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梦方为
中法藏品宴会上，纪家轩对我一眼万年。
我们很快以一夜旖旎确定关系。
然而，在我憧憬美好小家的时候，他消失了。
五年后，我转头和旁人迈进婚姻。
他却发疯似地哭着吻我：
「为何不再等等我？」
1
周五晚，洲际酒店的中法宴会上。
邀请法国收藏家亨利参加我司展览，是我作为董秘的第一个任务。
亨利先生资料，老板并没给我。
我只能盲找。
人群中，有个中国面孔，法语讲得很溜。
我就这样把纪家轩错认为是今晚的目标。
又或者，我故意为之？
纪家轩英法双语切换自如。
如果不是他助理过来用中文跟他说话，我估计还要继续出洋相。
他把我的小情绪看在眼里。
转头带我去见真正的亨利先生。
谈判异常顺利。
随后到的老板也惊讶不已。
得来全不费工夫。
亨利先生作为法国最大收藏家，不轻易露脸。
极少让他那些宝贝参展。
会后，纪家轩邀我喝酒。
我没有拒绝，权当还他人情。
而且，醉的肯定不会是我。
酒吧里，醉得一塌糊涂的纪家轩有点可爱，
「方为，我们下次什么时候见面？」
他离我堪堪只有半掌的距离。
宝格丽的木质香气和着清冽的酒香差点让我沉沦。
心跳得有点不正常，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愫填满了我的脑袋。
我给他叫来了助理，
然后，
提着裙摆，
落荒而逃。
2
知道自己被破例安排进策展项目组的时候，我有点受宠若惊。
boss说，两家已经签了合作协议，顺利得有点像做梦。
在两司接洽的第一次会议上，我又见到纪家轩。
他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
穿着干练、专业能力强、中英法切换自如、自信洋溢。
满足了我对职场达人的幻想。
纪家轩频频投过来的眼光让我感受到了男性的荷尔蒙张力。
一定是最近小说看多了。
我默默给自己扇了一耳光。
肢体开始不受控制般，各种举手向他提问题。
纪家轩也是奇怪得很，越答越开心。
有天下午，同事周文婷出公差回来。
给我们带了一盒精致的达克瓦兹。
「大家都来尝尝。」
她说刚和纪家轩一起吃饭。
还说这是纪家轩特意给她买的。
达克瓦兹，源自法国西南部。
脆皮抓人胃口，不太甜。
和纪家轩一样，处处留情。
渣男！
3
纪家轩第二次来我们公司开会。
全程我没说一句话。
「各位有什么疑问吗？」
「方为？」
「我没有疑问。」
吃了干瘪的纪家轩明显不悦。
有人提议聚餐，我没有参加。
下去买咖啡的时候，被纪家轩堵在楼梯口。
「达克瓦兹味道如何？」
「特意让人给你带的。」
？
？？
这几天无端的烦闷似乎都已找到消散的出口。
「不舒服别喝冰的。」
「我没...」
“没有不舒服”这几个字卡在了喉咙。
因为纪家轩就着我口红的位置。
喝了一口。
「我...」
「我只是不吃辣。」
因我这一句，他把聚餐地点改到一家烤肉店。
我们座位隔着老远，他旁边还是周文婷。
一边应付周，一边看我，忙得不可开交。
敬了两轮酒，纪家轩支开了旁边的组长。
坐到我旁边，给我点了杯汽水。
不加冰。
晕...都说我没有不舒服。
周文婷的眼神快要灭了我。
上洗手间回来，她坐了我位置。
继续和纪家轩碰杯，装醉贴贴。
看不下去，心里堵得慌。
又找不到让她把位置还回来的角色。
我不是纪家轩的谁。
而周文婷是我间接leader。
老哥的电话来的正是时候。
逃之夭夭。
坐上副驾驶，纪家轩看我哥的眼神像要刀人。
到家的时候，纪家轩的短信来了。
「早点休息，下次见。」
他还真喜欢期待下次见面。
4
策展只是我其中一项工作，董秘才是我的核心。
跟着老板飞到辽城。
纪家轩短信问我为何不参加第三次会议。
「我现在辽城出差，正下着雨。」
「我喜欢下雨。」
「把我鞋子都淋湿了。」我的语气莫名地有些娇嗔。
「那我讨厌下雨。」
他可把我逗乐了。
「那天...那位男士..」
「我跟我哥长得像吗？」
隔着听筒，我都能感受到他的雀跃和欢喜。
这晚，生平第一次感受到挠人心窝的甜。
5
辽城遇到了百年一见的洪水。
我在一楼仓库整理物资的时候，突然停电。
然后涌进源源不断的洪水，决堤般。
我拼命找往上走的通道。
电梯停了。
唯一的楼梯口在仓库门口处，现在已经被洪水堵住。
管不了那么多。
我用蹩脚的蛙泳拼命靠近楼梯口。
即将到达时，被一波新的洪水迎头扑来。
巨浪般，把我打回到原地。
我又尝试了数次，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这时的我已经筋疲力尽。
四肢被漂浮的物资刮伤，一直在淌血。
仓库内的水位目测有2米多，我实在游不动了。
趴在一块浮板上，手机早已不知所踪。
用手电筒虚弱地给外界传递信号。
我不想葬身这里。
一直被捧在手心，还没来得及疼爱爸妈。
还没给大哥大嫂策划婚礼。
我的画展还没个雏形。
还想...
和纪家轩走过每个四季更替。
还有...
还有...
仓库内的水位还在上涨，我的呼吸越来越困难。
好困好累，好想睡觉。
梦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叫我。
「方为！方为...」
声音越来越近。
我睁开眼睛，是纪家轩。
此刻他攀着我的浮板，好像Titanic的杰克。
我像看到救命稻草般抓着他。
6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在医院。
纪家轩的手握着我的，趴在床边。
晨曦透过病房的窗洒在他的脸上。
劫后重生，我特别贪恋这一刻的美好。
轻轻摸着他的头发和眉眼。
「方为！」
醒后的纪家轩，跟个直球一样。
「你终于醒了...」
半站着抱住我，像要把我揉进他的身体里。
从辽城回来，我家门口。
纪家轩牵着我的手，顺势又把我捞入怀里。
温热的气息萦绕在耳旁。
「方为，做我女朋友好吗？」
我点了点头。
下一秒，熟悉的木质香气堵住了我的唇，蜻蜓点水般。
他暧昧的气息吐在我肩头，
「可以吗？」
在我张嘴想说点什么的时候。
纪家轩的舌头探了进来。
吮吸、试探、掠夺。
我快被夺走所有空气的时候，他放开了我。
「谢谢你方为，你救了我的命。」
我满脸问号。
被救的不是我妈？
今晚的月光格外怡人，跟我此刻的心情一样。
7
确定关系后的我们，恨不得24小时黏在一起。
看电影、骑单车、逛展、看海。
吃星级餐厅也吃路边摊。
我们跟所有小情侣一样。
做着所有浪漫的事。
我以为我们会这样一直幸福下去。
直到纪家轩接到法国一个电话。
我才想起来，他不属于这里。
纪家轩在法国培训的第5天，他给我打电话：
「为为，我想你想到疯了。」
「每天恨不得睁开眼就能看见你。」
「如果这个培训在遇见你之后，我一定不会争取。」
法国和青城都下着雨。
只是我们不在一个空间。
就为他这一句，我用光了全年的年假。
跟团到法国。
落地的那一秒，我感觉终于能呼吸上来了。
见到他的那一刻，他满眼的我，
还有不可置信的欢喜。
一切都值得。
纪家轩抱着我转圈圈，全然不顾身旁的同事。
他的公寓，熟悉的气息扑鼻而来。
纪家轩把我压在门后，我稍稍推开他，接下来就是铺天盖地的热吻。
双唇、额头、鼻尖、下巴、锁骨、还有...
他抱着我从门后到沙发再到床上..
多日的思念，在这一刻全都化为具象的荷尔蒙。
十指紧扣，在我们即将契合的时候，他问我：
「可以吗？」
我意乱情迷地点头。
在一阵酥麻酸痛后，纪家轩带我掀起一室旖旎。
在一起3个月后的今天，我们把第一次都交给了对方。
他在床笫之事上也是极致的温柔。
8
他跟我提过法国是艺术之都，适合我大展拳脚。
但我没想到他一直在申请永居。
他抱着我，畅想着未来。
他的未来，有我，但那个我只是他一个追随者。
第一次，清醒地意识到我们观念的差距。
「法国有你的圈子和事业，但，我如果到这里，只有你。」
「我不想来法国，不想失去自我。」
我们后面讨论得有些激烈，最终纪家轩抱着我说：
「为为，再给我一点时间。」
他答应随我回国内发展。
年轻的我不知道，法国对纪家轩意味着什么。
我天真地认为，以他的才华，在国内一样可以大施拳脚。
我们可以在青城有个幸福的小家。
结束2个月培训的纪家轩，回到青城。
跟我继续过着小日子，筹划着未来。
突然有天，他失去了联系。
「你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听着无数次语音播报。
所有的社交账号未读也没有回应。
眼泪再也止不住。
我甚至去了他在法国的住所，全都找不到他的踪迹。
那时候的我不知道，一个人怎么可以做到这般决绝。
那段日子，我好像丢了魂。
职场上那个雷厉风行的方为也跟着消失了。
我想不到他消失的理由。
这样毫无痕迹，分明就是躲着我。
我裸辞了。
全力考研，去完成我大四时未完成的梦。
心理学对现在的我来说是一举两得的存在。
我需要疗愈，忙碌和心理学是最好的方式。
9
我一向擅长读书。
次年4月，顺利上岸我的母校，青城大学。
工作3年后重返校园，我的心是雀跃的。
研心社，我遇到了陈睿。
他对我很好。
无论什么事，只要跟我有关，
一定把我放在第一位。
作为院草，他自然不乏追求者。
但是我对异性，再也没有那种波澜。
我的爱情，消失在了一年前。
研一，满课，我进入新一轮的忙碌。
渐渐地不去想为什么纪家轩会离开我。
陈睿很有分寸，至今只是以朋友身份关心我。
研二，多了不少实践。
研心社这年组织了几次“走近留守儿童”的活动。
每次组队，陈睿都很“巧合”地和我一组。
他的确很会照顾人。
爬山路摔倒，他会背我。
山里的饭菜我吃不下，他能变出我爱吃的。
有些孩子我看了心疼，他会带我走出难过的情绪。
他给足了我安全感和情绪价值。
这几年，母亲很担心我走不出上一段感情。
时常挂念。
为了她安心，我接受了陈睿的第六次表白。
说出「我愿意。」的那一刻，看着热泪盈眶的陈睿。
我承认，我心里是有起伏的。
感觉好像漂浮的船安定下来一样。
跟陈睿谈恋爱的日子，细水长流。
研究生毕业没多久，我们就领证结婚了。
一切好像是水到渠成的事。
只是，偶尔到了雨夜，我还是会想起那个人。
但，
刻意躲避的人，真的永远不会相遇。
也不知如何原谅。
10
第二年，我和陈睿有了孩子。
我的生活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柴米油盐、婆媳矛盾、屎尿屁...
尤其是婚后的陈睿，暴躁、偏激、控制欲强。
完全变了个人。
我们在育儿和我的人生规划方面频频出现分歧。
我的眼里没了光。
从前爱花，现在只看菜花。
从前爱化妆，现在宽大的T恤一套就能出门。
从前情绪稳定，现在动不动就失控。
在挣扎了无数次、谈判无数次后。
婚后第三年，我带着女儿离开了陈睿。
这段婚姻，仓促又短暂。
却耗费了我大半辈子的负面情绪。
11
回到青城，我凭着双专业，重新走进职场。
感觉又活过来了。
母亲说：「为为，你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父母帮我带女儿，又成了我坚强的后盾。
职场拼杀两年，我赚了不少钱。
索性追随初心，专心画画。
重新拿起画笔，我第一个想到的。
竟，还是那个人。
父母朋友都觉得我放下了。
甚至我自己也觉得是这样。
但每每看到达克瓦兹，我还是会出神。
虽然再也不敢去尝它的味道。
法国的天气如何，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一直在关注着。
我不应该有心，显得太无能。
但这几年我理清思路后。
始终觉得，他不是有意离开。
属于我的第一场画展如期举行。
我留了一个口子。
现在我稍稍有了名气，他能看见吗？
他会来吗？
那个隐藏在小小储藏室的画，他能发现吗？
画展为期一周，每天晚上，宾客散尽。
我都会去那个小储藏室看看。
当然，每一次都失望而归。
最后一天，我准备去收回那幅画的时候。
我看到了昏暗角落里的皮鞋。
还有熟悉的木质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