话喃喃道：“柠柠，你还在吗？”

“我在。”许若柠的回答几乎是瞬间响起。

下一瞬，苏郁川的房门被推开，她大步流星地进来，一把拥住他。

“别哭，以后我会代替叔叔照顾好你。”

那时的许若柠眼中只有他，仿佛全世界都不及他的一滴泪重要。

然而，爱得再深刻，最终也抵不过新鲜感。

“轻点！没看见他皱眉了吗？”

一声呵斥将苏郁川从梦中拉回，手背上传来刺痛。

陈一乔的声音响起：“怪我嘴馋，借走了周妈，他才误食了花生。”

“不怪你，是郁川太不小心了。”许若柠的语气立刻缓和下来，“周妈做了你爱吃的花生酥，乖，先回去。”

她哄着陈一乔离开，房门关上的瞬间，立刻俯身到床边，见他醒了，眼中瞬间亮了起来。

“郁川，现在好点了吗？”她握住他没有输液的那只手，“你真是吓坏我了，我一回家就看见你倒在地上。”

“我已经让人把家里的厨具都换了一遍，保证不会再有花生了。”

苏郁川怔怔地看着她，没有戳穿她花生的来因。

他张了张口，语气淡漠。

“我想喝周妈煲的汤。”

许若柠愣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

“你忘了，周妈回老家了。过几天新请的营养师就到了，比周妈专业，你一定会喜欢。”

苏郁川眸光微黯，眼底染上抹自嘲。

“是吗？那我还真是有口福。”

许若柠握着他的手放在唇边，一如既往的深情。

“当然了，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也给你摘下来。”

苏郁川不动声色地抽出手，别过脸。

许若柠依然可以给他全世界，但前提是，那得是陈一乔不屑要的。

窗外墨色浓重，吞噬万物。

许若柠，是你摘下了月亮，又嫌他冷清。

爱你这件事，无愧但悔。

第6章

出院那天，许若柠为他在家里办了宴会。

几位营养师各显神通，长桌上琳琅满目。

许若柠从身后靠近，手掌贴在他腰际。

“今天的每道餐点你要是没尝过他们谁也不能先动。”

“然后你选一个满意的留下。”

面对这样的温柔，苏郁川却再也不会心动，任由她牵着走进内场。

他一出现，立刻成为众星捧月般的焦点。

陈一乔被挤到角落，眼睛却死死地盯在苏郁川身上。

这样盛大的场合，他曾经也是主角。

凭什么如今只能吃苏郁川剩下的东西？

他眼中的寒光几乎要溢出来。

这时，营养师端出一盘新的甜点，刚好放在他身侧。

一声清脆的瓷器碰撞声打破了宴会的和谐，众人回头，看见陈一乔面前的千层蛋糕缺了一角。

“陈助理，”有人指出，“先生还没试过这道甜点。”

陈一乔却只是淡定地放下银叉，“抱歉，太饿了。”

随后，他慢条斯理地又拿起第二块。

周围议论声渐起。

“哪来的野小子？”

“怎么这么不守规矩……”

“怎么混进来的……”

眼看着气氛僵滞，苏郁川不由地涌起一阵疲惫感。

连许若柠都是他的了，难道还差这一块蛋糕吗？

苏郁川走过去散开人群。

“大家随意就好，不必拘礼。我有些累了，先……”

“啊——！”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不知怎的和陈一乔一起跌进蛋糕里。

他狼狈地爬起来，衬衫和头发上都是黏腻的奶油。

“怎么回事？”

许若柠赶来，立刻掏出手帕为他擦拭。

只是她太过用力，碰到手背上的针孔时，苏郁川忍不住痛呼。

许若柠这才停了手，面向陈一乔。

“你不是爱吃吗？做这个甜点的营养师你带走。”

“不许辞退，用满三年。一天都不能少，我会亲自监督你。”

宾客发出惊呼。

“这是国外32颗星的米其林厨师吧！他怎么付得起啊……”

“每次都得哭着吃进去吧。”

“他动叉子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个下场的。”

陈一乔的表情慢慢僵住，最后红着眼离开。

若不是看见了许若柠追随着他那不舍又担忧的眼神，这一出戏，苏郁川就信了。

陈一乔是付不起，但许若柠可以。

力气仿佛被抽干，苏郁川转身想回去休息，却被许若柠拉到无人处。

“你和他生什么气？他就是小孩子心思，贪吃些罢了。”

“我没有生气。”

苏郁川的平静似乎是激怒了她。

“是，你没有生气，你只是当场就给了他惩戒而已。”

苏郁川猛地抬头，见她眼神凌厉，已经找不到半点宴会上的温柔。

“什么意思？你觉得是我故意拉着他一起摔进去的吗？”

他感到可笑，却还是努力压制着音量。

“监控，你去查。”

许若柠烦躁地皱起眉。

“你知道的我永远都不会查你，但是郁川，别搞这种拈风吃醋的小把戏，这不像你。”

苏郁川看着她瞳孔里自己扭曲的倒影，突然觉得荒谬至极。

这个曾经因他一句“想你”就跨越十二个时区来见他的女人，现在却对他的解释充耳不闻。

“许若柠，你不信我。”

良久他才轻声说，不是疑问，而是宣判。

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许若柠看也没看就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主角离场，宴会也不欢而散。

苏郁川坐回桌前，拿起刀叉，机械地咀嚼、咽下，然后是第二口，第三口……

直到他再也吃不下，冲到洗手间一阵呕吐。

最后，连带着他先前吃下去的控制情绪的白色药片一起被冲走……

第7章

翌日，直到晌午苏郁川才有了起床的力气。

他下楼时发现许若柠居然在厨房忙碌。

桌上是已经做好的午饭，甚至旁边还摆着没动过的早点。

苏郁川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关心。

“几位营养师怎么都走了？”她来牵住他，语气恢复了一如往日的宠溺，好像昨天冲他发火的人不是她一样。

“要是选不出来，就都留下，我付得起。”

苏郁川站着没动，眼神淡漠：“也包括陈一乔带走的那一个吗？”

牵住的手猛地被甩开，许若柠转头看他，眼里愠色渐浓。

“苏郁川，没完了是吗？”

他有些惊讶。

二十多年里，除了第一次见面，许若柠这是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

“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郁川，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从前，许若柠对他总是很有耐心。

而现在，任何一句关于陈一乔的话都可以轻易地激怒她。

她可以包容陈一乔的恣意妄为，却不能接受他坦然的质问。

忽然间，苏郁川不想再面对她，便起身离开。

关上车门时，房子里传来一阵餐盘掉落的声音。

直到深夜，他才回来。

而别墅沙发上竟然坐着陈一乔，他主动解释：“柠……许总要出差，我是来工作的。”

苏郁川未理，径直上了楼。

没多久，陈一乔来敲门：“许总让我来帮她收拾行李。”

苏郁川翻着杂志，才抬手指向衣帽间，陈一乔却已经进去了。

他的手在许若柠悬挂的衣物上一一扫过，又看向玻璃柜里珠光璀璨的饰品。

满眼的贪恋。

苏郁川统统视若无睹。

陈一乔提着行李箱出来时，许若柠刚好进门。

她语气冷淡：“这次出差是要去一处海岛上，要待几天，你要是愿意可以一起。”

陈一乔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身旁的行李箱忽然歪倒，砸在他腿上。

“小心！”许若柠冲过去，一把把人扶住，想掀开他的裤子检查是否受伤。

陈一乔却一脸为难地按住她的手：“许总，苏先生还在呢。”

许若柠这才松开他。

而苏郁川头也没有抬，只是回答了她的问题：“祝你们玩的开心。”

陈一乔明显松了一口气，“苏先生，我和许总是去工作的，你别多心。”

“那就祝你们工作顺利。”

苏郁川的语气丝毫没有敌意，陈一乔却撇了撇嘴，一副委屈的样子。

许若柠的脸色果然有些难看，一把接过行李，拉着他下楼。

“我们今晚就出发。”

汽车的轰鸣声渐远，苏郁川吃了药睡下。

梦里他又见到了初识的许若柠。

“苏郁川，我不喜欢你了，昨天你都没有等我一起放学。”

“苏郁川，你为什么让她帮你带午餐？怎么不叫我？”

……

“郁川郁川，明天我们还一起玩吗？”

枕头被濡湿，苏郁川在黑暗中睁开眼。

许若柠，这样的梦你也会做吗？梦里的我是否依然清晰？

第8章

出差的第三天，陈一乔开始频繁更新动态。

衣着清凉的甲板照、风景秀丽的登山照、环境雅致的餐厅照……不变的是，照片的角落，总会出现许若柠的身影。

而最新的这一条，他更是大方地挽着她的手，许若柠的整个侧脸都在照片里，宛若新婚。

文案写道：和上司带薪休假中，勿扰。

苏郁川的拇指在手机屏幕上悬停了片刻，最终还是不小心点下了那个赞。

不过三秒，手机突然震动起来，许若柠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

“看预报说今晚会有暴风雨，”她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伴随着清晰的海浪声，“关好门窗，要是打雷了，也别怕。”

苏郁川望向窗外，大雨正不停地冲刷着玻璃。

他想起她从前最怕雷雨夜，许若柠总会提前结束应酬回家，和他相拥而睡。

他和她互相依偎着，便觉得全世界都安静下来。

然而现在，他却是一个人面对暴风雨。

许若柠还在说些什么，但苏郁川都没有听清，直到一个熟悉的男声传来。

“柠柠！快来！要放烟花了！”

“天呐！居然是我的名字！”

“这是你给我的惊喜吗？我简直太喜欢了！”

听着这欣喜的声音，苏郁川仿佛看到了陈一乔在海边欢跳的样子。

电话那头一阵窸窣，许若柠匆匆说了句“早点睡”便挂断了。

苏郁川举着手机，听着忙音与雷声交织，直到一道闪电劈亮半个夜空，他的眼泪才和窗外的雨幕一起滑下来。

其实，他的心早已麻木，只是眼睛盛不下悲伤。

天亮时，雨才停。

苏郁川推开窗，发现院子里一片狼藉。

那些他和许若柠结婚时种下的玫瑰全都被风雨折断，花瓣落了一地。

要是从前，他肯定要心疼半天。

然而离别在即，留不住便别再强求。

苏郁川摊开行李箱，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带不走的也都一一毁掉丢掉。

他小心地剥离着自己与这个家、与许若柠有关的所有痕迹。

可，实在是太多了……

当手机再次震动时，依旧是许若柠的消息。

十几张限量腕表图片后跟着一句话：“郁川，这几天是我的态度不好，对不起，以后我们好好的。”

“这些礼物都是我为你选的，喜欢吗？”

“怎么不回消息？马上到家，想你。”

苏郁川没点开那些图片，而是退出聊天，将那天在办公室里的和宴会上的监控视频保存下来。

他要向她证明，他一直都没有改变，她才是杀死这段感情的罪魁祸首。

阳光突然穿过云层，照进房间，苏郁川最后环视了一圈这个他住了三年的卧室。

离开时，他把婚戒和手机留在了客厅的桌面上。

除此之外，再没有只言片语。

他忽然庆幸，早在三年前，许若柠就设计和他离了婚，现在倒是免去了他很多麻烦。

钥匙留在玄关的柜子上，大门在他身后最后一次合拢。

苏郁川跨过满院的狼藉，却并不感到沉重。

这一段情就像秋江辞夜月，注定虚幻一场。

第9章

许若柠一进家门，就被门口倒伏的小树绊住了脚。

她皱着眉，迈过一处处横斜的花草，推开门。

“郁川，我回来了。”

却无人回应。

她又喊了几声，提着装满礼物的行李箱跑上楼。

“郁川，我给你买了上次你说很喜欢的那只表！”

卧室的门大开着，一眼能看见空了一半的衣柜。

许若柠猛地立住，发现原本墙上挂着的婚纱照也不见了。

想起这几日苏郁川一条未回复的消息，她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忽然，楼下传来响动。

许若柠快步下楼，却发现是陈一乔。

“怎么是你？”

陈一乔的笑意一僵，遂即贴过来。

“你的外套落在我这儿了，”他四处打量，“怎么，苏郁川不在吗？”

许若柠躲开他的手，眉头深陷：“何止不在，他的东西也不见了。”

陈一乔神色一敛，小心试探道：“那天我收拾行李的时候，他好像说过什么要离开这里，永远也不回来之类的话。”

“不可能，”许若柠打断他，“郁川永远也不会离开我的。”

从前她犯错时，追过车，下过跪，苏郁川都选择原谅她。

他总是心软，是因为太过爱她，又怎么会舍得离开。

“那就是暂时出去散心了，过几天就回来了。”陈一乔拉着许若柠出门，“周妈饭都做好了，今天还是去我那吧。”

许若柠没有拒绝。

关门前，他的视线落在客厅的垃圾桶上。

刚才他扔掉桌上的戒指和手机时，发出了不小的声音，许若柠飞奔下来时，他就站在垃圾桶旁边。

苏郁川，既然走了，就干干净净的，最好像死了一样。

对着满桌的饭菜，许若柠却一动未动，盯着那盘虾出神。

“郁川最爱吃虾。”

陈一乔夹菜的手顿住，遂即“啪”的一声，筷子摔在桌上。

“周妈，你故意的吧，那么多菜偏偏在我家做他苏郁川爱吃的？怎么，想恶心我？”

“柠柠，这事你管不管！”

周妈绞着围裙，一张脸憋得通红。

最终还是忍不住开了口，“这道虾其实是小姐爱吃，先生一开始是不喜海鲜的，只是陪着小姐的时候才吃。”

许若柠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她竟从不知道。

陈一乔气极，猛地站起来：“周妈，你话太多！”

“你的话也很多。”许若柠的音量陡然提高，站着的两人皆是一惊。

“这顿饭你自己吃吧。”她起身走向门口，“既然你不喜欢周妈了，那周妈还是跟我回去吧。”

不等陈一乔同意，周妈火速摘了围裙，几乎是转个身的功夫，她就从房间里取出了行李。

“先生，我们走吧。”

事实上，来到这后，周妈的行李从来没有打开过，即使今天不回去她也是要提辞职的。

陈一乔气得手指发颤，却还是默默坐下。

回去的路上，许若柠一直叮嘱着：“周妈，这几天郁川估计都没好好吃饭，辛苦您明天早点准备些他爱吃的。”

一进别墅，周妈就进了厨房忙活起来。

许若柠在书房坐下，再次拨通苏郁川的电话，机械的女声还未结束，周妈忽然撞开门…

“小姐！你看到这个了吗？”

许若柠看清她手里的东西，顿时如坠冰窖。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发颤：“你在哪找到的？”

第10章

“垃圾桶里？”许若柠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话。

“是的，小姐。戒指和手机都在垃圾桶里面。”周妈把东西放到桌上。

许若柠接过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锁屏照片刺痛了她的眼睛——那是他们在马尔代夫度蜜月时的合影。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许若柠的心脏。

许若柠的手指摩挲着戒指。

苏郁川的婚戒只摘下过一次。

那是他们结婚后第一年的冬天，他去院子里堆雪人，戒指不小心滑落。她在公司开会，回家时发现苏郁川跪在雪地里，手指冻得通红。

她说：“乖，别找了，等雪化了它自然就出现了。”

他却固执地不肯进去，找到凌晨三点，终于在雪堆边缘发现了那枚闪闪发光的戒指。

那天晚上，苏郁川发着高烧，却把戒指紧紧攥在手心里，迷迷糊糊地说：柠柠，我找到了……我永远不会再弄丢它……”

而现在，他主动摘下了它，还丢进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