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山脚下的茶寮村，家家

户户种茶，却没人敢喝村东头老茶婆泡的茶。

老茶婆住在一棵百年老茶树下，独门独院，院里摆着个缺了口的粗陶茶碗。她总穿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每天清晨就搬着竹椅坐在老茶树下，手里摩挲着那只茶碗，望着山路发呆。村里的孩子都怕她，说她的茶碗里藏着“山鬼”，大人也告诫孩子别靠近——三年前，老茶婆的儿子阿岩，就是拿着这只茶碗上山送茶，再也没回来。

村里的阿秀，是个不怕生的姑娘。她爹娘在城里打工，跟着奶奶过活，奶奶身体不好，总咳嗽。听说老茶婆的山茶能治咳嗽，阿秀就揣着两个鸡蛋，壮着胆子去了老茶婆家。

“阿婆，我想求您一碗山茶，给奶奶治咳嗽。”阿秀站在院门口，小声说。老茶婆抬起头，浑浊的眼睛落在阿秀身上，沉默了半晌才开口：“山里的茶，不是谁都能喝的。”

“我奶奶咳得睡不着觉，求您了。”阿秀把鸡蛋递过去，眼眶红红的。老茶婆看着她，慢慢起身，从屋里拿出一小撮黑乎乎的茶叶，放进那只缺口的粗陶碗里，又用山泉水冲泡。茶叶在碗里舒展，冒出一股清苦又醇厚的香气。

“这茶要趁热喝，喝三天就好了。”老茶婆把茶碗递给阿秀。阿秀接过，一口喝了下去，虽然苦，却透着一股甘甜。神奇的是，奶奶喝了三天茶，咳嗽真的好了。

从那以后，阿秀常去老茶婆家，帮她扫地、摘菜，老茶婆也会教她认茶叶——哪种是清明前的嫩芽，哪种是雨后的老叶，哪种能提神，哪种能安神。阿秀问起那只茶碗的来历，老茶婆总是叹气：“这是阿岩小时候用的碗，他最喜欢喝我泡的山茶。”

这年秋天，山里下了场暴雨，冲垮了山路。村里的李大叔上山采野蘑菇，被困在了半山腰的岩洞里。村民们想去救，可山路泥泞，根本上不去。阿秀急得直哭，跑去找老茶婆。

老茶婆听完，沉默了很久，拿起那只粗陶茶碗，又抓了一把陈年的老茶叶，牵着阿秀往山上走。走到山洞附近，老茶婆把茶碗放在一块大石头上，点燃了三炷香，对着茶碗轻声念着什么。

突然，一阵风吹来，茶碗里的茶叶竟自己旋转起来，冒出的热气化作一股白雾，顺着山洞飘了进去。没过多久，山洞里传来了李大叔的声音：“我看到路了！”

大家顺着白雾指引的方向，果然找到了一条安全的小路，把李大叔救了出来。村民们又惊又喜，看着老茶婆的眼神也变了——原来她的茶碗里没有“山鬼”，只有对儿子的牵挂和对村子的守护。

后来，老茶婆把泡茶的手艺教给了阿秀。每年清明，阿秀都会带着村里的姑娘们上山采茶，用老茶婆的方法泡出甘甜的山茶。那只缺口的粗陶茶碗，被摆在了老茶树下的石桌上，每当有人来喝茶，阿秀都会说：“这是阿岩哥的碗，也是咱们村的‘平安碗’。”

再后来，茶寮村的山茶出了名，很多人都来买茶。村民们盖了新房，修了新路，却始终没动那棵老茶树和石桌上的茶碗。因为他们知道，老茶婆和阿岩的心意，都融进了那一碗碗清香的山茶里，守护着这个小小的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