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亳州中院，空调风带着凉意，王侠的手心却攥得发烫。她怀里揣着张泛黄的照片 ——2000 年春节，22 岁的车超穿着新夹克，搂着刚怀孕的她，笑得露出虎牙。

“原审被告人车超、李勇、谢广英，无罪！”

法槌落下的瞬间，王侠的哭声像被憋了 25 年的潮水，终于冲开了闸门。她身旁的儿子小超，早已比照片里的车超还高，此刻正笨拙地拍着母亲的背，眼眶红得像要滴血。

这一天，他们等了太久。

2000 年的涡阳县城，车超和王侠刚办完婚礼三个月，她的肚子刚显怀。车超在镇上开了家五金店，每天收摊回家，总会给她带串糖葫芦 —— 那是她怀孕后最馋的东西。

变故来得比春风还急。1 月 17 日，邻居家 16 岁的女孩王某琳遇害的消息传遍小镇，王侠还跟车超感慨 “太可怜”，没成想半个月后，穿警服的人敲开了家门。

“车超涉嫌杀人，跟我们走一趟。”

王侠记得那天车超刚洗完脸，水珠还挂在下巴上，他攥着她的手说 “我没做过，等我回来”，可这一去，就是 21 年。

更让她崩溃的是，7 月警方又带走了婆婆谢广英，说老人作伪证。娘家人抱着她哭：“把孩子打了吧，你还年轻，跟着他没活路。”

王侠摸着肚子，眼泪砸在衣襟上：“这是他的根，我得等他回来。”

2004 年，安徽高院的判决下来了：车超死缓，李勇无期。王侠抱着刚满 4 岁的小超，在法院门口跪了半天，直到双腿发麻。

第一次去监狱会见，车超瘦得脱了形，手上的老茧磨破了又长。他从怀里掏出张烟盒纸，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字：“侠，他们打我，逼我认罪，我没做过，你一定要帮我申诉。”

那以后，王侠成了 “上访专业户”。她带着小超，坐最便宜的绿皮火车，去合肥，去北京，怀里揣着申诉材料，饿了就啃馒头，渴了就喝自来水。有次在信访局门口，小超发烧到 39 度，她抱着孩子哭，却没敢放弃。

小超上小学时，有同学笑他 “杀人犯的儿子”，孩子跑回家问：“妈，我爸是不是坏人？” 王侠把儿子搂在怀里，指着墙上的照片：“你爸是好人，他只是被冤枉了，我们再等等。”

监狱里的车超也没闲着。他在狱中自学法律，每次会见都跟王侠说新查到的法条，烟盒纸攒了一沓又一沓。2019 年，李勇刑满释放，第一时间找到王侠：“嫂子，我跟车超一起申诉，咱们不能让冤屈烂在肚子里。”

转机出现在 2018 年。安徽高院的法官找到王侠，说案件要复查。那天王侠特意做了件新衣服，带着小超去见法官，手都在抖。

2025 年初，律师带来了好消息：最高检要抗诉了，新的 DNA 证据排除了车超他们的嫌疑，真凶可能另有其人。

再审开庭那天，王侠特意穿上了 25 年前的那件红棉袄 —— 那是车超送她的第一件礼物，虽然已经洗得发白，她却一直没舍得扔。法庭上，当检察官说出 “原审证据系非法获取，应不予采信” 时，王侠看见车超红了眼眶。

宣判结束后，车超走出被告席，一步步走向王侠。他头发已经花白，脸上有了皱纹，却还是像当年那样，伸出手，说了句：“侠，我回来了。”

小超冲上去抱住车超，哽咽着说：“爸，我跟妈等了你 21 年。”

如今，车超终于能回家了。他说第一件事，是想给王侠买串糖葫芦，就像 25 年前那样。只是这一次，他再也不会离开了。

只是王某琳的案子还没破，警方说会顺着新证据追查。王侠说：“我们等来了清白，也希望那个女孩能安息，希望正义能早点找到她。”

夕阳下，一家三口的影子拉得很长。25 年的等待，终于换来了一句 “无罪”，那些被偷走的时光或许回不来，但只要人还在，家还在，希望就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