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老人挖开一口被刻意掩盖的废井,浑浊井水中,一具无头的、高度腐败的女尸,带着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浮出水面。
她是谁?
为何身首异处?
又为何在这偏僻之地沉眠三年之久?
腐败的躯体诉说着时间的流逝,而无言的井壁,仿佛囚禁着一个被暴力终结的生命和无尽的冤屈……
1、
在广袤的宁古江林区腹地,河春市以其连绵的青山和无尽的林海闻名。
时间指向2012年8月中旬,暑气蒸腾,草木疯长。
在河春市青山屯区一片早已被时代遗忘的角落,一个倒闭多年的老旧木板厂遗址,荒芜吞噬了昔日的喧嚣。
半人高的杂草顽强地从破碎的水泥缝隙中钻出,覆盖了大部分厂区,只有几栋破败厂房的骨架,在烈日下投下沉默而扭曲的影子,无声诉说着被遗弃的凄凉。
一名以拾荒为生的老汉老刘,背着沉甸甸的麻袋,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齐腰的荒草中跋涉。
废弃工厂是他经常光顾的“宝地”,总能淘换到些破铜烂铁换点嚼谷。
汗水浸透了他洗得发白的旧衣,他拨开一丛丛坚韧的蒿草,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每一个可能藏匿废品的角落。
突然,厂房后墙根下一个异常的凸起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里似乎不是天然形成的土堆,上面覆盖着厚厚的、早已枯朽的稻草和几块腐朽的木板,木板下面还隐约压着鼓鼓囊囊的蛇皮袋碎片。
多年的拾荒经验让老刘的神经瞬间绷紧——这像是人为掩盖过的!
莫非……里面藏着什么值钱的东西?被遗忘的废料?
甚至……是哪个贼藏匿的赃物?
一丝夹杂着恐惧的兴奋攫住了他。
发财梦暂时压倒了不安。
他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粗壮的木棍,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拨开覆盖物。
木板和蛇皮袋碎片被挑开,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竟是一口废弃的水井。
井壁布满滑腻的青苔,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淤泥和某种难以言喻腐败气息的阴冷湿气扑面而来。
老刘的心脏怦怦直跳,他壮着胆子,探头向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望去。
浑浊的井水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油光。
起初是模糊的一团,随着眼睛逐渐适应黑暗,那漂浮在幽绿水面的物体轮廓越来越清晰——惨白、肿胀、呈现出一种非自然的弧度……
“啊……”
一声凄厉的、破了音的惨叫撕破了荒原的死寂。
老刘像被烙铁烫到一般猛地缩回头,一屁股跌坐在湿漉漉的泥地上,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去,脸上瞬间褪尽了血色,只剩下极度的惊恐。
那白花花、漂浮着的……分明是一条人的大腿!
发财梦瞬间被冰冷的现实击得粉碎,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他颤抖着掏出那部破旧的老人机,手指哆嗦得几乎按不准按键。
最终,带着哭腔拨通了那个救命的号码:“110……快来人啊!死人……井里有死人啊!”
2、
警笛声由远及近,刺破了林区的宁静。
当地警方迅速封锁了这片荒废已久的厂区,现场气氛凝重而专业。
侦查人员小心翼翼地清理井口,专业的打捞设备开始运转。
浑浊的井水被抽离,那具令人毛骨悚然的尸体逐渐露出全貌,那是一具高度腐败、呈现出可怕蜡化现象的女性尸体。
更令人心头发紧的是,尸体的头颅不翼而飞。
法医顶着刺鼻的恶臭初步勘验:死者为女性,年龄约在40岁上下。
尸体表面的蜡化程度提示,死亡时间绝非近期,至少在一年以上,甚至更久。
尸体被抛入水井时,可能穿着衣物,但长时间的浸泡和腐败已使衣物与皮肉粘连、破碎,无法提供有效信息。
现场没有发现任何能直接证明死者身份的物件——钱包、证件、首饰,一概皆无。
头颅是关键,没有头颅,不仅难以确认死者身份,更可能丢失重要的致死原因证据,如打击伤、勒痕等。
警方立即扩大了搜索范围。
警犬出动,警员们手持工具,顶着烈日和蚊虫,对废弃厂区的每一寸土地进行了地毯式搜索:坍塌的车间、布满蛛网的仓库、锈蚀的机器缝隙、甚至厂区周边的树林……
几天几夜过去,除了找到几块与案件无关的动物骨头,死者头颅和其他可能的物证(如凶器、血迹)如同石沉大海,毫无踪迹。
抛尸!结论清晰起来。
这口废井并非第一现场,凶手是在别处杀害了被害人,然后精心选择了这个极其隐蔽、人迹罕至的地方进行抛尸。
凶手熟悉此地!
确认死者身份成为破案唯一的突破口。
警方开始梳理近几年来整个河春市,尤其是青山屯区的失踪人口报案记录。
海量的信息被输入系统进行交叉比对。
一个名字,带着一连串的疑问,逐渐浮出水面——李桂凤。
李桂凤,女,青山屯区本地人。
报案记录显示,她于2009年11月失踪。
然而,报案时间却赫然写着:2011年,失踪时间与报案时间,相隔了整整两年!
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不合常理的疑点。
更关键的是,李桂凤失踪时41岁,与法医推断的死者年龄高度吻合。
这会是同一个人吗?那个在冰冷井水中浸泡了不知多久的无头女尸,会是失踪三年之久的李桂凤吗?
带着这个沉重的疑问,警方首先找到了当年报案人——李桂凤的亲哥哥,李广华。
面对警方的询问,李广华显得局促不安,眼神中充满了懊悔和痛苦。
他讲述了那个让全家人深信不疑的“离家出走”故事:
“那是2009年11月11号晚上……”
李广华声音低沉,“我妹夫王细牛突然跑到我家,哭丧着脸,说我妹妹李桂凤给他留了条短信,人不见了,东西也收拾走了不少。”
李广华拿出一个老式手机,调出一条保存了很久的短信,递给警察看。
短信是以李桂凤的口吻发的:
「哥、嫂子:我对不起你们,更对不起喜波。是我眼瞎,心也花了,做了对不起王家的事。我没脸再在青山屯待下去,更没脸见你们。我走了,出去闯一闯,你们别找我,也别牵挂。等我混出个人样,挣了钱,我会回来的。照顾好自己。妹:李桂凤。2009.11.11」
“当时看了短信,我们全家都懵了,又气又恨又觉得丢人。”
李广华叹了口气,“王细牛在旁边哭得不行,说他早就怀疑李桂凤外面有人了,有天晚上他还撞见一个男的从他们家跑出来……李桂凤跟他吵过很多次,嫌他没本事,穷。我们一想,李桂凤平时是有点心高气傲,嫌王细牛窝囊,两口子总干架,这短信说的……好像也合情合理。虽然觉得她太狠心,连孩子都不要了,但家丑不可外扬,我们也就信了她是跟人跑了,没脸联系家里。”
时间一晃就是两年。
这两年,李桂凤音讯全无,仿佛人间蒸发。
娘家人从最初的愤怒、羞耻,慢慢变成了越来越深的忧虑和不解。
“后来我们越想越不对头。”
李广华的声音有些哽咽,“李桂凤是心气高,脾气倔,可她不是那种完全没心肝的人啊!,她最疼她闺女小红,小红那时刚考上大学,在外地念书。李桂凤就算再恨王细牛,再没脸见我们,她能两年一个电话都不打给小红?能一分钱都不给孩子寄?这太反常了,根本不像她。”
巨大的不安和可怕的预感终于压倒了所谓的“家丑”,2011年,李广华走进了青山屯派出所,正式报案妹妹李桂凤失踪。
警方当时也进行了调查。
他们找到了李桂凤的丈夫王细牛。
王细牛的表现,在李广华和当时的办案民警记忆中,就是一个被妻子抛弃的可怜男人形象。
他重复了“撞见野男人”的故事,强调李桂凤如何看不起他,如何经常吵架。
他说李桂凤离家出走前,两人刚因为离婚的事闹到法院。
“她铁了心要离,我不同意……那天从法院调解回来,晚上她就不见了,留了那条短信……”
王细牛当时的陈述与李桂凤哥哥收到的短信内容以及对李桂凤性格的描述都能相互印证。
加上当时确实找不到李桂凤离开的任何实质线索(车票、住宿记录等),警方便将此案作为普通人口失踪进行了登记备案。
王细牛在李桂凤“失踪”后不久,也辞去了木板厂烧锅炉的工作,离开了青山屯这个伤心地,出去打工了,甚至后来还托人卖掉了他们在镇上的房子。
如今,这具在废井中沉睡了可能三年之久的无头女尸,与失踪三年、报案迟滞两年的李桂凤,在时间和空间上形成了令人心悸的重合。
尤其是,发现尸体的地点,那口位于废弃木板厂深处的废水井,正是王细牛当年工作的地方。
他每天烧锅炉,对厂区环境了如指掌。
3、
王细牛的疑点急剧上升,从“被抛弃的丈夫”瞬间变成了“头号嫌疑人”。
警方深入走访了李桂凤和王细牛曾经的邻居、熟人。
一个与李广华描述完全不同的王细牛复现在警方面前。
他根本不是什么老实巴交、有点窝囊的孬种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