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雨风说史[超话]晴雨风说史
1874年,62岁的左宗棠奏请辞去陕甘总督,进京参加当年的会试。朝廷哭笑不得,左宗棠已经是权倾一方的二品大员了,怎么还回来参加科举?会试主考官都不一定有左宗棠品级高。
左宗棠写那封奏折时,正在兰州总督府里批公文。
西北的风沙大,吹得窗户纸哗哗响。老仆左福端着茶进来,见老爷对着张纸发呆,墨都干了还没下笔。
“老爷,该用茶了。”左福小声提醒。
左宗棠像是突然惊醒,提笔就写。写完了扔给左福:“送去驿丞,八百里加急递京。”
左福一看内容,手都抖了:“老爷...这...”
“快去!”左宗棠挥挥手,继续低头批他的公文。
奏折送到军机处,几个大臣传阅后,面面相觑。
恭亲王揉着太阳穴:“这个左季高,又搞什么名堂?”
奏折上写得很清楚:臣年迈体衰,请辞陕甘总督一职,赴京参加本年春闱。
六十二岁的封疆大吏,要辞职进京考进士?这简直是笑话。可左宗棠从来不开玩笑。
消息传回兰州,总督府炸了锅。幕僚刘典急匆匆来找左宗棠:“大人!使不得啊!您如今是二品大员,陕甘总督,去和举子们挤考场,成何体统?”
左宗棠眼皮都不抬:“我乐意。”
“可...可这...”刘典急得冒汗,“主考官怕是还没您品级高,到时候谁考谁啊?”
左宗棠终于放下笔:“我左宗棠,道光十二年的举人,到现在还是个举人。怎么了?举人不能考进士?”
刘典哭笑不得:“不是不能...是...唉!”
左宗棠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光秃秃的远山:“当年在长沙,我和周夫人成亲时说过,必中进士光耀门楣。如今老婆死了快十年,我还是个举人。”
刘典不敢接话了。他知道老爷的脾气,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
京城里,慈禧看了奏折直乐:“这个左季高,又要什么宝?”
恭亲王苦笑:“老佛爷,这事怎么批?”
“批!准他考!”慈禧拍板,“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考上。”
于是左宗棠真收拾行李进京了。一路上大臣接驾,个个表情古怪。有胆大的劝:“中堂何苦自贬身份?”
左宗棠瞪眼:“考功名是自贬?那你当年挤破头考什么?”
到了京城,住进湖南会馆。其他举子吓得不敢大声说话——这位可是带着亲兵来的,门口守卫比考场还严。
考试那天,左宗棠穿着举人服进场。监考官是礼部尚书万青藜,比左宗棠矮了两级。见到左宗棠,万青藜差点跪下:“中堂...您真考啊?”
左宗棠一摆手:“今日只有考生左宗棠,没有中堂。”
可考场规矩不能坏。搜身时,小吏手抖得厉害,左宗棠笑了:“搜仔细些,别让人说我带小抄。”
考卷发下来,左宗棠提笔就写。八股文他几十年没碰了,但底子还在。写到一半,忽然停笔——窗外飘来羊肉香味,亲兵在外头支锅炖羊肉呢。
“不成体统!”万青藜赶紧出去呵斥。
左宗棠却摆摆手:“让他们炖,给我留碗汤。”
三天考完,左宗棠交卷出门。万青藜捧着卷子直冒汗:“这...这怎么批阅啊?”
果然,阅卷官们对着左宗棠的卷子发愁。说不好吧,得罪人;说好吧,又显得拍马屁。最后干脆不评等次,直接送宫里。
慈禧看着卷子直乐:“字倒是一如既往的丑。”朱笔一批:“赐同进士出身。”
圣旨到湖南会馆时,左宗棠正吃面。听完旨意,他放下碗:“同进士?也罢,总算是个进士。”
第二天上朝,左宗棠穿着进士服来了。文武百官想笑不敢笑。慈禧打趣:“左爱卿如今是进士了,可满意了?”
左宗棠叩首:“臣心愿已了,请仍回西北吃沙。”
回到兰州,刘典迎上来:“大人何苦折腾这一趟?”
左宗棠望着戈壁滩:“我十六岁中秀才,二十一岁中举人,然后考了三次进士都没中。后来投了曾国藩,靠军功起家。外人看我风光,可我自己知道,终究不是正途出身。”
他抓起一把黄沙:“如今好了,我也是进士了。将来史书上写左宗棠,不能只说是个举人了吧?”
刘典鼻子一酸:“大人...”
左宗棠忽然笑了:“其实我知道,朝廷给我这个同进士,是可怜我老头子了。但我要的就是这个名分,你懂吗?”
后来左宗棠建了那么大功业。有次在酒泉喝酒,醉后对部下说:“我这辈子,最得意的不是封侯拜相,是六十二岁还敢进考场。”
部下们哄笑,以为老将军说醉话。
只有刘典知道,左宗棠是认真的。他床头一直放着那套进士服,有时候半夜还摸一摸。
左宗棠死前上遗折,还特意写:“臣宗棠,道光十二年举人,同治十三年同进士...”
他到底在乎这个。
有人说他倔,有人说他傻。
但没人敢说,左宗棠不是个进士。
巴巴爸爸
凭护国之疆土,左公当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