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慕顾承允,但他只把我当妹妹。
直到听他跟人抱怨我粘人,我才惊觉自己给他造成了困扰。
每当想要去找他时,我都告诫自己不要再讨人厌。
放弃顾承允,适婚年纪的我遇见一个目光时刻追随我的公子。
他不嫌我烦,希望与我多见面。
我认真的考虑婚事,没有再去打扰顾承允。
可他为何要在上巳节约我出门?
还在见到我跟肖旭同游时目眦尽裂。
1
顾承允是姨母家的哥哥,我们一起长大。
我娘和姨母虽非同父同母,但因外祖父、外祖母结合,两人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顾承允也延续上一代的情谊,分外照顾我。
他英俊非凡,待我温柔细致,比兄长更耐心,我无可避免的同其他小娘子一样恋慕他。
有表兄妹这层身份在,我有更多机会接近他。
但在他眼里,并不是一个能够互生情爱的姑娘。
听见兄长玩笑般提出亲上加亲,我藏在书房门外屏住了呼吸。
他会松口吗?
顾承允叹了一口气道:“阿瑜莫要拿我寻开心,我如你一般把昭昭当妹妹。若让昭昭那丫头日日都身边叽叽喳喳,耳朵都要生茧子,真是没有清净日子过了。”
兄长朗声笑了,也认同我格外黏顾承允。
两人谈论起别的话题,谁都不知我听闻顾承允到访兴冲冲的来,又失魂落魄的走。
我真的太吵,让他感到厌烦吗?
我来不及想明白,第二日外祖母的生辰又与顾承允聚到一处。
我对前一日的话耿耿于怀,强迫自己不要如往常一样呆在顾承允身边。
大舅舅家的珍表妹邀请我去赏菊花,二舅舅家三岁的珠表妹也跟着来。
珠表妹正是对所有事务都好奇的年纪,一不留神踩进水坑脏了衣裙,珍珍带着珠表妹去更衣,留我在园子里漫无目的逛着。
“这是语儿亲手修的香囊,请允表哥收下。”
假山后传出一道羞怯的女声,是府中一位已逝姑祖母唯一的孙女,前些年来投奔。
适龄女郎给未婚男子送香囊,心思不言而喻。
我掖住裙摆蹲下,把自己全身遮掩在一株茂密的花丛后。
语表妹端庄得体不缠人,顾承允会喜欢她吗?
顾承允也不喜欢,他拒收语表妹的香囊,甚至没说安慰的话。
眼睁睁看着语表妹抹着眼泪跑远,我收回视线一瞧,顾承允也不见踪影。
“好看吗?”戏谑的嗓音从我头顶传来。
“啊!”
我小腿一抖,一屁股坐在地上。
顾承允无奈一笑,伸出手递给我。
借着他的力道起身,我低头拍沾上的草屑,凶巴巴道:“吓我干嘛?”
他顺着我说:“吓人是表哥不对,我给昭昭赔不是。”
拍掉最后一根杂草,我双手放在腰间:“勉为其难原谅你,下次不许。”
思及伤心欲绝的语表妹,我面露纠结。
我偷听也有错,该开口询问,还是装聋卖傻?
顾承允深邃的眼落在我身上,仿佛把我洞穿。
“昭昭,语表妹跟你、珍珍、珠珠她们都一样,全是我的妹妹,你明白吗?”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温润,可话里行间的字句却如冰水一般,把我混沌的脑袋彻底浇醒。
我当然明白,他同样拒绝了我。
强压下眼中浓烈到疼痛的酸涩,我连连点头说:“我知道,我不会胡思乱想的。”
顾承允勾起嘴角夸道:“昭昭是最聪慧的姑娘。”
2
我才不想做聪慧的姑娘。
我宁愿自己听不懂他的话,还能自欺欺人,不用整日沉浸在求而不得的痛苦。
甚至算不上求而不得,语表妹有机会说出心里话,我没有。
千条万绪积在心头,最适合增重的秋冬时节,我生生瘦了五斤。
我娘和姨母嫁得近,两家府邸比邻。
两家来往颇多,我跟顾承允的关系一直比其他表兄妹更要好。
我习惯于跟在顾承允身后玩,高兴的、难过的事都要跟顾承允说一说。
可这一切都只是我一厢情愿,顾承允并不喜欢,我频繁的出现甚至给他带来了困扰。
当我下意识想去找顾承允时,我会立刻告诉自己不可以。
他有他的生活,我也会遇见新的人,我不能再做不懂事的人。
然而,想要一下子把一个人隔绝在自己的生活之外很难,尤其是在我们既是邻居,又有共同亲人的情况下。
我可以出门时掐准时间躲开他,但无法在年节避免碰面。
京城的第一场大雪昭示着春节临近,从腊月开始各家宴请不断。
我已满十六,正是择婿的好年纪,所有宴请娘都勒令我必须参加。
顾承允同样适婚,且有功名,是炙手可热的未婚郎君。
我还不想嫁人,也不想亲眼看见顾承允相看,至少现在不想。
整日费尽心思躲避顾承允,又要挂着假笑应酬各家夫人小姐,一来二去,我在小年前病倒。
生了病也躲不过,初二还得陪母亲回外祖母家。
“昭昭,我们去花园里吃烤肉吧?”
珍珍来暖阁里唤我。
以往我们表兄妹几个总会在花园里煮茶烤肉吃,我不想频繁见顾承允,借口身体乏力不去,珍珍遗憾的走了。
外祖母让人给我送了炭盆,室内溢着暖意,我身子没好全,睡意慢慢占据我的脑袋。
“昭昭,起来用膳,我让厨房给你做了清淡的饭菜。”
不知睡了多久,顾承允隔着门将我叫醒。
“我不想吃,你们吃吧。”
顾承允这个人真是有点讨厌,非要把我叫醒出去吃饭,还说在花园里也加了炭盆,冷不着我。
我恼怒的直说不去,顾承允顿了顿说:“昭昭要一直不见我吗?”
要真能不见就好了。
长达三个月的伪装被戳穿,之前的借口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不吵不闹,裹上厚披风跟他出门吃饭。
3
我没有快速调整心情的天分,不像顾承允可以接二连三的拒绝表妹,情绪不带丝毫波动。
春节多宴请,年后姨母家邀请亲朋好友小聚,我就住在隔壁,也不能不去。
他们大人在一处,我们小辈在一处。
我磨磨蹭蹭的往花园去,还没走近,顾承允悦耳的轻笑声已传入我耳中。
原来他在跟小女娘独处,怪不得这边没人。
他笑得那样动听,是要跟对方发展吗?
我弯下腰想退出去,不想顾承允先捕捉到我的身影。
“昭昭等我。”
顾承允快步追了上来,“去年移植的桃花开了,正要找你去看呢。”
“不去,你陪客人吧。”
“先陪你赏花,其他人哪有你重要。”顾承允给我带路:“走,这边。”
我心没有那么大,不能装作若无其事的跟他去赏花。
在顾承允殷切的注视下,我转身与他相向而去。
顾承允年纪不小,说不定哪天就会定亲。
一设想顾承允某一天可能带着一个姑娘迎面走来,让我唤对方表嫂,我的心止不住的疼。
与其自己煎熬,不如先考虑自己的亲事。
我若定了亲,当不会再想着他了吧?
拿定主意,我频繁与人相看。
有心栽花花不开,母亲挑选的公子,我一个也没看上,去郊外散心,意外跟出来写生的肖裕熟悉起来。
肖旭是御史大夫家的二公子,只比我大两岁,他同样温柔细心,面容俊美。
许是还在读书,肖旭身上没有威压,带着笨拙的示好让人不排斥,反而感到轻松。
第三次偶遇,肖旭鼓起勇气问我:“上巳节可以邀请你出来玩吗?”
我迟疑片刻,肖旭面色已经维持不住。
他小心翼翼的看着我的眼,“你已经有约了吗?”
我摇摇头,上巳节跟他出游无异于互相确定心意,我们从小认识不假,熟悉起来才短短一个月,会不会太快?
肖旭善解人意道:“只是作为朋友邀请你踏青。”
我喜欢这种轻松的结交方式,答应肖旭的邀请。
上巳节前一天,顾承允传来消息。
他说溪边酒楼上了新品,让我明日等他一起出门,中午去酒楼用膳。
酒楼的新品我自己知道去吃,大好的日子,他该去解决自己的人生问题。
过去的我没分寸,每个上巳节、灯会都寸步不离的跟着顾承允,让他没有接触被人的机会。
现在我不再是没眼力见的人,克制自己半年不主动找他,他还没习惯吗?
且我也有约,当即回绝了他。
第二天,我如约与肖旭见面。
肖旭是个不错的玩伴,考虑周到的同时处处征求我的意见,上巳节上午安排得十分合我心意。
我许久未曾这般高兴,临别前我赠他几株在溪边采的兰草。
“多谢昭昭妹妹。”
我摆摆手说称不上他的谢:“借花献佛。”
肖旭依旧笑着:“昭昭妹妹亲手采的,我回家把它晒干要珍藏起来。”
我送的东西被喜欢被珍视是一件愉悦的事,我发自内心笑起来。
我登上马车回家用午膳,车夫还没赶路窗户被人敲响。
以为是去而复返的肖旭,我笑着推开窗户问他,“还有事?”
脸上的笑在见到顾承允那一刻凝结。
顾承允脸色很臭,他眉头紧皱着,浑身压抑着一股冷气,像立刻要审罪犯一般。
我不由自主换上冷冰冰的语调:“你怎么来了?”
顾承允把着车窗,“昭昭不等我来接你出门,是因为那个人吗?”
我说了不去,他的小厮没回话吗?
“不是。”
我答道:“我要回家陪阿娘用饭,昨天说好了午膳用水晶脍。”
顾承允紧绷着的脸舒展开来,“我已提前告知姨母要带你去用午膳,水晶脍晚膳用。”
这顿饭非吃不可?
我跟他僵持着,不想在上巳节跟他吵架。
“表哥去溪边走走吧,我已经玩了一个上午,有些累了。”