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黄克诚在病房质问钟伟：“你老家没人了？” 将军钟伟说：“我儿子儿媳，还有孙子孙女，都在老家种地呢！”
那年深秋，北京301医院。黄克诚拄着拐杖，推开钟伟的病房门说：“老钟，我来看你。”
他看到床头柜上放着《毛泽东选集》，还有一张发黄的全家福。
照片里，钟伟穿着褪色军装。身边，是穿粗布衣服的儿子儿媳。几个孙子孙女光着脚，蹲在地上玩泥巴。
钟伟费力地扯下氧气面罩，挤出一点笑：“黄老，您咋来了……”
黄克诚看着老战友，想起1959年庐山会议。那时，钟伟拍着桌子站起来骂人，浓眉倒竖着，指着诬陷彭德怀的人毫不留情。
“你老家…… 还有人吗？” 黄克诚突然问。
病房一下子安静下来。
钟伟手指轻轻抖了下，眼睛却亮了：“儿子儿媳，孙子孙女，都在平江种地呢。”
1947年冬天，东北民主联军三次南下松花江。
钟伟率部东进时，在靠山屯意外遭遇国民党88师一个团。
侦察兵跑着来报告：“师长，敌人在修工事！”
钟伟举起望远镜，看见山坳里冒起炊烟。他手指在地图上滑过，猛地一拍桌子：“全师原地藏起来！”
参谋急了：“司令员，我们要配合友军打新一军啊！”
钟伟叼着烟，盯着地图上的红点：“新一军跑不掉，眼前这块肥肉不吃，就是傻子！”
他看了眼地图，抓起电话：“给我接东总！”
电话里传来林彪的声音：“钟伟，你想干什么？”
钟伟把烟头使劲按在桌上：“报告司令员，我申请改计划，在这儿打 88 师！”
电话那头没声了，过了会儿，林彪语气严厉：“钟伟，你这是违抗命令！”
钟伟攥着电话，手指都白了：“司令员，机会就这一会儿！我立军令状，打输了拿我脑袋！” 挂了电话，他冲参谋喊：“把全师迫击炮都拉过来！”
战斗打响时，大雪下个不停。钟伟站在指挥所外面，看着炮弹在敌群里炸开。
突然，警卫员扯了扯他的衣角：“师长，黄师长来电话！”
钟伟接起电话，黄克诚在那头发火：“钟伟，你疯了？”
钟伟抹了把脸上的雪，笑了：“黄老，打完仗我给您赔罪！”
这一仗，钟伟部队全歼国民党 88 师一个团，还拦住了来支援的 87 师。
林彪发来嘉奖电报时，钟伟正蹲在战壕里啃冻土豆。 他把电报塞进口袋，跟战士们说：“打仗不能光听命令，得自己想办法！”
1959年庐山会议，彭德怀交了万言书。钟伟坐在会场，听着有人诬陷彭德怀，拳头越捏越紧。有人说彭德怀在长征时枪毙干部，钟伟 “唰” 地站起来：“胡说！那事是我干的，彭总根本不知道！”
会场一下子乱起来。黄克诚坐在角落，冲他摇头。钟伟像头发怒的牛：“你们说话要凭良心！” 他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响着，震得窗户直颤。
当天晚上，杨勇偷偷来找他：“老钟，何必呢？” 钟伟喝口酒，重重放下酒杯：“我钟伟宁可站着死，也不跪着活！” 杨勇叹气：“你不怕连累家人？” 钟伟冷笑：“我要是怕，当初就不当兵了！”
第二天，钟伟被撤了北京军区参谋长的职务。批斗会上，造反派把他按在地上，用皮鞋踩他脸：“钟伟，你不是厉害吗？” 他吐了口带血的唾沫：“我对得起党，对得起人民！”
1979年钟伟恢复名誉，孙女钟水霞考上北京的大学。毕业时，她哭着求爷爷：“您跟组织说句话，我就能留在北京了……” 钟伟把她拉到书房，指着墙上的军功章：“这些是拿命换来的，不是走后门的东西！”
水霞回平江那天，钟伟送她到车站。火车要开了，他从兜里掏出个布包：“这是你奶奶留给你的镯子，收好了。” 水霞打开，里面是只银镯子，刻着 “清正廉洁” 四个字。
黄克诚看着病床上的钟伟，想起 1943 年盐阜区。当时日军扫荡，部队三天没饭吃。钟伟带着警卫员去老乡家借粮，看见一个老太太在挖野菜，他直接把自己的干粮袋给了她：“大娘，留给孩子吃。”
“老钟，你这辈子……” 黄克诚声音发颤。钟伟勉强笑了笑：“黄老，还记得 1959 年吗？” 黄克诚点点头，眼眶红了。钟伟抓住他的手：“在庐山那天，我不后悔！”
窗外树叶沙沙响，钟伟的呼吸越来越弱。黄克诚起身要走，钟伟喊住他：“等等……”
“黄老，” 钟伟说，“我走了，把我的骨灰撒在平江的稻田里…… 告诉孩子们，好好种地……”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1984 年 12 月 24 日，钟伟将军去世。追悼会上，黄克诚念悼词时手都在抖：“他是真正的共产党人，廉洁正直……” 台下，钟来良穿着打补丁的棉袄，带着全家跪在地上。
多年后，平江稻田里，钟伟的孙子钟新生指着金黄的稻子对儿子说：“这是爷爷留给咱们的。” 儿子望着远处的将军墓，墓碑上只刻着 “钟伟同志之墓”，没有官职头衔。
钟伟用一辈子的坚持，把 “人民公仆” 四个字，刻进了历史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