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手机屏幕,上面那个刺眼的数字让我愣住——99个未接来电。
全是张华明打来的。
他是我们公司的老板,平时几乎不拿正眼瞧我。
昨天,公司上下都在为马尔代夫团建兴奋不已,可我却被“特意”留下来值班。
“陈工,你技术过硬,系统刚上线,总得有人盯着。”他们是这么说的。
我没生气,没争辩,甚至没流露半点不快。
10年的压抑和忍耐,在我心里堆成了一座沉寂的火山。
我只是回了家,拔了网线,关了手机,睡了一觉。
醒来时,世界已经乱了套。
01
周五下午,公司里一片热闹,同事们聚在一起,兴奋地讨论着明天的马尔代夫团建。
我坐在工位上,盯着电脑屏幕,调试着智能客服系统的代码。
新来的实习生小李敲了敲我的桌子,笑得一脸灿烂:“陈哥,护照带了吗?”
我一愣,抬起头:“护照?干嘛用?”
小李瞪大眼睛:“马尔代夫啊!公司团建,明天一早出发,七天六晚,超豪华海岛酒店,每人一间海景房!”
我心头一沉,手里的鼠标慢慢放下:“团建?我怎么没收到通知?”
小李的表情从惊讶变成尴尬:“什么?你没收到?可能是邮件系统出问题了吧……”
他挠挠头,支支吾吾地说:“你去问问行政部的小周,她负责名单和机票。”
我点点头,起身走向行政部。
小周是个刚毕业的小姑娘,看到我走过来,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陈……陈工,有什么事?”
我尽量让语气平静:“马尔代夫团建的事,为什么我没收到通知?”
小周眼神闪烁,手指在键盘上敲个不停:“这个……我不太清楚,名单是王总定的,我只是照办。”
她顿了顿,低声说:“要不,你去问问王总?”
我瞥到她桌上放着一份打印的团建名单,密密麻麻的名字里,唯独没有我。
我压住心里的火,点点头,转身离开。
我给技术总监王志强发了条微信:“王总,马尔代夫团建的事,为什么我没收到通知?”
等了四十多分钟,他才回:“哦,小陈啊,张总安排你留守,客户系统刚上线,需要人盯着处理问题。”
他还加了一句:“别急,下次团建肯定带你,好好干!”
这回答敷衍得让我想笑。
如果是公司安排我值班,为什么没人提前告诉我?
连个正式通知都没有,摆明了是故意的。
我决定直接找张华明问个清楚。
张华明的办公室门半开着,他正低头在笔记本上敲字,忙得头也不抬。
我敲了敲门:“张总,关于马尔代夫团建的事,我想问问。”
他抬头瞟了我一眼,眼神有些躲闪:“小陈,你来得正好。”
“客户系统刚上线,难免有点小问题,这几天你留下来值班,随时处理。”
他挤出个疗效笑:“公司离不了你这技术大牛,哈哈!”
他笑得有点假,像是想赶紧打发我走。
我语气平静地问:“为什么不是王志强值班?他不是项目负责人吗?”
“他对系统最熟悉吧?”
我连问三句,直戳要害。
张华明脸色一僵,皱眉道:“小陈,你这话就不对了。”
“王总是管理层,管的是公司大方向,不是具体技术细节。”
“再说,这次团建是犒劳大家辛苦工作,王总压力那么大,也得放松放松。”
“你是技术岗,职责不一样,有什么好比的?”
我盯着他,想从他眼里找出点真诚,可他低头看手机,明显在回避。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他一看号码,马上换上讨好的语气:“喂,志强啊!”
“马尔代夫的事都安排好了,放心!”
“潜水活动?没问题,我订了岛上最好的教练。”
“你那间是总统套房,绝对舒服!”
“小陈?他留下来处理系统问题,你安心玩。”
电话那头的王志强说了句什么,张华明哈哈大笑:“对对,带他干嘛?闷葫芦一个,去了大家玩得也不开心。”
他突然意识到我还在,笑容一僵,赶紧转过身,小声继续聊。
我没等他挂电话,转身走了出去。
心跳得像擂鼓,可脸上还是没一点表情。
我回到工位,脑子里全是刚才的对话。
十年前,我从清华大学计算机系毕业,满腔热血加入了刚创业两年的星辉科技。
那会儿,公司只有一间破旧办公室,四十来号人,挤在深圳南山一栋老写字楼里。
张华明是创始人兼老板,嗓门大,笑起来一口白牙,东北人的豪爽劲儿十足。
“小陈,你的代码我看了,扎实得很,有想法!”
“咱们公司虽小,但绝对能让你干出一番事业!”
“兄弟们都在拼命干,干好了,股票分红少不了你的!”
我信了他的话。
第一年,我住公司旁边的出租屋,每天走路上班,把时间全花在写代码上。
那时候,星辉没什么明确分工,大家都在摸索。
我一个人扛起了公司核心支付系统的开发。
那段日子,我常常通宵赶工。
凌晨三点的办公室,只有我一个人的键盘声在回响。
张华明偶尔会来,带点烧烤,跟我聊他的创业梦,聊星辉的未来。
我还认识了老周,一个技术狂热分子,喜欢分享他在其他创业公司的经验。
我们一起优化系统到深夜,吃着路边摊的烤串,约好要让星辉成为行业顶尖。
第一年结束,我们拿到了天使轮融资。
张华明请全公司吃了顿火锅,大家喝得醉醺醺,他搂着我肩膀说:“小陈,你是我的福将,没你,星辉走不到今天!”
我脸红心热,觉得自己找对了地方,愿意为公司拼尽全力。
02
王志强是公司拿到B轮融资后加入的。
他从一家大厂空降,成了技术总监,直接管我。
张华明发了全员邮件:“王总有丰富的大厂经验,懂流程会管理,大家多跟他学。”
王志强有点胖,总是穿得板板正正,西装衬衫,背头梳得一丝不乱,金丝眼镜,走路带风,说话一套套的。
“这段代码效率太差,重写!”
“这个架构太老土,哪是大厂水准?”
“小陈,你这代码能跑,但不够高级,看看我之前公司怎么搞的……”
我试着争辩,可他总用更专业的术语和大嗓门压我。
有次技术会上,我提出一个分布式存储方案,想解决支付系统的瓶颈。
王志强当场否决,说我“太学院派”,可一周后,他把我的方案稍改了改,当成自己的创意报给张华明。
我坐在后排,看着张华明点头称赞,心像被针扎了。
同事们私下议论:“陈浩技术牛,但太闷了,不会说话,不会来事。”
“还是王总厉害,一来就把技术框架全升级了。”
没人知道,那些“升级”不过是我的代码换了个名字。
张华明不再半夜来公司了,忙着见投资人、跑市场、吃高档饭局。
王志强却越来越得宠,很快升成副总裁,直接向张华明汇报。
我还是那个角落里的普通程序员,工资涨得永远是公司最低档。
我性格内向,不善交际,升职加薪光靠技术确实不够。
可王志强的胃口越来越大,开始明抢我的成果。
四年前,公司要开发一套AI客服系统,正好是我擅长的领域。
我写了个详细方案,设计了创新算法,连测试用例都备好了。
为了确保方案靠谱,我私下找了大学导师,讨论最新的深度学习优化。
导师夸我的设计“有潜力成行业标杆”,让我信心满满。
可王志强看了我的方案,第二天就在技术会上以自己名义发表了“突破性创意”。
“这系统完全颠覆了传统AI客服,采用全新混合架构……”
他念着我熬夜三个通宵写的PPT,一字不差。
会议室掌声雷动,张华明握着王志强的手:“志强,你给公司立了大功!”
我坐在角落,手攥着笔,指节发白。
从那以后,我学聪明了。
表面上,我配合王志强的所有安排,认真完成任务。
但我开始记录每份代码,备份到私人云盘,加密存储,带上数字签名。
我还在公司外网建了个测试环境,模拟系统运行,验证我的后门设计。
我在代码里埋了后门,核心算法从不上传完整版。
架构设计故意拆分混淆,谁问我都说:“为了安全,防技术泄露。”
王志强技术水平有限,听不懂我说的,摆摆手:“你懂就行,给我个PPT就成。”
我表面顺从,暗地里却慢慢掌控了系统的命脉。
03
回到工位,我继续写代码,表面平静如水。
可茶水间同事的对话还在我耳边回响。
“王总私下叫陈浩‘码农机器’,说除了写代码什么也不会,哈哈!”
“上次部门聚餐,陈浩一句话不说,王总敬酒他都不搭腔,气得王总脸都黑了。”
“听说团建名单是王总定的,故意把陈浩划掉,说带这闷葫芦太扫兴。”
“那个美国大单,明明是陈浩的代码,王总硬在张总面前说是他的功劳。”
“陈浩还蒙在鼓里,天天加班,跟机器人似的……”
是小李的声音,带着点犹豫,像是不想附和。
我教过他代码基础,他还敬佩过我,现在却跟着笑。
另一个声音是小赵,入职半年,被王志强逼着审我的代码。
他说:“我哪敢审陈哥的代码?挑不出毛病,硬写了点无关紧要的建议。”
我没进茶水间,悄悄退开,嘴角冷笑。
他们眼里,我就是个可悲的“码农机器”,任人宰割。
我打开私人邮箱,看到几封大学同学的跳槽邀请。
他们在大公司做高管,许诺高薪和职位,我一直没理。
可现在,我认真记下几个联系人,准备给自己留条后路。
下午四点,公司开了个团建启动会。
会议室里欢声笑语,同事们互相开玩笑。
张华明站在台上,激情演讲:“星辉今天全靠大家!”
“这次马尔代夫团建,是犒劳大家,也是团队凝聚力的考验!”
“放下工作,尽情享受七天六晚的假期!”
掌声震耳,欢呼声不断。
王志强站在张华明旁边,得意地笑着,朝台下挥手。
小李站在前排,带头鼓掌,眼神不时瞟向王志强,像在邀功。
老周却在后排,低头玩手机,脸色阴沉。
我走过去,低声问他为什么不高兴。
他苦笑:“陈浩,公司这么对你,我都看不下去了。”
他的话让我心里一暖,但也让我更坚定了反击。
我没被邀请,却还是来了,想看看他们怎么在我背后庆祝“胜利”。
回到工位,我没写公司项目,而是完善我的“反击计划”。
五点整,同事们陆续离开,急着回家收拾行李。
办公室很快空了,只剩我一人。
我打开客服系统后台管理界面,作为架构师,我有最高权限。
我先查了服务器访问记录,确认没人动过我的权限区。
我花一小时反复验证自毁程序,确保没人能破解。
我输入指令:“系统安全检测,72小时后执行。”
这“检测”其实是自毁程序,72小时后,没我的密钥,系统会降级成基础版。
所有高级功能,价值一亿的核心技术,都会消失得干干净净。
我抹掉操作痕迹,还把密钥备份到加密SD卡,藏在书架暗格。
做完这些,我关了电脑,收拾桌子,离开公司。
没人知道我干了什么。
没人知道72小时后会发生什么。
走出公司,深圳的夜幕降临,天空被晚霞染成金红。
我深吸一口气,胸口的郁闷似乎轻了点。
回到南山的单身公寓,我先拔了网线,关了手机。
我站在阳台,看着地铁站的人流,想起十年前刚来深圳的自己。
那时的我满心憧憬,挤在地铁里,梦想改变世界。
现在,我却被职场旋涡困住。
我告诉自己,一切都要变了。
我从冰箱拿出瓶五粮液,是我爸送的,说“够味”。
我平时不喝酒,这瓶酒放了四年没动。
今天,我突然想喝一口。
酒辣得我咳嗽,眼泪都呛出来。
我没停,又灌了一大口。
第二口没那么辣,第三口竟有点甜。
我一个人坐在暗客厅,一杯接一杯喝这烈酒。
脑海里闪过这十年的点滴。
刚入职的热情,被王志强压制的无力,成果被抢的愤怒,今天被抛弃的心痛。
我导师说过:“技术是你的武器,尊严是你用它的理由。”
我握着酒杯,低声重复这话,像在给自己打气。
我从不是爱报复的人。
可这十年让我明白,没人尊重沉默的付出,没人同情被踩的弱者。
只有强者才会被尊重,被记住。
今天,我终于开始反击。
酒喝多了,头晕乎乎的。
我晃到卧室,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特别踏实,没梦,没被电话吵醒。
整个世界好像都跟我隔绝了。
04
周六中午,饿醒了。
窗外阳光刺眼,透过窗帘洒在地板上,投下一片金光。
宿醉让我头痛,嗓子干得冒烟,可心情却平静得出奇。
我洗了个澡,冲掉酒味,叫了份外卖。
想起手机还关着,我插上电源,按下开机键。
屏幕一亮,手机开始狂震。
提示音像洪水一样,一波接一波。
未接来电提示跳出来时,我愣住了。
屏幕上,鲜红的99个未接来电,全是张华明打的。
我皱眉,有点摸不着头脑。
打开微信,99+条未读消息。
老周最新一条:“陈浩!你在哪?系统崩了!客户急疯了!张总和王总在马尔代夫急得跳脚,非要找到你!”
小李也发了消息:“陈哥,客户点名要你!王总被骂得狗血淋头,全公司都在找你!”
还有条王志强的语音,语气难得低声下气:“小陈,我知道你有气,可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回来吧,公司不能垮!”
我慢慢吃着外卖,没回消息,也没回电话。
吃完饭,我才听张华明的第一条语音。
他声音慌得不行:“陈浩!你人在哪?系统出大事了!客户CEO直接给我打电话了!快回电话!”
我冷笑一声,继续听下一条。
“陈浩!我求你了!客户要取消合同,还要赔五千万违约金!公司顶不住!王志强说他看不懂你的代码!你到底在哪?”
一条条听下来,他从怒骂到恳求,再到哀求。
最新一条是半小时前的:“小陈,有什么不满咱们都能谈!现在最要紧是恢复系统,你回来,我给你四倍薪资,技术副总的位子,你开什么条件都行!”
通过这些留言,我大概拼凑出事情经过。
系统提前崩了,高级功能全挂,客户的数据分析模块彻底瘫痪。
美国客户气疯了,直接找张华明,威胁取消合同,索赔五千万。
王志强这“项目负责人”完全没辙,连基本排查都不会。
他压根看不懂核心代码。
张华明急得连夜从马尔代夫飞回深圳,一边骂王志强没用,一边狂给我打电话。
可我昨晚断网关机,睡得像与世隔绝。
老周还发了语音:“小陈,我懂你为什么不吭声,王志强就是个冒牌货,张总也护着他。”
“可团队急疯了,客户要起诉,你是我们唯一希望。”
他的真诚让我有点动容,可我没松口。
这是我的机会。
我把手机扔一边,走到窗前,望着深圳灰蒙蒙的天空。
心里没一丝波澜,只有种久违的平静。
他们不是把我当“码农机器”吗?
不是觉得我只会敲代码,没别的用吗?
现在,他们总算知道,这“机器”不好使唤。
手机又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接了。
“是陈浩先生吗?”电话那头是个带外国口音的男声。
“我是,您是?”
“我是詹姆斯·霍尔,美国泰克科技的CTO。”
“您开发的客服系统我们很欣赏,可现在出了技术问题,您的同事王先生似乎搞不定。”
“我想直接跟您聊聊。”
我想起签约仪式上霍尔问的技术细节,王志强支支吾吾,只能敷衍。
现在他找到我,估计是通过客户记录。
我沉默片刻,没料到客户会直接联系我。
“霍尔先生,感谢您的电话,系统问题恐怕不只是技术故障。”
“哦?请讲讲。”
“这系统的真正开发者是我,不是王志强。”
“公司为了商业利益,隐瞒了事实,未经我授权就以王志强的名义卖了系统。”
“这按中国知识产权法,是侵权。”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
“陈先生,我明白了。”
“我们跟星辉接触时,就怀疑王先生对系统的了解不够。”
“他答不上我们的技术问题,总说要‘问团队’。”
“现在看来,他的‘团队’就是您一个人,对吧?”
“对,霍尔先生。”
“那陈先生,您有兴趣直接跟泰克科技合作吗?”
“我们能重新谈合同条款,保证您的权益。”
他还说:“我们硅谷团队需要您这样的天才,您可以领头开发下一代AI产品。”
这提议让我心动,可我知道,这不只是个工作机会。
这是场关乎我职业尊严的仗。
“霍尔先生,谢谢您的提议,但我得先处理跟星辉的事。”
“我理解,泰克的大门随时为您开。”
“能留个邮箱吗?我想发些材料,证明我是系统开发者。”
他给了邮箱,我认真记下。
挂了电话,我打开电脑,登录私人云盘。
里面存着这些年所有代码的真版本、开发日志、提交记录。
每个文件都有时间戳和数字签名,证明开发者是我。
我还翻出四年前跟导师的邮件,他对我的算法评价很高。
这些文件不仅证明我的贡献,还记录了王志强怎么抢我成果。
我整理好证据,写了一封详细邮件,发给霍尔。
手机还在震,电话和消息不停来。
我没理会。
我在昏暗的公寓里坐了三小时,窗外霓虹灯亮起,光影在我脸上晃。
我慢慢睁开眼,眼中翻涌着多年的痛楚和决绝。
心脏在胸腔里猛撞,每下都带着十年的屈辱和愤怒。
我起身,走向卧室角落的保险箱。
箱子藏在一幅画后,是我租房后特意装的。
里面只有一样东西。
我转动密码锁,手指没一丝抖动。
“咔嗒”一声,箱门开了。
我取出那个牛皮纸袋,边角磨损,像是常被翻看。
手指紧攥纸袋,指甲几乎陷进手心的肉里。
血在血管里奔流,耳边是自己的呼吸声,粗重急促。
我把文件折好,小心放回纸袋。
“是时候了。”我低声说,嗓音沙哑却冷静得吓人,“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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