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时刚参加工作,进入社会。
有回在办公室,领导和我们几个谈事情,突然,领导动作夸张地抬了抬屁股,“砰”的一声放了一个响屁,随即脸上浮现出满足和惬意的神情。
接着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继续侃侃而谈。
我愣了一下。
一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就跟上厕所遇见领导一样,不知道该怎样打招呼。
嘻笑显然不行,那是对领导不尊重;但赞美也不合适,不仅显得下作,还容易弄巧成拙。
只好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其码从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二是感受到一种强烈的震撼。
我们普通人(尤其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出生的普通人)的身体,从小就处于一种“规训”之中。
比如“食不言,寝不语”,吃饭时大家闷着头吃,不吭声,只听见细细的咀嚼声(声音大了也不行,那叫叭嗒嘴,大人会说你像猪吃食一样),最完美的场景就是像养蚕的蚕室一样,只听见一片蚕吃桑叶的那种沙沙声。
还有就是放屁。
简单来说,就是你可以让人闻到气味,但不能让人听到声音。
要如何才能不发出声音呢?
小时候我为此请教过父亲。
这是位开通的父亲。
我们当时正在吃午饭,他不仅教给我方法,还放下筷子在饭桌旁边现场演示(因为母亲和弟弟笑场,演示的不完整),不过我还是记住了几个要点,简单来说就是有人注意时抬屁股借力掰,没人注意时用手直接掰,还有就是收腹提肛控制气流,使其缓缓排出。
这是我们凡人对“礼”的理解和践行,我们的身体,在公共领域是一个被高度管理的“文明项目”。任何“越界”都可能被视为失礼,影响我们的社会评价。
领导的一个响屁,石破天惊,让我陷入沉思。
也许能够从容不迫、旁若无人地释放天性,是拥有一定社会地位的表现。
当一个人拥有足够的地位和自信时,他仿佛获得了一种对世俗礼节的“豁免权”。他的“不拘小节”非但不会减分,反而可能成为其个人魅力的注脚。
英国首相丘吉尔以率性著称,他曾经在浴缸里接待美国总统罗斯福。
当罗斯福被轮椅推进浴室时,赤身裸体的丘吉尔坦然说道:“你看,大英帝国的首相对美国总统没有任何秘密。”
这个举动看似失礼,实则被解读为一种极致的坦诚和政治智慧,瞬间拉近了距离。
他的身体(尽管是赤裸的)不再是普通人眼里被审视的客体,而是成为展示力量和自信的工具。
大佬可以无视规则,甚至他们直接可以制定规则。
清帝退位后,后来做过民国大总统的徐世昌归隐青岛,德国胶州总督借地青岛大学宴请他,因为没找到痰盂,徐世昌将一口又浓又厚的老痰,吐在青岛大学迎客厅的地毯上,让主人及陪客大惊失色。
回到本文开头的场景,领导放过屁以后继续侃侃而谈,如果我此时正因为感冒喉部不适,有一口痰横亘其间,估计也只能不动声色、小心翼翼地咽下去吧。
毕竟,“放飞自我”需要以某种形式的权力或地位作为支撑;我们一直追求的“做自己”,是一种奢侈品。
其实,我们每个人内心,都揣着一只无形的“痰盂”,用来盛放那些不被允许释放、又无处安放的天性。
高位者的不拘小节是一种权力地位的投射,而普通人的自我规训,则是一种生存策略。
最后,让我们一起欣赏伟人《念奴娇.鸟儿问答》里的名句:“还有吃的,土豆烧熟了,再加牛肉。不须放屁!试看天地翻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