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堂哥家的大儿子，也算是我侄子吧，谈了个外地女朋友，从谈恋爱开始，到人家女方来老家看，我这侄子上班的钱，攒起来给人家买了个二十多万的车。 堂屋八仙桌上的红布还没撤——那是上个月谈彩礼时铺的，现在上面扔着堂嫂纳了一半的鞋底，针脚扎得密密麻麻，像解不开的乱麻。 事情原本顺得像村东头的水泥路。女方父母来相看那天，堂哥特意把院子里的老槐树修剪了枝桠，阳光漏下来正好照在新刷的木门上，女方妈摸着门框说“这院子养人”，转头就跟我爸和堂哥约了时间，要去她们老家谈细节。 酒过三巡，女方爸掏出烟盒拍在桌上：“车是孩子心意，彩礼十八万八，三金按城里的价来。”堂哥没犹豫，第二天就把准备翻修老屋的钱转进了银行卡，密码设的是俩孩子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变故出在一个雨天。女方妈骑电动车去买降压药，为躲一辆送快递的三轮车，脚踝磕在路沿的青石上，医院拍了片，诊断是“右踝骨骨折，需静养两个月”。 侄子接到电话时，手里正捏着施工队的合同——二十个活动板房，甲方催着月底完工，工地上十几个工人等着开工。 “最多十天，活儿一结束我立刻过去。”他在电话里跟女友打包票，没听出那头沉默里藏着的委屈。 第九天傍晚，他开着那辆SUV赶到女方家，门虚掩着，女方妈躺在床上没起身，女友端着碗从厨房出来，声音平平的：“来了？饭刚吃完。” 第二次去，他提了水果篮和护踝支架，女方爸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从头到尾没搭一句话，临出门时摆摆手：“婚事不着急，等我老伴能下地再说。” 村里人议论纷纷，有人说女方是拿乔，也有人叹：外地亲家本就隔着心，换作本地，哪怕连夜打车也该先去医院——看得见的在乎，比“以后好好过日子”的承诺实在。 二十多万的车，十八万八的彩礼，对靠手艺吃饭的堂哥家不是小数目。堂嫂给我看银行卡余额，小数点前的数字从六位数缩成了三位数，“这钱要是黄了，侄子再找对象，谁家敢信咱？” 更难的是脸面。堂哥去镇上赶集，卖菜的大婶都问：“你家大侄子啥时候办喜事？”他只能含糊着“快了快了”，转身就往家走。 侄子还是天天去工地，只是下班后不再去堂屋坐，一个人在自己房间擦那辆旧摩托车——那是他没谈恋爱时花三千块买的，车座磨出了洞，却比那辆新车让他踏实。 谁也不想先说“散伙”。堂哥说，再等等吧，等女方妈能下地了，他亲自去一趟，提着点心匣子，给老两口鞠个躬——过日子，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讲，有时低头不是输，是舍不得那些曾经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